作者:姗杉来迟
这般想着,他便是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憋住了,“无论如何,如今设计除了为了让她露出马脚,还是为了顺利抓捕她。”
“下官清楚,一切小心为上,小枫若是发现情况不对,便立刻抽身离开。”傅当归考虑到事情的未知程度,便做出了提醒。
“只是到了此刻,傅大人都未曾说出自己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难道说其实傅大人根本没有想好计划的内容?”楚河瞧着傅当归,面露笑意。
傅当归倒是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王爷,您说小昭此刻最担忧的是什么?”
“自然是担忧自己的身份被揭穿。”楚河毫不犹豫道。
他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意,轻摇头,“她最在意的人,是谁?”
看着一脸老奸巨猾的傅当归,楚河也有些惊愕,“你的意思是要找到她娘亲的坟墓,以此威胁她?”
“差不多是这样,虽然这样真的很可恶,但这是最好的办法。”傅当归轻叹一口气,世间公正哪有一碗水能够端平的事情。
“少爷,这样有些不好吧……”虎子也觉得有些不妥,叹一口气。
楚河眉眼扬起,朝着阳光,眼底的寒芒渐少,“这只是个计划,并非是真的要对她娘亲的坟墓做什么。”
“如果下官所猜无错的话,她娘亲的坟墓就在西郊那一栋小宅子的不远处,很有可能是与梨园老板同葬。”傅当归眼底染上奇异的情绪。
傅当归心情也有些沉重,到很快与楚河等人交代了计划的细节。
很快傅当归便是与虎子独自回到了王府,不出所料的是,小昭第一时间便是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小昭端着茶杯,放在傅当归与虎子的面前,犹豫了好半响之后,开口,“大人,听说城中出现了兽仙。”
虎子轻哼一声接话道:“哪里有什么兽仙,不过是有人故弄玄虚。”
“虎子弟弟,为何说这番话,我听说那传的可真了,说是那兽仙是女仙人,所有的动物都听她的差遣。”小昭面露吃惊之色。
傅当归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件事情其实与梨园的旧事有关,梨园老板的夫人是南国人挟私报复戏子,只是不知道此人藏匿在何处。”
“少爷你别着急,听说西郊城外有个小宅子,不是说梨园老板的死因也十分的蹊跷吗?据说也是与他那夫人有关。那些戏子交代了他夫人苛责他们,这才被赶出府的,却没有想到会被恶意报复,只是可怜的那小女孩跟着自己的娘亲,怕是要学坏。”虎子喝了一口茶,满脸可惜。
小昭的手扯了扯衣角,深吸一口气道:“这些戏子真当是这般说的?”
“是啊,果真是最毒妇人心,所以王爷就先去京兆衙门找柳师爷去西郊小宅子,将梨园老板的尸身挖出来验骨,看看梨园老板的死因到底如何,我们也马上要过去了,相信很快就可以抓住那个毒妇了。”虎子放下茶杯,站起身子拍了拍衣袖道。
傅当归也淡然的看着小昭道,“近日城中动物狂躁不安,小昭你既然害怕动物,便小心着点。”
“小昭,多谢……多谢!傅大人关心。”小昭的神情有些恍惚不安,但很快镇定。
他转身带着虎子离开,嘴角勾起笑容,心中已经明了,小昭十有八九就会上当。
虎子驾着马车带着傅当归朝着西郊赶去,而楚河与小枫早已经启程去往西郊小宅,暗中布置计划。
待傅当归到达西郊小宅的时候,也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了,虽小宅周围都是杂草,但是仍然难以掩盖那些正在生长之中的梨树,这里的梨树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洁白的梨花在初夏时节才开始盛开,整个小宅子周围都是一片纯真之色,梨花盛开的最美的地方便有一处坟地。
坟地之前的石碑刻着梨园老板的名讳,池云徽,而刻碑人便是池云徽的妻子,慕梨。
小宅子之中距离的许多动物已经被驱散开来,而多数地方的杂草之下已经被藏下了多数的盐渍与少数的硫磺。
“时间快到了吧?她应该也快来了吧?”傅当归眼底流转着波光,看着眼前的梨花,语气有些沉重。
纵然小昭再可怜再不辛,但她也害了好几条人命,那些人比起她来说也幸运不了多少。
楚河瞧出了傅当归脸上的犹豫,“傅大人可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不会因为与那小昭相熟就可怜她放过她吧?”
“自然是不会,下官只是在想,贪婪可以毁掉一个人,仇恨可以毁掉一个人,愤怒可以毁掉一个人。人实在是太过脆弱,人命也太过不值钱。”傅当归感慨道。
人的生命可以因为自身价值而变得更高吗?自然是可以的,固然脆弱,可是拥有是身份权利金钱便能够掌控他人的生命,掌控自己的生命,这就是贪婪的源头。
楚河抬手捋了捋鬓发,眸光流转的寒芒渐少,冷面上也多了几分情绪,或者说遇见傅当归之后,无论是愤怒还是开心亦或是其他的情绪,都被表露无遗,他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冷面的人,而是多了几分鲜活的色彩。
周围突然出现悉悉索索的声音,巫笛声也悠扬响起,她来了……每个人都有内心的最为柔软而坚定的地方,纵然小昭害了那么多条人命,早不害怕死亡,但是她最在乎的必定是自己的娘亲,即使是娘亲的尸骨也是如此,这便是她的软肋。
傅当归脸上染上笑意,带着几分苦涩与敬佩,“她果然来了。”
第二十九章 戏子无情
“是兽仙,兽仙来了!”衙役看着那梨花山顶之上一声红衣带着青蛇面具的女子不由的发出惊呼。
只因为她的身侧跟着各式各样的野猫野狗,那些动物十分的狂躁不安,而楚河他们发觉的时候,已经被这些动物重重包围。
“如何,小枫,你有几分把握?”面对如此的境况,傅当归也有些担忧。
小枫面露坚定,“放心吧,傅大人,这些都是雕虫小技,论武功她比不上我,我只要将她手中的巫笛毁掉便是!”
“小心她身上饲养的蜘蛛!”楚河忙开口提醒。
此刻那“兽仙”已经在狂躁动物的簇拥下到了半山腰,微微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眼眸带光,微风吹拂片片梨花花瓣在空中飞舞。
飘散的梨花掠过人群,真当衬的此地宛如仙境,梨花花瓣片片落地,为杂草之间添了不少的秀色。
“此处是本仙歇息之处,你们若是快些离去,本仙便放过你们,若是执意在此,就别怪本仙无情。”那声音阴冷,带着几分颤抖。
她眼神若有若无的掠过傅当归与楚河身前的坟墓,看到坟墓无恙之后,身子分明直了一些。
“你就是兽仙,只是你为何要将你杀人之事推到本王的身上?难不成你是看上本王了?”楚河眼神带着几分暧昧,嘴角邪气一勾。
兽仙身形一顿,那些动物将她包围在中间,增添了下手的难度,看来她也是有防备而来。
“呵……盛京之中何人不知王爷好男风,是他们将事情推到了王爷身上,不是本仙!更何况本仙已经澄清这件事情了,王爷何必咄咄逼人。”兽仙冷笑一声,眼神不屑的看着楚河。
楚河邪气一笑,素手微微一动,手指上的石子弹出,将兽仙放在嘴边的执着巫笛的手筋一打,她手上瞬间无力,巫笛脱手。
就在这时候,小枫施展轻功,踏着那些动物的头部借力,到了兽仙的旁边,巫笛落地兽仙想要抬手去捡。
小枫长剑出鞘,毫不犹豫的将那巫笛斩断,兽仙也有些惊慌失措的收回了手,她口中正在默念着什么,却见小枫手心扔出盐渍与硫磺。
那些粉末随着风向一半飘落在地,一半洒在了兽仙的脸上,因为她的脸上带着青蛇面具,因此盐渍硫磺落在她的眼中与口中。
因此手筋的疼痛与眼睛的刺痛,她发了疯一般的车开了青蛇面具,露出了那熟悉的面孔,果然是小昭。
小昭自知自己中计了,原本打算了结自己的生命,但忽而想起山下梨花树下自己的爹爹与娘亲的尸骨……若是他们真的抛坟验尸,自己怎么对得起爹娘!
周围的动物狂躁不安,衙役围成一团保护着楚河与傅当归,小昭受伤导致周围的动物对小枫敌意更甚,小枫接连躲过攻击,但是还是被抓伤咬伤。
小枫很快拉着小昭,有些费力的使用轻功,踏着那些动物的头顶借力,到了山下梨花树下的坟墓边上。
“大人……大人,一切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求求你!别抛我爹娘的坟墓,我全都交代!”她的眼睛疼的睁不开,颤抖着手,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但还是坚持开口道。
“放心吧,小昭,只要你交代一切,还王爷一个清白,我便不会动你爹娘的坟墓,此番也只是为了设计引你过来,并非是真的要抛开你爹娘的坟墓,他们夫妻同生共死,同穴之爱又有谁愿意打扰。”傅当归看着漫山遍野的梨花树,飘散的梨花瓣在金色的阳光下飞舞,此处美景又得见几回呢?
“大人……你知道我爹娘……”小昭颤抖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欲言又止。
傅当归长叹一口气,应声:“我知道,你爹娘情蛊系爱,只是因为误会重重而分离,你娘病倒你爹便也病倒,二人同死同归,也算是不忘初心。”
“我娘本是南国人,因为我爹放弃了所有,所以我爹愿意将所有戏子身上都刺上青蛇刺青就是为了让我娘有一种归家的感觉。我娘对我爹下情蛊是为了保护我爹的安危……都是那些戏子害的我爹娘误会分离!我亲眼看着娘亲痛苦死去,我绝不会原谅那些戏子!绝不会!他们都该死!”小昭苦笑着高声咆哮。
忽而小昭双手摸索着找到了墓碑,朝着那坟墓磕了三个响头,“娘亲说过,让我不要恨,不要怨,好好活着,将她葬在爹的身边,她知道爹一直爱着她。是小昭错了……可是小昭看不得那些戏子飞扬跋扈的样子,让我想起娘亲被那些戏子赶出门的时候,让我想起爹爹无动于衷的时候。“
“分明你和爹爹都把他们当做家人,他们却那般对待你们,你总说爹爹是爱你的,可是若是真的爱你,又怎么会误会你,将你赶出梨园……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是那些戏子威胁爹爹,爹爹害怕你有危险才会假意将你赶出来。娘亲一直都知道,情蛊就是你和爹爹感情的见证,所以我更加恨那些戏子!”小昭的眼睛因为硫磺的腐蚀流出了血泪,她一双沾染的血迹的手紧握着墓碑,脸颊贴着墓碑像是在怀恋着什么一般。
“女儿并未主动招惹他们,是他们要来恶心女儿……”小昭一脸依恋,低声呢喃。
周遭的动物更加的狂躁,若是不阻止,这些衙役很快便是会坚持不住。
“小昭,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娘亲也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不是吗?只是如今一切都晚了,你所害的那几人在梨园事情发生的时候根本与你一般还是小孩子又怎么会参与到那些肮脏事情里面去,不过是因为你一直对戏子怀揣着恨意,所以才对他们痛下下手,说起来他们也是无辜的,不是吗?”傅当归重重吸了一口气,对着小昭动之以情晓之理。
“傅大哥,请允许小昭这样叫你,你是个好人,我不忍心听……害你。”话罢,小昭喉咙里面发出一声奇异刺耳的声音。
第三十章 大白天下
那声音响彻整个山间,梨花花瓣片片随风飘落,周围的狂躁的动物,竟奇异的退去,小昭也昏倒在墓碑之前。
一切尘埃落定,傅当归却嘲弄的轻笑,“这世间上的事情,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若是能说的清,人这一生便没什么意思了。”楚河昂首,半阖的眼眸里面带着几分淡然与柔情正瞧着傅当归。
“回京兆衙门吧,今日这个事情也该有了了结了。”傅当归移身离开了墓碑之前。
他有些纤柔的背影带着几分独属于他的倔强,楚河瞧得有些入迷,好半响之后,只觉得漫天白花飞扬而下,他含着笑意跟上。
回到京兆衙门的时候已是西下斜阳之时,京兆衙门之中鼓锣作响,预示着这场案件的始末终究要揭开了。
京兆衙门之外聚集了无数的百姓,都十分好奇的盯着这京兆衙门之中,新上任的京兆尹如何断案。
小昭被送回京兆衙门的时候已经清醒了,但是为了防止她逃走,还是给她上了枷锁,并且在她身上洒上了盐渍与硫磺。
而小昭的眼睛因为硫磺的腐蚀与盐渍的刺激,经柳誉年诊断已经没有恢复光明的可能性。
衙役将小昭压到衙门厅堂中央,周围想起一阵阵威严的升堂之声。
“下跪何人?”傅当归瞧看小昭的红肿的眼睛,心头有些过意不去。
小昭颤抖着身子,面色沉静,应道:“民女慕小昭,又名池小昭。亡父是西郊梨园的老板,池云徽。亡母是南国公主,慕梨。”
衙门之外百姓之中响起一阵唏嘘之声,傅当归与楚河也未曾想到慕梨竟是南国公主,那么眼前的事情就难办了,池小昭算得上有一半南国皇室血脉在。
要想要罚她,就必须要通过南国,两国相审,小昭此刻说出这番内情来,分明早有应对。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你身着南国皇室血脉,也无法掩盖你在本国盛京之中所做的事情,你可明了?”傅当归眼神锐利的看着池小昭,万万没想到她竟还有如此后招。
他本以为池小昭是想要借此脱罪,却没有想到接下来小昭说出了话,却与他的猜想背道而驰。
小昭叩拜,“傅大人,民女知罪。民女曾在王府为奴,与乐房之人常有接触。因民女亡母在民女幼时被梨园戏子陷害后,亡父受梨园戏子怂恿将民女与亡母驱赶而出。”
“自此亡母郁郁寡欢,不久后便是离世,亡父也在同一时间病逝,民女将二人合葬在一处,但是民女从此记恨梨园戏子。”她支起身子,眼底充满的恨意。
她眼神有些迷惘,看着青石板上,回忆道:“民女渐渐长大,进入王府为奴,乐房之中的人大多都是从梨园出来的,有人也能够认得民女的身份,对民女讥讽挑衅,加重的民女心中对于梨园戏子的恨意。”
“民女因为亡母的缘由,常常喂食城中流浪猫狗与它们诉说民女内心的委屈与所受到的屈辱。那日,一个蒙面男子找上了我。”池小昭深吸一口气,缓缓叙述。
“这么说,你是被人胁迫教唆的?”楚河半眯着眼睛,眼底带着几分疑问与不解。
池小昭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味不明,“不,是他的出现给了我勇气,他对我说可以给我机会帮我除掉我恨那几人,我拒绝了,但我有了勇气,杀了他们。”
“我发现恨这个东西很奇妙,在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我脚下的时候,我内心竟有一种奇妙的快感。后来那陌生男子再次找上我,让我蹿腾着梁生的姐姐梁婉,将杀人这盆脏水倒在楚王爷的身上。”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傅当归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池小昭的眼中带着难以深看杀意,“后来我杀了梁婉,将她伪装成自尽的模样,她活该!当初她看着我和娘亲被赶出梨园,却一句话都不说!”
这时傅当归眼神移到柳誉年身上,他拿出一个木制的盘子,将上面的黑布揭开,那是一双十分精致秀气的绣鞋,上面绣着梨花。
一双绣鞋一共绣了三十六朵梨花,每一朵梨花之上都镶嵌着大小不同的粉色珍珠,那是产自山下湖的名贵珍珠。
“这是从梁婉的珍珠步摇头饰上取下来的,对吗?”傅当归正襟危坐,言辞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