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烟幻
公良飞郇夹了口菜,却左右都咀嚼不出那菜的滋味,略略点了点头,强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容。
“多吃些”薛承远在他身旁轻道,又不停的给他夹菜舀汤,那份周到这家里任何一个人倒是从未体尝过。
公良飞郇心中苦涩,默默的吃著饭菜,全身却越发觉得不舒服,这屋子里的气氛瞬时也变得很冰冷僵硬。
“公良将军这次收复沅西,回到郢庭想必也该成家立室了,是吗?”没想到,薛老夫人又追问道。
这下公良飞郇可是真承受不住这种气氛了,腹中隐隐而来的钝痛越来演越烈。他的身子坐直都很难。
“是,也该成家了”公良飞郇十分礼貌的笑笑,说著站起了身子,道:“在下刚回郢庭,还有些要事没有处理,告辞了。”
说完,便扯住身上的披风,紧紧的掩盖住自己的身子,向外走去。
“娘,你这是要做什麽?”只听身後,薛承远忍不住质问道。
薛老夫人那权威式的声音没有意思退让,道:“要你成亲。”
“我不会成亲”薛承远站起了身子,撂下一句话,就要去追公良飞郇。
他们在屋内的争执,庭院中的公良飞郇还听的到。
“你要是今日出了这扇门,就是大不孝!”随著薛老夫人喝了一声,便咳嗽起来,紧接著便听人惊呼道:“夫人!”
薛承远停在门前留了一刹那,终於还是快步追了出去。
他的母亲尚且有人照料,但是公良飞郇此刻除了他,可是谁都没有。
“飞郇──”薛承远绕过庭院长廊,快跑了出去,追赶著公良飞郇的脚步。
“回去成你的亲”
公良飞郇冷冷道,那步伐没有一刻停歇。
“怎麽这麽说?”薛承远拉住他的手臂,傍晚在车里那份柔情蜜意还萦绕在心间,反差的此刻到更像是一种讽刺。
“你不是要成亲麽?我算什麽?在这里会碍著你的事。”
公良飞郇心头的怒火也是异常猛烈,尚且不说他怀著孩子有不容易,这一路的奔波到现在体力已经被逼到极限。而薛承远他们一家人……居然……
无论他们知道不知道薛承远和自己的事情,当著自己的面就提这成亲的事,绝非善意。
“飞郇!”薛承远知道自己解释也是徒劳,可是他不能不去解释。
“薛承远,滚开!”
公良飞郇看他还拉扯著自己的衣袖,这下可是真的怒了。
“飞郇!!”薛承远一把抱住他,既然解释是无用的,那不如就不解释了。
“呃──唔──”就在两人执拗相持的时候,公良飞郇脸色突然惨白如灰,身子瘫软在了薛承远怀中,双手颤抖的捧住那厚重披风下的肚子。
薛承远吓的魂飞魄散,却还是阻止不了公良飞郇要摔倒的势态。
借著夜晚的灯光,只见公良飞郇右侧腿腕处缓缓倾淌下来了血渍。
薛承远意识到发生了什麽,紧紧抱住他,神色冷冽的喝道:“来人!快来人!!”
公良飞郇也是被自己这种腹中突然袭来的剧痛吓到了,真个人晕眩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把拉住薛承远的衣襟。
薛承远这一刻可是把自己千刀万剐了的心都有。这绝对不是他所期望发生的。
“飞郇,不会有事的,你放松些”薛承远伸手到公良飞郇的胸口里,按住他胸腹上的一处穴位。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和公良飞郇失去他们的孩子。绝对不能!
“来人!!!”
薛承远高声的喝道,福全带著几人已经跑了过来,可那速度在心如火烹的薛承远看来还是太慢。
在沅西那麽苦那麽孤单的日子都挺过来,怎麽回到了这个看似是个家的地方,却出了这样的事?
薛承远的心简直被这种叫做愧疚的情绪蹂躏碎了。
月华如炽 115 (美强生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公良飞郇的神志在恍惚之中觉得自己被抬到了床上。
接下来这屋子里有人出出进进,自己的衣服也被撩开了,凉风入怀觉得有些冷。
薛承远似乎一直守在自己的病榻旁边,若是别人病了兴许还要请大夫,可这天云国中一等一的大夫可就是薛承远了,治病疗伤当然都得他上场。
薛承远一直没和公良飞郇说话,但对他却是极为体贴细致。
公良飞郇路途上太累,加上怒火攻心,胎儿险些不保,短短时间里流了不少的血。
薛承远拿出自己的衣裳给公良飞郇仔细的换上,又松开了他原本束著肚子的那些布带,穴位按压揉捏针灸,都一一用上,只为能给公良飞郇安胎。
忙碌直到午夜,公良飞郇才觉得虚脱之中能张口发出声音了。
“我怎麽了……?”公良飞郇的脸上也有些自责。
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也是他对薛承远的责任,无论自己多麽恼怒都不该那麽轻举妄动,伤了腹中的孩子。
“没事,你就是累了”薛承远坐在床边,握著他的手,淡淡一笑,眼睛很深情的望著他。
“孩子……?”
公良飞郇吃力的抬起手臂,覆在自己的肚子上,问道。
“都好,你好好歇著,什麽都别想。”
公良飞郇疲惫的眨了眨眼睛,看看这房子的陈设,似乎不像是在自己的府邸中,“这是在……?
“这是我卧房,不会有任何人进来,放心。”
薛承远知道他的顾虑,轻声回道。说著吻了吻公良飞郇修长的手指。
夜里那一幕真是吓到他了,还好这胎儿尚且能稳住,可公良飞郇却是再也经受不起折腾了。
让他爱的人幸福和平安,是薛承远自认应当做的事。
公良飞郇回想起薛承远的母亲在饭桌上提及让他成亲的事情,目光也不禁变得黯淡了许多。
他们俩经历了生死的考验之後,如今却还要在这人伦礼数之中再一次备受煎熬。
薛承远不想再多说,也好蓄积一些公良飞郇的气力。但他真的想告诉公良飞郇,若是这一世我真的要成亲,那也只有和你,和你──公良飞郇。
悠悠的,转眼就到了天明。
薛承远一直守在病榻前,给公良飞郇喂几次汤药,看著他安稳的睡了过去,这才换上了朝服。
公良飞郇现在的状态是绝对不能入宫述职了,一定要卧床静养几日。
他必须去宫中对皇上做个交代,顺便,薛承远也想向皇上提及自己唯一的所求。
薛承远理好了衣襟,带上官帽,望著铜镜之中的自己。
如果说昨夜之前,他还不能完全的确定自己在这京城之中,朝堂之上有没有这番勇气去面对他所想追求的生活和爱情。
但看著公良飞郇好端端的一个人,就那样突然无助虚弱的倒在了自己怀里,薛承远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迟疑犹豫了。
他必须做出抉择,一个对自己负责,对公良飞郇,也是对他们的孩子们负责的决定。
宣德殿内,当慕容定祯听到了薛承远这番请求,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赐婚?!”
“是,臣请皇上为承远和飞郇赐婚。”
慕容定祯看著跪在殿中的薛承远一脸郑重,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只是他想不懂,是什麽促使薛承远能下了如此决心。
慕容定祯并非不懂爱,只是身为帝王,他注定不可能轻易的拥有爱和一份平凡的幸福。但像薛承远这样明著向皇上请求为自己和一个男人赐婚,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你们……?”慕容定祯抿唇笑笑,审视著跪在殿中的薛承远。
“臣爱他”薛承远大方明了的回道,没有丝毫遮掩。
慕容定祯笑著点头,这还真像薛承远这样的人才能做出的事。
要麽就不爱,要麽就爱的轰轰烈烈,能够昭示给全下都知道他的这番真情和真心。
这个看似冰封的冷冷面孔之下,却有著这麽一颗常人难以察觉,炽烈如火的心灵。
“承远,真有你的,居然是和飞郇?”
慕容定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却语调一转的道:“晚了。若是你早来请求朕,朕不会不许。”
“皇上?!为何?”
薛承远心惊,是什麽阻碍了他和公良飞郇,皇上为什麽不能够成全他这唯一的请求。
“即便朕有成人之美的心意,可是君无戏言,为飞郇指婚的帖子就在两日前因为宫侍的疏忽被传了下去。”
如今朝中众臣已经都知晓,并且议论纷纷了。这件事想必只有薛承远还未曾听说。
“皇上?!!”这可是薛承远想都未曾想到的事情。
“为什麽当日你不说?”慕容定祯看著他。
当日……?当日思前想後,还没下的了这番公诸於天下的心。薛承远握住拳咬咬牙,孩子的事情也必然再瞒不住,不如就全盘托出吧。
“皇上,飞郇有了身孕,再过几个月就要临盆了。指婚,万万不可……”
慕容定祯这一下可是真被气到了,这两个人眼中还有没有他这个皇上?居然连孩子都怀上了?!
“岂有此理!”慕容定祯一怒拍案站了起来,踱步走了过去,斥道:“你和飞郇即便是有感情,纵然伦理不容,朕却也能容的下你们,但这孩子……?”
“皇上,您真的不能了解承远和飞郇此刻的心情麽?”
薛承远抬眼看著慕容定祯,那目光诚恳之中带著无法言述的无奈。
“你们是国之重臣,这件事怎麽能够如此草率?!”慕容定祯联想著自己曾有过的遭遇,说心中没有触动那一定是假的,只是感慨的叹道。
“这情之一字,怕是世间最难讲的清楚。”
薛承远於是将从沅西到昨夜的遭遇娓娓道来,讲给了慕容定祯听。
语罢,薛承远问道:“若是皇上,置於臣的位置,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慕容定祯长叹一声,指婚已经公之於众的事了,可公良飞郇这个梁府的乘龙快婿居然已经大著肚子,不月就要临盆了。这下可怎麽和梁府的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