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薄荷小夏
那忍者显然是训练有素,即使被人用脚狠狠踩着伤口也一言不发。柳生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近乎残忍的笑容。但那笑容里,好像又带着那么一点得意的味道。
“松本是我柳生家重金请来的大夫,在这一带又颇受敬重,如今他惨遭横祸,我柳生崇明定要为他找出真凶。我知道你不过是你家主人借刀杀人的工具,你若把实情说出来,我柳生崇明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起誓,日后保你不死。”
他的每个字都说得掷地有声,只是深知他为人的兼人对他所谓的起誓却是不屑一顾。这种人,倘若他能说话算话,那这天底下恐怕就没有所谓的谎言了。
那忍者听到他开出的条件并不多言,只是冷笑一声。他的态度已经明确告知柳生想从他嘴里套出任何话都是不可能的。当然,柳生的身边也养着这样誓死效忠的忍者,他怎会不知道这样的恐吓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他想要的答案,根本不需要这个人自己说出来。
“我想放你一条生路,可惜你自己不放过自己。”
没想到他这句刚一说完,原本不能动弹的人不知哪里生出的蛮力,竟猛地把压住他的人尽数掀倒在地。柳生也没料到他会在这是出手反击,震惊之余尚来不及做出回应就看到他满身杀气地扑向断气多时的松本大夫,
他是要把尸体毁掉,这样就无法验伤,他的来历自然也无从查证!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水兼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但对方求死的意志强烈到可以冲破一切阻拦。那种眼神白水兼人是认识的,他曾亲眼看过一个死尸为了保全家族的荣誉与敌人同归于尽,面临那样的处境,即使是站在对手的立场,亦难免为他唏嘘震撼。
“危险!”
兼人的整个身体都扑倒在松本大夫的身上,而在那同时,这名忍者引燃了身上的火药。兼人甚至都来不及思考死亡距离他有多近就听到了周围人的惨叫声。
血肉撕裂的声音混合着浓腥的血味扑面而来。寻常人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如果不是明不戒飞来的一脚踢开了那个一心求死的忍者,那么此时此刻白水兼人这个人恐怕也永远消失于人世了。
巨大的爆炸声引发了更大的骚动。被爆炸震得耳膜疼痛的白水兼人是在神智尚未清醒的时候被人从地上拉起来。他的身上只是略有损伤,但因为距离很近,爆炸的余波还是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怎么样,看着我,能走吗?”
明不戒紧张他是自然的。这个人毕竟是白水与千叶两家家主最看重的人。除却利益的算计不讲,单就朋友的身份来说,他都应该保护这个人。
“松本……”
刚刚站起来时,兼人的双腿都在不自觉地打颤。明不戒担心不已地帮他检查伤势,而白水兼人眼下只关心松本一个人。
“真要亏你这么不要命,”确定兼人只是受了皮外伤,明不戒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他心里半是埋怨半是心惊。方才那种情况,只要自己稍微慢一步,今儿便真的是难以交代了。
“真是一条护主的好狗。”
柳生的嘲讽在兼人听来实在是刺耳无比。他虽与这人身处敌对,可是心底到底还是敬重他的忠义。可惜在柳生这种从不知忠义为何物的小人眼里,他的牺牲却得到这样的羞辱。
明不戒担忧地把白水兼人扶到一边,虽然未伤及性命,可这样带着伤回去难免又要被那对父子唠叨和责备了。唉……
“你放心,验伤的事这个人肯定比你还急。”
起初还有点不明所以,但作为旁观者看到最后,柳生崇明一举一动里的阴谋味便愈发显现出来。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穿过人群走到兼人面前的柳生崇明依然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或许是对自己自导自演的这处戏取得了预想的效果而得意,所以他的笑容看上去越发狂妄无礼。
面前的这个人他当然记得,那一日在酒馆前就是这个人令千叶对自己失约。他原本以为千叶已经被自己逼到了绝境,没想到那日过后他居然完全没有来找自己求情的意思。
方才那句话,他虽然明里是说那个忍者,但话里何尝不是在讽刺兼人。
“抱歉,我朋友受了伤,我要先带他回去。”
明不戒感觉到了柳生的敌意,他把兼人往自己身后掩了掩,其实也是怕柳生认出兼人。但其实就算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他恨之入骨的白水兼人,之前千叶对他的态度也足以让柳生崇明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怀恨在心。
他对千叶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迷恋那么简单。那种占有欲几乎已经有点病态了。
“急着走吗?这么关心松本大夫,唯恐他的尸身被人毁了找不到凶手,你跟他什么关系?”
柳生崇明满是试探的目光看得兼人全身都不自在。他确实关心杀害松本的凶手是谁,可是眼下的情形让他更想快点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有些害怕知道真相。又或者说,他的心底已经感觉到了真相的接近,可那也许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那会是一个令人感到恐惧的真相。所有的感情,信赖,希望会在一瞬之间灰飞烟灭。
裂痕
“如果不是,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千叶家的杀手要追杀松本大夫?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盛怒之中的兼人几乎连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当验伤的结果传到白水介木府上的时候,千叶才接到消息从港口赶回来。然而一切都不可挽救地走到了这一步。他回来时看到明不戒担忧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兼人,你先听我说,你身上有伤,这件事……”
尽管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焦头烂额,但当千叶看到兼人身上因为保护松本而留下的伤口时,原本的担忧一下子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可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兼人的衣袖就被恶狠狠地甩开。那只手尴尬的停在那里,过了片刻才无可奈何地收回去。
闻声而来的白水介木和白水川泽也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尽管白水川泽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是也还完全没有要把这件事告诉白水兼人的打算。这一点他和千叶迦木倒是默契十足。两个人都太清楚这件事一旦公诸于世将会带来什么后果。
这后果是他们承担不起的。
“兼人,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不过这其中确实有太多的巧合,要深究下去,恐怕另有文章。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白白让别人看了笑话。”
白水介木不忍地看了看被兼人质问得脸色发白的千叶。他知道依千叶的个性,这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事确实像他所为。只是,这样一来他无疑也是在自掘坟墓。一旦事情像今天这样被拆穿,就算他是清白的,只怕也说无论如何说不清楚了。
“介木叔叔你不必帮他说话,松本大夫身上的伤口形状我已经看过了。这种暗器我曾在千叶家看过不止一次,他也用这种暗器杀过人,我和他待在一起那么多年,如果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还分不清,那我也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兼人,不是这样的。我是派人去调查松本大夫,可是我没有让他去杀人。你相信我……”
这是千叶第一次觉得说谎说得那么心慌。他根本不敢直视兼人的眼睛,他的整颗心都在颤。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其实走到这一步,已经是说什么错什么了吧。
柳生崇明摆明是挖了一个坑陷害他跳进去。他知道自己在派人四处打探松本大夫的下落,也知道白水兼人尚在人世,而且就住在白水介木府上,所以他在众人面前演了这场好戏,声势浩大地在众人面前验伤,证明杀手来自千叶家。如此一来,白水家,千叶家,几大家族都会关注这件事。那么自己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杀松本大夫,是怕他说出当年的真相是吗?”最不愿出口的一句话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兼人感觉到自己好像每呼出一口气里都带着呛人的血腥味。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能呕出血来,可是心底那种剧烈的痛楚已经快要超过他承受的极限了。
他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一直沉默的白水川泽亦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是刀一般锋利地剜了自己一下。他们之间有过争吵,有过冲突,甚至兼人也说过他恨川泽,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可是没有哪一次他的目光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