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井冰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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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八月十五就要处斩的么?今天八月二十二了,那人怎么可能还在?
陶令华满心疑问,撑起半个身子,瞪着赵华。
赵华指了指床的里面。
陶令华慢慢转身。
看清身边的人,当下差点吓倒在床上。
床的里侧安稳地躺着一个人。
正是穆启。
虽然瘦削,但是身上很干净,只穿着白色里衣,平躺在床的里面,呼吸平顺,似乎在沉睡。
陶令华不敢相信,用力揉了揉眼睛。
没错,是穆启。
还是不敢相信,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觉到温热的气体喷在自己手指上。
接着又用手指头戳了戳穆启的脸,是软的,热的,又摸他身体各处,也是热的,只是都是骨头,摸着硌手。
想着竟然说出来了:“这么瘦,都硌手了!”
“你以为你自己不硌手?”躺着的人忽然出声。
陶令华吓了一跳,赶忙放手。
眼看着面前之人就睁开了眼睛。
觉得心脏几乎停跳,屏住呼吸,不错眼珠地看着那人睫毛慢慢掀起,露出微微带着笑意的清亮眼波,嘴唇微启,说了一句:“都吐血了,对我这么情深啊?”
陶令华大窘,转头一看,赵华、老高和穆平都在床前站着,眼神带笑,更加无地自容,只得一拳打在穆启胸口上。
当然,并没使力,不过穆启装腔作势地捂着胸口叫:“哎哟!不行了!疼死了!”声音虚弱。
陶令华知道他必定在东厂的大牢里受了非人折磨,只怕自己真的打坏了他,连忙用手摸着他身体,皱着眉头问道:“哪里不好?让二哥给你看看罢!”
穆启抓住陶令华的手塞到嘴里不停地轻轻咬,好像吃什么美味佳肴一样。
屋里还有别人呢!
陶令华心里尴尬的要死,这厮怎么跟大哥出来的时候一样啊?都喜欢咬手指头!
又不好让穆启失望,不能把手拔出来,只好偷偷拿眼角瞥床外,忽然发现没人了,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好了,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下子没事了?”
穆启挑挑眉毛,笑道:“等我歇过来再说不迟,现在,让我先尝尝你的味道。”说完继续啃,那样子和啃猪蹄子差不多,那个香啊!
猥琐!
陶令华生气地硬把手拽出来,问道:“你既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另外弄一张床歇着?这样多不方便啊!”
穆启侧身以手支头笑道:“我想跟你同床共枕嘛!就跟赵华说了,他够意思,就把咱俩放一起了。”
“你就不能正经点?跟我二哥说这个,你不觉得难为情,我还尴尬呢。”陶令华不知道穆启的脸皮竟然有这么厚,想想让二哥把自己和穆启安排在一张床上,二哥心里是什么感觉?
唉!
穆启不理,抬手给他擦嘴,说道:“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本来心里就有我,你看嘴里的血还留着呢。你既然不好说,我去说!”
陶令华低头用手抠穆启身上盖的薄被的一角,不答。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陶令华虽然吐血,不过是急火攻心而已,现在知道穆启没事了,立刻就能下床。
先洗漱换了衣服,又跟穆启一起吃了饭,这两个人都太虚弱,不能吃太多。不过是两碗清粥,几个小菜,两人却吃的津津有味。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在床上吃,是因为穆启起不来,又不放人,所以陶令华只得坐在床上,你一口我一口喂他吃。
至此,陶令华一颗心已经柔成了春水,再也对穆启硬不起来了,被他吃的死死的,说什么是什么。
穆启奸诈,充分利用了赵华的让步和陶令华的心软,每天把他霸占在自己身边,虽然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要能看见这个人,摸到这个人,能感觉到他的味道和温度,夜里睡觉都安稳些。
他也知道赵家兄弟是知恩图报的人,必定不会阻止自己加入进去,所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心上人的照料。
很多年了,自从陶令华和自己决裂就再也没有这样温暖幸福过,而这种幸福自己终于又找回来了,尽管差点丢了性命,但是值得啊!
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把赵家兄弟踢开,所以也没抱什么希望独占,能分给自己三分之一就行。
爱上一个人,难道就这样心甘情愿么?
穆启不知道,只知道这么多年折腾,后悔不已,早知道当初就不瞎折腾了,人还全是自己的。
唉!
一直到了晚饭后,陶令华才知道真相。
原来八月初的时候,成化帝就病重不治,只是在拖时间而已,太子趁机控制了宫里,打压梁监一伙权臣和外戚。
穆启以前上的奏章都被梁监截留,所以,皇帝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太子掌权监国,穆启趁机让好友把证据的呈到太子面前。
太子朱见深正愁想搬倒权监却无有力证据,见此大喜,立刻把穆启从牢里放出来,恢复原职并暂代刑部尚书之职,一力擒拿奸党。
穆大人躺在躺椅上办公,雷厉风行,拿了不少人。
直到八月二十二,当今晏驾,太子接掌朝政,定了九月初六举行登基大典。
所以,现在是国丧时期。
陶令华一边听一边出冷汗,不由说道:“好险,若是没有这个缘故,恐怕就……”剩下的话他硬生生咽了进去,咬到自己的舌头,疼的吸气不止。
九月初六,太子登基为帝,年号弘治。
穆启以身体重伤为由递了辞王表章,弘治帝挽留不住,只得放他离去。
九月中旬的天气,秋高气爽,早上已经是有点冷了,呼吸之间会有一团团白气。
晨雾朦胧间,两辆马车慢慢出城而去。
时候还早,天色还微微暗着,天空明净,寒星闪烁。马车的车厢前面都吊着一盏暖黄的纸灯笼。
陶令华掀开车帘,回望高大的城门,四野昏暗,唯有城门那里有昏黄的光亮,照的城门更加巍峨,似一张大口,能把人吞进吐出。想到这些时发生的事,不由打了个寒噤,连忙缩回头放下窗帘。
穆启问道:“冷了?来,到我被子里窝着。”
陶令华不理他,又挑开车门帘子对外面说道:“二哥,我换换你吧,你在里面歇会,这天还是冷。”
赵华回头笑道:“没事,你歇着,赶早上了船就好了。”
穆启偷偷把陶令华拽回来,抱在怀里,轻声道:“你说我去了松江,他们会不会欺负我?”
陶令华嗤笑道:“欺负你?你不欺负人家就是好的了!”
穆启委屈道:“我知道你和那两兄弟感情好,只是也别丢下我才是啊。你这样偏向,我可怎么办?”
陶令华只好摸摸他脸道:“好了,我也偏向你还不行?”
穆启把他手压在自己的脸下面窝着,笑的很开心。
倚在穆启身边,陶令华想着到了松江怎样安排以后的生活,竟然慢慢睡着了。
清晨的风吹过,车轮辘辘,马蹄踏在官道上的声音很是清脆,马铃“铃铃”作响,听上去十分美妙。
美妙的大概还有车中人的梦境。
这一场繁华过往,对穆启来说,也如一场梦一般,回首之时,唯有身边的人是最值得珍惜的。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也陷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明天更新番外。
☆、番外:甜蜜生活各有招
番外:甜蜜生活各有招(戏作,不要当真,拒绝挑刺)
十月的松江,依旧繁花似锦,丹桂飘香,海风熏的游人醉,只把他乡做故乡。
雪白细软的沙滩上,一个步履蹒跚的瘦高男子,看年纪三十来岁,面色从容,俊朗非凡,头上发髻梳的甚是利落,穿着一身深灰色单薄布衣,高挽裤腿,光脚提着一个小小木桶,正慢慢弯腰下去捡拾找到的贝壳和鹅卵石。温软的海风拂过面颊,赤脚踩在细细的沙里,惬意的很。
退潮了,成群的小螃蟹四散奔逃,他想跑起来跟着捡一些,却不防腿脚不便,一个跟头栽倒沙滩上,弄的头发散乱,头脸身上沾满细沙。
“叫你不要来,你非来,看看,走不动就别逞强!”旁边走过来一个更加年轻的男人,说的上清丽温雅,只是皱着眉头用手巾给这中年男人擦那些细沙,一边嘴里唠叨个不停,不过虽是埋怨,却也听得出满是关心和爱意。
这两个人不用说就是穆启和陶令华。
因为南下的船走的很顺,这次只一个月就到了松江,穆启不愿意呆在李家大宅,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不好施展。陶令华只得在左近寻找,恰好大宅后巷有个士绅的外宅空着,就买了下来居住。这宅子不小,却是十分精致轩丽,本来就是按着江南园林建造的。小桥流水,楼阁幽深,是个修养的好地方。
穆启十分满意。就把家安在了这里。
这个宅子的前门对着李家的后墙,陶令华就在墙上开了一个门,每日进出也方便许多。
几个人回到松江,才把事情告诉家里人,众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老太爷,深知其中的关窍,穆启为了自己的外孙竟然冒了丢官丢命的危险,这不能不让他动容,感激不尽。所以,不但把俞三和穆平两家人又送回来,还送了几个非常可靠勤谨的仆人。
其实按着老爷子的想法,就让穆大人也住在自己家里,更好,只是穆启百般推辞也就罢了。
穆启因为大部分时间在刑部大牢,只在被搬到东厂的狱中才受的折磨,所以比赵泰稍微好点,腿没断,却是皮肉之苦受了不少,多亏出来的早,不然怕会落个残疾甚至没了命。
陶令华心疼他,每天亲自过来做饭,顺便就被霸占在这边不能回去了。
当然这是穆启这个嘴刁的人自己要求的,倒不是陶令华做饭有多好,主要是享受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的那种乐趣罢了。
穆启的伤好的很快,不几天就能走动了。
陶令华喜欢去海边赶海,捡些贝壳海物回来添菜,穆启虽然还不能吃这些发物,却也喜欢跟着去,多年的摸爬滚打,如今才得忙里偷闲。这才出现开头那一幕。
赵家兄弟着实在私下和陶令华计较了一番,尤其是赵泰,其实以前他是有预感的,一直知道陶令华心里有穆启,所以他才会总是吃醋。不过这回人家是为了救自己差点把身家性命搭进去,若不是正好改朝换代,那铁定就是死路一条。就算是为了陶令华,那好处实实在在是自己得了,赵泰也确实是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若是陶令华心里没穆启,那他必定会用别的方法报答,可是陶令华都为穆启吐血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得面对现实,接受下来。所以赵泰也只在底下叽咕了几句,就不再死命反对这个事情。
这事有点乱,虽然错不在陶令华身上,他心却有愧意,是以在床上也下了心思安慰讨好赵家两个,赵泰吃的心满意足。他向来是多吃多占的主,这回更逮到理由,所以更加放开了吃。
他身体好了,每天算着次数来做,把以前的都要补回来,弄的陶令华疲惫不已,逮到机会就留在穆启那里。赵泰反而摸不到人了,十分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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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扰是最讨厌的事情
穆启的身体好的很快,虽然不能跑,在床上的活动是没问题的,是以,正像赵泰想像的那样,穆启也开始清算这些年欠下的情事了。
因为这宅子里伺候的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人,李家派来的人穆启又把他们还回去了,说是自己家里人口少,用不到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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