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井冰糖
两个妙龄少女面面相觑,见主人不理会,只好先退下。走到后院,梅叶见无人了才对梅蕊耳语道:“两位表公子看上去长的这么英俊,怎么喜欢男人啊?”
梅蕊嗤笑道:“这年月,养小相公的多的是,没见过这么养的,也太出奇了。”
梅叶笑她:“你是嫉妒陶公子吧?要是你有这么两位相公,还不高兴疯了?哪里还用跑?一辈子扒着他们才是,就算有几个妻妾算什么?”
梅蕊打梅叶:“胡说!我嫉妒他?男人又不能传宗接代,咱们只忍耐着,总有出头的日子。家里没人伺候,待会再去看看,总会有机会的,难不成真把我打出来?我看他们不像那打骂下人的,我就从没见过公子骂人。”
赵华思索再三,还是觉得不是绑架,因为如果是被迫,邻居们必定会发现失常之处。
那么如果是陶令华自愿,那就是之前的劝说没起作用,要么就是穆启从中作梗了,可是从穆启的脸上却找不到任何失常的地方,难道真的是陶令华自愿走的?这拖家带口,奶娘又是穆平的老婆,走到天涯海角也走不脱啊?总会找到他的,那为什么还要走?
奇怪!
正在头疼,赵泰骑马回来,甩镫离鞍就跑进来叫道:“真的不见了!”说完一下坐到椅上,瘫软了,脸色甚是灰暗,本来就几天没吃饭了,还跑肚,弄到个病入膏肓的样子,又跑了这一大圈,实在支撑不住,几乎昏了过去。
赵华连忙端来刚才没吃完的粥饭道:“大哥,快吃,不用装病了,咱们得赶快找人,必是他故意回避我们。”
赵泰却有点支撑不起来了,气喘道:“我在几个城门都打听了,说是无人见到,也留了话,让他们见到就来报我。他为何又逃?不是说好了骗骗表姐的么?”又气又急,额头青筋直跳,喘了口气接过饭碗,呼噜呼噜吃完,又站起来要出去,却是双腿发软,有些动不得了。
赵华叹道:“他有心病我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安心的,如今只得先去找,不过应该没什么危险,而且这事,穆启没准会插手。”
赵泰一拍桌子叫道:“是他挑拨的?我找他算账去!”
赵华赶忙拦住道:“没有证据,说也没用,如今咱们且先找着,暗地里派人监视他就是了,若有蛛丝马迹,那时再动手不迟。”
赵泰点头:“说的是。”
两人商议怎么找人,却见表姐急慌慌走进来,扶着门框就要哭,赵华连忙扶住让她坐下,劝道:“姐姐,别哭,人总是没事的,总会找到,您先回家歇着,我们两个找。等找到了立刻报给您知道就是了。”
李氏这几天又是伤心又是着急,再加后悔,四处奔波,人都瘦了一圈,见此情景,也知道急也没用个,只得听从赵华的安排先回家休息等信。
这里命人暗地跟着穆启,看他有何异动,谁知跟了几天,穆启每日上朝、上衙门办公,回来就躲在家不是看书就是浇花弄草,悠闲的很,并没有四处走动。
他家里除了丫头婆子和那个孩子,其他的都是男仆,连个侍妾都没有,每天只是一个人歇宿,也并无任何出入勾栏或者在同僚家歇宿的事情。以前没留意,现在一跟踪,赵家兄弟倒有些佩服穆启,不是那等好色之人,更不像其他做官的老婆孩子一堆,通房妾室娈童一群。
不过就算如此,两赵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毕竟和自己争人,争了这几年了还是不想放手,真真讨厌!
没想到找了几天,人影都没一个,赵泰真的急了,本来身体还没恢复,如今急上加急,火气攻心,病倒在床,连衙门都去不了,只得告假。
李氏表姐听说,过来一看,赵泰比上次病的更重,悔恨不及,只想打自己几掌,赵华拼命劝住。
白天家里人都去找人,赵华也去,可是家里没人照顾赵泰,只得把梅叶和梅蕊叫来伺候。
赵泰昏沉睡梦间觉得有人给自己喂水、擦汗,有点混乱了,一把抓住,抱在胸前喃喃自语。
梅蕊见梅叶去做饭了,屋里只有自己和大公子,被他抱住手,有点害羞,但还是大着胆子靠了上去,只听赵泰喃喃道:“陶陶——”
梅蕊一愣,咬了咬嘴唇,还是坚定地贴了上去……
☆、第五十四章 消息
梅叶端着乌木托盘轻手轻脚走进来,托盘里放着两碗白米饭和三个小菜,还有一碗汤,因为赵泰病着,所以直接就进了卧室,却看到床上纱帐半垂,里面似乎有两个人,一直雪白的脚从素白的帐子里露出。
梅叶吓的惊叫一声,托盘险些掉在地下,连忙放在八仙桌上,谁知帐子里也惊叫一声,竟然是梅蕊的声音。
梅叶刚想上前,就听“嘭”的一声,肉体被击的闷响,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人裹着半边纱帐飞出来,正砸在身上,承受不住,两个人一起朝后狠狠撞在墙上。梅叶痛的大叫一声,滚在地上。
砸在她身上的梅蕊则是直接昏了过去,身上素兰掐黑边的背心被扯破,露出白色里衣、葱绿肚兜和一痕雪白的胸脯。
赵泰里衣大敞,光着脚跳下床来,气狠狠地抬脚就想踩,梅叶慌忙抱住他的脚哀求道:“公子饶命,梅蕊也是无心,她再也不敢了。奴婢求您饶她一条命——”说罢泪流满面。
赵泰脸色焦黄,嘴唇开裂,精神也很差,但是依旧身板挺直,眼神锐利,让人看着不寒而栗。放下脚,低沉地哼了一声道:“谁让她来的?不知道这屋子不准你们进来吗?”
梅叶一边磕头一边道:“是二公子看您无人照看,吩咐奴婢来的,公子,梅蕊真的不是有意,请您饶命啊!”
这时候梅蕊也清醒过来,见那凶神一样的男人站在身边,瞪着眼射出凶光,立刻在脑海里回想起刚才他一瞬间醒转,眨眼间就挥手把自己扔出来的情景,心胆俱裂,连忙挣扎着磕头求肯。
正在乱成一团,门外人影一晃,赵华进来了。见这情景皱起眉头问道:“这是怎么了?乱糟糟的!”
两个丫头立刻转身给他磕头,哭道:“求二公子给说几句好话,饶奴婢一命,再也不敢了。”
赵华拿眼看自己大哥,眼神暧昧,嘴角含着一丝笑意。赵泰尴尬地站了一会,觉得累,就坐回床上,恶狠狠说道:“下去,再有下次,饶不了你们!”
两人如逢大赦,赶忙相扶着退下去了。
赵华发髻有点乱,衣服湿透,贴在身上,赵泰向窗外一看,原来是不知几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扔过巾帕让他擦脸,气哼哼道:“你让两个丫头来伺候,差点惹出祸来。”
赵华擦脸,心不在焉笑问:“什么祸?两个女人而已,还能吃了你?”
“你还说,竟敢往我身上爬,要不是我警醒,差点着了她的道!”赵泰几乎暴跳如雷,可惜病的有点虚,气势不太足,有点虚张声势了。
赵华这才哈哈大笑,手指点着自己大哥的脸笑的直不起腰。
赵泰皱眉道:“还笑!我问你,找人找的怎么样了?不会又没找到吧?要不就去通州问一问,老高和洪瑾在那里,没准他会去找他们。”
赵华笑了半天,总算直起腰,摇头道:“不用找了,他自己会回来的。”
“你怎么敢确定他自己就会回来?”赵泰一百个不相信。上次就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回来,这一次,不知道又要费多少心思了。而且这其中不知道是哪里错了,说好的是计策,怎么就真的不见了?
赵华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轻轻抿着,停了一会才哼了一声道:“你发现没有?隔壁的穆大人往常隔三差五的就趴在墙头来勾引陶陶,只是没人理他罢了,现在陶陶不见了,他反而平静的出奇,每天种花养草逗孩子,一点都不着急。我不信他就这么两天就把陶陶给忘了,事有反常必为妖,肯定是他做的!”
“对呀!”赵泰一拍大腿道,“我就说平时他闲着没事就来捣捣乱,我有两次差点就拿石头丢中他了,现在倒装起正人君子来了。不对劲!那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赵华眯了眯眼,把袖子撸到手臂上,哼道:“我就不信狐狸尾巴露不出来,等着瞧。”一贯慢条斯理、优雅温润的二公子此刻也是顾不上形象了,恨不得直接把穆启掐死。
赵泰铁一样的汉子,从来不生病,这次阴差阳错给病倒,却缠绵病榻,不能出门,没法去衙门办公。好在这段时间衙门十分清闲,请假也没什么,真有事就命人报到家中或者安排人去处理就是了。所以有空就强撑着身子盯着穆启,但是穆大人除了办公,几乎不怎么出家门,和以前判若两人,沉稳的让人郁闷,怎么都抓不到他把柄,两兄弟心里生气却也没办法,只是日日盯着。
陶令华那日在宅子里等信,派跟来的两个婆子去看了一趟回来报说,两位赵公子不肯圆房,气的李氏大娘病倒在床,陶令华立刻觉得事情复杂了。
又过了两天,赵泰和赵华都没过来,那婆子又去看了一趟,却说李氏气的哭喊,说是他们若不圆房,就住在那里不走了,两兄弟无法,只好听命。
陶令华虽然不信,但是自己也不能露面,问道:“你们看到她了?”
婆子答道:“没有,我们不敢进门,远远地望见李家大娘带的人进进出出的,而且还有人带着大包的药拿进去。听见好几个人说病的很重。”
陶令华笑道:“哦,那没事,大概是大公子病了。”
婆子又道:“老奴还听见一个小丫头说李家表小姐气的要来找公子您呢,说是带坏了两位表公子,要找您算账什么的。”
陶令华把茶杯一放,脸色沉下来:“怎么可能,李家表姐是个很端庄文雅的人,怎么会说这种话?你不要骗我!”
婆子立刻跪下道:“老奴不敢,是真的听所了,而且邱府的奴才们还在到处找您,说是谁找到了就得一百两银子!”
陶令华正在狐疑,忽见五娘抱着慧儿匆匆进来,回道:“公子,不好了,我看见李家表小姐身边的两个婆子在前街,到处在问,好像是在找人!”
“原来是真的!”陶令华心里如坠铅块,看来的骗不过去了,不知大哥二哥那里怎么样?自己拖家带口的在这里,总会有人问到的,邻居们不知实情,万一透露了,被表姐找到,不知会不会受一场羞辱?虽然先前看她文静端雅,不像个乱发脾气的人,但那是没逼到尽头,要是真的到了非此即彼的时候,谁知道她会如何?唯今之计,还是躲远一点,等过几天再想办法去找大哥二哥。唉,万一他们拗不过表姐,真的和那两个女人圆了房,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可是事情紧急,来不及多想,只好先找地方搬家,命婆子出去找,要远一点的地方。
凑巧,半天就找到了,在外城一个小宅子,周围都是做买卖的小商户,离家大概有三十里地,够远,也离了京城高官富户们住的区域,暂时是安全了。
可是安顿下来半个月,日日悬心,婆子们偷偷去看过回来说是两位公子真已经纳妾了,陶令华一听还是坐不住了,自己在脸上涂了些灰,穿了两件粗布衣服,发髻用一块灰布包上,提着一个篮子,装了些水果,扮作卖水果的小贩,走去家门口偷偷打探。
走了一上午才到,家门口倒是人来人往,也能看见李家表姐带的人进出。
隐在一个粗大的石柱后面看了一会,不由地就想靠近,但是又怕被发现,只好躲在旁边一条胡同,低着头听动静。
谁知道忽然有两个年轻女子从胡同口慢慢走过,其中一个穿的白纱衣,掐黑边的素兰背心,细白纱百褶裙,容色娇憨,个子不高,正是梅蕊!另外一个个子也很娇小,却不认识。
因为原来和大哥二哥商议的是设计装病让表姐内疚退走,所以,陶令华深信他们不会碰那两个女子,但这些天得来的消息让他有点动摇了,所以还是竖起耳朵听她们讲些什么,只听那个陌生的女子娇声笑道:“梅蕊,你这次真是走运了,要是给大公子生下个儿子,没准就成了夫人了,四品夫人,这是多大的福分哪!”
梅蕊娇羞地捶了她一下轻声笑道:“你也好啊,二公子长那么俊,对人又温柔,跟着他这辈子你有享不尽的福了。”
陶令华如雷击顶,看着两个慢慢走过去的女子的背影,竹篮子掉在地上,水果滚了一地,也没想起来看一眼。
原来如此吗?陶令华慢慢向回走,不知走了多久,天上似乎是下雨了,一摸脸上都是水,分不请是泪水还是雨水,大概不是泪水,他觉得自己没那么禁不起打击,那么多苦难都挺过来了,这算什么?大哥二哥有后,应该高兴不是吗?那为什么心还是酸的,嘴还是苦的?
走到租住的小院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却忘记换了,就那么坐在床上,不知想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半晌才觉得有人推自己:“公子,你没事吧?怎么哭了?快换换衣服,都湿透了。”
抬头一看,是五娘,接过衣服,笑了一下道:“谢谢你五娘,我没哭,是雨水。”
没事?五娘狐疑地走出内室,没哭怎么一脸的泪水?要是是雨水,那怎么是从眼眶里流出来的?
☆、第五十五章 算尽
陶令华直直呆坐了好几天才缓过神来,心如刀绞。
他想,当初大哥和二哥听说自己有了孩子,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如今他们想娶妻生子,也是正道,看来当初商议的对策根本就不成啊,大概是天意吧?果然男人和男人是不行的。
虽然痛不欲生,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得放手。
与此同时,穆宅中的三品侍郎穆老爷却在得意洋洋地喝茶。
微笑地握着茶杯,精巧的白底青瓷花的小小杯子在手中慢慢转动,袅袅香气升起,今日的茶似乎有一股格外的幽香,沁人心脾。
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算计,不由嘴角上翘,笑的很开心,笑的声音都出来了。
旁边伺候的小厮为他续茶,不由问道:“老爷,您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穆启放下茶杯,吩咐道:“把插瓶里的画给我打开一幅。”
小厮问:“老爷,您想看那一幅?”
穆启噙着温柔的笑容,望着窗外森森竹叶上滴下的清清雨滴,挥挥手道:“随便。”
小厮走过去,从书桌旁的粉彩大插瓶里取出一幅画,展开在书桌上。
穆启走过来,手指轻轻抚上画卷上那个笑靥如三月春花的少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小厮进来低声报道:“老爷,梅蕊来了。”
穆启微微一顿手,吩咐:“让她进来。”
梅蕊手里提着个竹篮低头走进,跪下磕头道:“见过穆老爷。”
穆启点头道:“起来吧,那边怎么样了?”
梅蕊起身,轻声回道:“回穆老爷,大公子还病着,我家太太也在忙着找陶公子,昨天陶公子来门口窥望,奴婢和梅枝按照您的吩咐做了,陶公子似乎信以为真了。”说罢双手呈上那个竹篮,篮子里有几个橘子,沾满了尘土。
梅蕊又道:“他听完就走了,奴婢在他站的地方发现了这个篮子还有几个橘子。好像是扮成卖水果的小贩来着。”
穆启命人接过,看了看,心里在笑,面色却平静无波地道:“你去吧,那边有什么动静就找机会过来禀报,不会亏待你。”回头吩咐小厮道:“去拿十两银子给她,出大门看着点,别让人发现。另外去拿十两给那两个婆子,让她们稳住,有消息就立刻报来。”小厮领命,带着梅蕊出去了。
穆大人端起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轻声哼道:“不肯和女人圆房是吧?没关系,只要小华相信就行了。”说完,放下茶杯,继续抚摸着那画像上的人,吁了口气,眯起眼睛向圈椅后背一靠,惬意地用手指“嗒嗒”点着扶手,似乎进入冥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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