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粒粟
这里都是险山茂林,来人竟然还要坐轿而来,显见是个娇气又任性的主。
这又是哪家的姑娘?
“白老头,你怎么看着又老了几分?”
轿子还未落下,轿中人的声音已经先传出来了。
白朗看了看轿帘上的花纹,认得是玉泽宫之人。
“师弟,不在玉泽宫窝着了?”
楚慎亲热地打招呼。
“滚。”
秦思远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
“脾气还是这么臭,”楚慎摸摸鼻子,抱着自家夫人找安慰。
白衣女子安抚地拍拍他的手,笑吟吟地等着秦思远出轿。
秦思远懒洋洋地掀开轿子一帘,漫不经心地把白衣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庸脂俗粉。”他把轿帘重新放下去。连个脸都没露全。
女子瞬间破功,一卷袖子就要上去揍人,被楚慎死死地抱住,不让他动。
“楚慎你的眼光还是这么差。”秦思远坐在轿子中,轻飘飘地来了句总结。
第95章 烟锁重楼(七)
听秦思远这么说,女子眼睛转了转, 忽然扑过去八爪鱼似的抱住楚慎, 得意洋洋地道, “那又怎么了,他最终选的还是我……”
说罢, 她冲秦思远挑挑眉,炫耀之意溢于言表。
楚慎爱怜地抚了抚妻子的腰,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 简直羡煞旁人。
秦思远咬牙, 手抠着座位把手, 逼着自己稳稳地坐在轿子里。
“不过嘛,看在你治好我家孩子的毒, 不跟你计较。”女子慢悠悠地捋捋头发, 眼波流转, 妩媚地道。
秦思远最讨厌她这种柔媚的调调, 怒道,“举止轻浮, 勾引谁呢。要不是我家秦歌, 我才管你儿子死活。”
“你!”女子气急, 楚慎连忙把她抱在怀中安慰。
秦思远偷眼看见,又是暗暗生气。
楚慎哪里不知道自己妻子在故意气秦思远。
只是小师弟肯与他们说话,就证明心结已经去了不少。
要知道, 当日他与流芳成亲时,这个小师弟可是放话出来说要屠了留仙寨。
那时小师弟近乎走火入魔, 他与流芳不管如何劝阻都无济于事,只好吩咐留仙寨众人避开他。
后来他成为了玉泽宫宫主,他们曾去探望,但是秦思远一副与他们一刀两断,再不往来的模样,让他们只敢偷偷地观望,不敢接近,生怕再次刺激的秦思远走火入魔。
秦歌此时走出来,恭恭敬敬地向着两人行了个礼,然后走回秦思远的轿子边站好。
楚慎先前就对他有所耳闻,在玉泽宫见过他为楚怜玉挡下秦思远一掌之后,更觉复杂。
倒是夫人流芳,一看见他,就欢喜地道,“这个女婿长得真是俊美。”
秦歌脸上沾染淡淡地粉色,轻声咳了两声,然后又向流芳行了个礼。
秦思远坐在轿子里,感觉要被气死,“你还想拐带我家秦歌?”
流芳哼了一声,娇声道,“说什么拐带?你问问他是不是心甘情愿与我家小玉在一起的?”
秦歌闻言,心中暗道不好,若是宫主当真与流芳夫人较起劲来,又徒生一场风波。
果然,秦思远怒了,他一把掀开帘子,指着秦歌道,“你……”
秦歌无奈地笑笑,正想找个由头把宫主的注意力放在铁鹰堡上,就听见铁鹰堡老堡主怒道,“你们到底要如何?”
白朗一时看见这么多江湖传奇人物,震惊于他们与年龄不相符合的长相。
又转头看看老堡主,心中更是感叹。
他本来忧心白寒,但是见有这么多人聚集在此,想来也是为了白寒而来。他们看起来都是知道内情之人,与老堡主意见又相左,白寒的事情怕会有转机。
秦思远听见老堡主如此问,冷笑了两声,道,“能如何?我问你,鬼虫是被谁带出来的?”
老堡主冷着脸,声音更是冷冽,“不用你管,我铁鹰堡自会负责。”
“喔,你的负责就是把你的独子推出去?”流芳嘲讽一笑。
老堡主脸色发白,隐忍怒气,冷道,“他做下错事,惹出这许多事来,自然该以死谢罪。”
如果不是看到他背在身后颤抖的手,白朗真的会以为老堡主会铁石心肠到杀死自己的儿子。
现下有人与他理论,白朗拉住欲下跪请求的白月,静静地等待最后的结果。
相比故友,他们的请求无一丝分量,甚至会让老堡主觉得他们是在忤逆他。
既然如此,不如等待。
“我不管谁去死,只要你们铁鹰堡收回鬼虫,承担损失就行。”秦思远坐回轿中,想起来玉泽宫山下的村民,就觉得一肚子火气。
若不是与白老头还有些故交,他定会找他出一口气。
“眼下鬼虫虽然有所控制,但终究有越来越多的人受伤,杀死罪魁祸首的事情先不着急,当务之急是先尽快收回鬼虫,再做其他打算。”楚慎目光平和地看着老堡主道。
老堡主淡然地移开目光,冷道,“我铁鹰堡做事,不用你来教。”
“你迟迟不收回鬼虫,反倒急于杀人,莫非是要……杀人灭口?”流芳忽然说道。
此话一出,不止白朗震惊,老堡主更是一掌拍出,只取流芳首级,“胡说八道。”他怒色难平。
楚慎在老堡主发难之际,就抱着流芳躲开。
流芳在他怀中咯咯地笑,调侃道,“哟,恼羞成怒了。”
“少说一句,”楚慎捏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继续点火。
流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闭口不言,只软软地靠在楚慎怀中,好整以暇地看着老堡主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几人对峙半晌,终于还是老堡主退让。
他看看空无一人的帷帐,沉思一会儿,才叹道,“罢了,铁鹰堡众人听令,全数下山,诛杀鬼虫为要务。”
他话中没说白寒,就是饶了白寒一名。
白朗心中松了一口气,与白月对视一眼,与其他铁鹰堡众人一起跪下领命。
“我看着白寒那孩子长大,那孩子面冷心热,断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白老头,你灭了鬼虫之后,见到人先别急着杀,好好带回来问问他是什么情况。”流芳靠在楚慎怀中悠悠地道,“或许这事与他没什么关系呢?”
老堡主哼了声,转过身不去看她。
流芳笑了笑,对着楚慎眨眨眼,楚慎看着自家夫人,也笑了起来。白老头不说话,代表他默认了。这是好事情。
连日来的担忧终于去了,白朗心头一阵舒畅。
铁鹰堡与玉泽宫、留仙寨看来也并非全无交情。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走了。”楚慎对着老堡主拱拱手,“此来只是想要请你出山收回鬼虫,并无他意。”
老堡主又哼一声。
都敢插手他铁鹰堡事务了,还没有他意。
秦思远坐了这许久,正觉得心里不爽,闻言对秦歌道,“我们也走。”秦歌应了声,对楚慎和流芳夫人拱拱手告辞。
“外边的人怎么追杀你们铁鹰堡我可不管,只要你们先把玉泽宫附近劳什子虫子弄死就可以了。”秦思远懒懒地说了一声,一拍轿子,轿子立刻腾空。
正在此时,忽然一人飞奔而来,口中叫道,“铁鹰堡杀人偿命!”
众人一惊,看向来人。
那人身上沾满血色,头发都被血液凝成一缕一缕的。
他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抬头看见铁鹰堡众人围在门口,脚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指着老堡主,声嘶力竭地道,“铁鹰堡杀我全家,我要你们偿命!”
他伸出一只手指着老堡主,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楚慎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老堡主,率先上前道,“这位小兄弟,你是如何确定是铁鹰堡杀你全家的呢?”
“证物俱在,莫非你们是想抵赖?”那人悲愤地看着楚慎。
楚慎笑着摇头,“只是不确定。”
那人咬牙,目眦俱裂,“你们蛇鼠一窝,自然不会承认。”他说着,扬起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东西。
白朗看过去,只感觉心中一震,刚刚升起来的希望此刻慢慢地下沉,无力和悲哀渐渐地笼了上来。这种证物呈现上来,白寒杀人定会坐实。
不管他知不知道白寒与白冰是两个人,但在外人看来,杀人的确实是他。
“孽子!”老堡主恨声道。
他狠厉地扫视跪下的铁鹰堡众人,“铁鹰堡上下,若遇白寒,全力击杀。谁敢徇私,就地格杀。”
说罢,他对还想要说话的楚慎道,“念着昔日之情,先前才听你一言,今日铁鹰堡出此祸乱天下的孽贼,人人得而诛之。”
楚慎见他如此,只好无奈地闭嘴。这终究是他家之事,他确实不好插嘴。
何况现在人证物证俱在,白寒是杀人者无疑。若再要劝说,真的是罔顾天下法纪了。
不如此做,武林众人恐怒气难平。
那个受伤之人原本以为铁鹰堡定会推卸责任,哪知道他们立即就下了追杀令。
他冷笑两声,渐渐地坐了下去。
“你们现在杀了他,我的家人还会活过来吗?”他喃喃地道。
“可是不杀,我恨意难消。”
他口中的鲜血滴滴落下,形容极惨。
楚慎不忍心,看向秦思远,刚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秦思远就不耐烦地道,“叫什么叫,我又不是神医。”他极为敷衍地掀开帘子,扫了一眼那人,立刻就捂着鼻子缩了回去,道,“死不了。”
听他如此说,楚慎也放下心来。早有铁鹰堡的人去扶那人,奈何那人根本不让他们触碰。楚慎走过去,伸手掏出一个药丸,喂在那人口中,“你家人也肯定不想见你这样。你小心养伤,别让家人在九泉之下为你担忧。”那人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混着血水,犹如淌了血泪。流芳看不下去,也跟着眼泪汪汪,又怕小辈的笑话,连忙捂着脸背过去擦眼泪。
“是谁把你送过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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