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贾浪仙
少顷,成帝丢开书卷,一声喟叹。
羡陶转转眼珠,小心问道:“皇上英明,这一么试探,足见沈越对丘大人是一片真心了。”
“试探归试探,路长着呢,男人跟男人,能走多远?朕只怕等着寻壑的,又是一场重创。另外,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违者严惩。”
羡陶恭敬应道:“是。”
行馆简陋,寻壑不放心,将沈越送回沈府,自己也一并在此陪侍。所幸行刑太监没下狠手,厚厚涂上一层金创药,次日伤口就全数结痂。清早,沈越如常早起晨练,此时已腊月廿九。
沈府虽热闹,可沈越暌违仙眠渡多时,甚是思念,尤其牵挂草房子后那片自己亲手种出的花园。恰巧引章也有此意,二人便和寻壑商量,年初三就动身南下。
好容易挨过了大年,寻壑搀着急不可耐的沈越上车,在沈府老小的注目中踏上南下归途。沈府人多口杂,经了皇上的教训,沈越不敢造次,这几日眼睁睁看着寻壑这块生肉在嘴边晃荡,沈越愣是没有张口。一上马车,寻壑正朝车后众人挥手告别,沈越就猴急着将人扯过来剥开衣衫一角啃咬。寻壑平日多随着沈越性子来,可这一次却强硬得很,说非等沈越伤痂脱落方可行房。沈越本人最终臣服,可他那物却昂首叫嚣,害得寻壑这数十日车程天天口手并用,解沈越燃眉之急。
终于捱到只剩一天脚程,沈越回家心切,要求连夜赶车。深夜,寻壑侧身挑帘,沈越受不得与寻壑分开须臾,即刻黏上来,从背后拥住寻壑。
寻壑抬头,只见一轮圆月高悬,周遭点星环绕,想起和沈越十年波折,万幸而今云散月明,不由感慨万千,难得主动一回,握住沈越扣在自己腰畔的手,温声道:“爷,我头一回觉得,月亮好看,星星也美。”有你在,万物生光辉,众生有灵且美。
沈越探头看了看,‘哦’了一声,亲亲寻壑耳垂,说道:“我见过比天上这些更美的星星。”
寻壑好奇,遂问:“真的吗?在哪里?”
沈越清清嗓子,一本正经:“你不知道,你后|庭有一颗痣,就在入口那里。你肠子粉嫩,股肉雪白,衬得……总之天上万千星光,都不如你入口那颗痣来得璀璨。每一回脱下你裤子,就是我揭开夜幕的时刻。阿鲤,我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你串在身上,这样,只要我一低头,就可以看见最灿烂的夜空嗷!!!”
听到前面马车传出沈越嚎叫,引章探身拔开车帘,还没看清情形,寻壑就一股脑儿钻上车。晏如引章夫妇面面相觑,转而看回寻壑,只见丘公子脸色堪比猪肝,似隐忍已久。寻壑一腔滔天愤恨无处抛洒,遂对目瞪口呆的二人嚎道:“看什么看!我坐这里咋地!”
老子宁愿担着破坏挚友花前月下的罪名,也绝不和那老流氓共乘!!
第86章 春风南浦送归船①
寻壑一行人于正月十五午间抵达江宁。
过了城门,沈越老顽童一把抢过车夫的马鞭,非要自己驾车。银狮好马识途,知道即将回家,长啸一声后,昂首阔步快奔出去。
程隐花隐昨日已收到消息,用过早饭后便在仙眠渡门前等候,沈越一见花隐,便明白寻壑这次远行没让程隐随侍的缘故——花隐身怀六甲,行动已多有不便。
互相问候过后,寻壑发现殷姨娘跟小重阳不见了,遂问:“殷姊呢?”
花隐解释道:“带重阳归宁去了,说月半过后才回来。”
沈越悄悄花隐,又打量打量引章,最终朝寻壑打趣:“托‘送子观音’的福,府上开年就双喜临门呐。”
花隐奇怪,便问:“什么双喜?”
寻壑推出引章,笑着介绍:“咱们引章也即将荣升人母啦。”
程隐仍旧无甚表情:“成亲个把月就有喜了,这效率!”说着对晏如比了个大拇指。
引章即刻红透了脸。
晏如向来百无禁忌,此刻他摆摆手道:“这两件都不算什么。依我看,今年的开门红,当属沈爷丘公子终于和好了!”
花隐震惊:“和好了?!”
引章点头:“是啊,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二位新晋人母说着紧紧相拥,涕泪纵横,而程隐晏如也是百感交集。
沈越:“……”
寻壑:“……”
家仆提醒午宴已准备就绪,原来是芃羽的一片心意。这位九畹掌门虽奔忙在外,但仍心系亲友,事先雇请了天香阁厨子,于上元节这天到丘府准备午宴。
趟过朱门,绕过影壁,途经会客的楠木厅、芃羽的玉惦秋、程隐花隐的杏花春,登上拱桥从而步入兰秀深林。花厅内,春联、桃符、门神、年画、年酒、彩绸……但凡年节装扮,都置办得妥当。
丫鬟们陆续上菜。寻壑回头,见沈越仍在端详窗棂上倒贴的‘福’字,便上前问:“怎么了?一个字能看这么久?”
“黄山谷有言,‘肥字须要有骨,瘦字须要有肉’。这字端正没错,可就是少了份筋骨,显得有气无力。”说着,沈越吆喝道,“晏如,笔墨伺候。”
一会儿晏如取来笔墨,就地在八仙桌摆开。苏州沈府那时,寻壑日常多有帮沈越磨墨,知他对墨汁要求甚严,遂命晏如取来山泉,亲自为沈越研墨。
晏如奇怪:“以前沈爷写字不这么麻烦的。”
沈越讥讽道:“那是对你没指望。我说,‘锋为笔之情,水为墨之髓’,你能懂么。”
晏如撇嘴不屑:“得得得,丘公子是沈爷掌中宝,我知道了。”
寻壑:“……”
润笔后,沈越笔走龙蛇,信手拈来一个‘福’字。
恰巧厨子进来布菜,盯着这湿淋淋的字看了半晌,又看看沈越,叹道:“寻常的‘福’多藏锋敛芒,取‘中庸和顺’之意。可这个‘福’字,兀自带了股刀光剑影的侠气,像是出自武将手笔。”
“哦?”沈越好整以暇,问道,“你也习书?”
厨子抱拳:“老爷见笑,鄙人粗通而已。”
沈越拈起这新写的字,两下甩干交给厨子,并道:“我过去和你老板有些交情,他曾求过我的字,可惜那时我俗务缠身,无暇挥毫。而今正好,你把这个给他,他看了,自会收下装裱。”
厨子虽不明就里,但自知眼前这布衣并非凡人,遂小心翼翼收下。
待厨子远去,沈越问程隐:“草房子贴了春联吗?”
程隐抱拳:“爷曾经交代,除非有令,否则房内布置不得增减,因此花隐就没有安排山上的装饰。”
“哦,没事,待会我自己写一幅。哎哟,菜都上得差不多了,把笔墨撤下去吧,咱们吃饭先。”
虽在北方待了数千日夜,可寻壑骨子里仍是个地道的江南人。对寻壑而言,江南口味的一道清粥,就远比北方的山珍海味要有吸引力。今日午餐出自江宁名厨之手,兼之兴致高涨,寻壑破天荒把满满一碗饭都尽数吃下了,末了还尝了几颗甜元宵。饱饭思困,又无案牍劳形,寻壑遂搁下饭碗到内间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