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大娘
呜呜呜,他好可怜,想他大好少年才刚历经被娘亲扔出去周游列国、刚从坏蛋师傅手中告假回家瞧瞧自家兄弟,结果不但要被大哥大嫂的鹣鲽情深弄得头皮发毛,现在可好?连三哥也要跟未来的三嫂在他面前亲亲爱爱的,是打算恶死他吗?可恶!
拜托,能不能饶了他啊?
「你小子罗嗦什麽?丹颺这木头脑子好不容易开窍,当然要好好玩弄一番,不然怎麽对得起老被他满屋子追著打的咱俩?」
「耶?是这样吗?」列丹弓挠头,道:「也对!现在我还打不赢三哥,换个法子整死他也不错。」
「你看我说的对吧!」
「嘿嘿嘿,不愧是最阴险卑鄙奸诈无耻手段下贱不入流的二哥,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未来的大嫂到底是谁啊?」列丹弓兴奋搓手,脑子里转出不下二十个能藉机欺负三哥的馊主意。
「我问你,丹颺打赢後,回来第一个先去看谁?」
「你当我白痴啊?当然是纪敏纪大哥罗!虽说我搜集情报的功力跟二哥你还差了那麽一咪咪,不过这种事就算不靠情报也知道好不好?三哥第一时间没回家来,自然是先跑去山上找纪哥罗!咦咦咦咦咦咦……你等等,难道说我未来的三三三三嫂……是是是是……是纪纪纪纪、纪哥?痛!二哥你干嘛揍我?唔唔唔──」
才刚喊痛就被列丹齐捂住嘴,还被威胁瞪著。「闭嘴,这叫天机不可泄漏,这件事情你要是敢在爹娘面前碎嘴,害丹颺不幸福,哥我头一个揍你,知道吗?」
「嗯嗯嗯。」列丹弓飞快点头,他可没那麽坏,会去破坏三哥的幸福。
好啦好啦,他只是很惊讶三哥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不小心吃惊了一下嘛!
「哥,你认了?」
「认什麽?」
「认了三哥……」列丹弓贼头贼脑朝四周瞧了一圈,压低声音悄声问:「就是三哥喜欢纪哥的这件事情啊?」
「你呢?」列丹齐负手环胸,一派轻松地反问:「你会因为这样觉得不耻?讨厌丹颺吗?」
「嗟!你当我是谁?」列丹弓挺起小胸膛,豪气道:「我可是很挺兄弟的耶!况且纪哥那麽宠我,我还巴不得三哥早点把他娶进门,不然纪哥跟别人跑了,谁来替我收拾烂摊子?谁在我闹事时挡在娘前面帮我说情?谁会一面倒不分青红皂白偏心我啊?你说、你说啊?哼」
「──」列丹齐脸黑。
刚才也不晓得是谁用「阴险卑鄙奸诈无耻手段下贱不入流」这几个字标榜自己哥哥的?不好意思,他列丹齐自认还扛不上这等威名,反而眼前这个臭小子,倒把这「阴险卑鄙奸诈无耻手段下贱不入流」的精义,发挥得没有九成也有七成。
「臭小子,你就不要过几年後跟喜欢的姑娘亲亲我我得招人打。」列丹齐磨牙诅咒。
「哼!」列丹弓不屑甩头,鼻子喷气道:「开、玩、笑!本俊男可是要游走花丛,当个响当当的风流美男子,才不屑什麽至死不渝的爱啊情的。」
「你最好说的出做得到。」白眼瞪。
「哼哼,走著瞧。」
多年後,某个被亲哥抖出陈年往事,导致帝王情人大吃飞醋被压在龙床上狠狠放纵整晚,隔天扶著腰冲回将军府找亲哥算帐的某人,深深记取了这道老祖宗的教训──
这做人哪!话不能说得太绝,小心自打嘴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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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纪敏你等等我……」
一听後方传来熟悉的声音,而这声音的主人不巧就是他极想避之的列丹颺,纪敏心下一慌,哪还想得到自己虽从入了列府後,也跟著列老爷子和列家几个兄弟学了武艺,可他的身子骨本就不是习武的料,加上幼时惨痛的遭遇伤了身子骨,体力不好脚程自然也快不过身强体壮的列丹颺。
因此哪怕纪敏已加快了逃走的速度,却依然快不过列家武艺最好的列丹颺。
尤其列丹颺情急之下怕他转入什麽暗巷失了他的身影,乾脆旋身一纵,借力前扑,从纪敏头顶上越过,笔直落在纪敏前方挡其去路。
纪敏被这举动逼得不得不止住脚步,见列丹颺为追自己满头大汗很是心疼,顾不得自己脸上身上的汗发的比对方还多,举了袖子蹎脚替他抹去汗水,边喘著大气边骂。
「吁吁……你这笨蛋追……追什麽追?天凉发汗你想得风寒吗?我辛辛苦苦栽种研制的草药,才不给自己找病的笨蛋用。吁……气……气死我了你……」
「你……你听我说……听我说……」
「你……」纪敏咽了口口水,心头悬起一片恐惧与不安。
看著纪敏眼里熟悉又不舍的恐惧与不安,列丹颺心疼地执起他的手,无视於两人正站在人潮往来频繁的大街上。
此刻,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彷佛全都静止,除了彼此的呼吸,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身边所有的人,彷佛也都消失。
彼此眼中,只看到对方。
「敏儿,别露出这般眼神,别怕……也别不安……我不会扔下你、更不会放你一个人独自存活,相信我,我不会像你娘一样,舍下你自己离去。」
列丹颺的话,犹如划破毒瘤的刀,划出瘤里腐臭的浓汁、破出瘤里蚀人的毒。
就在列丹颺出兵争战前,纪敏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然超越了原本设定的手足之情,甚至连莫逆之友的情谊,也浅得无法填满他心中的这份感情。
他,爱上了同为男子的列丹颺。
这个真相,让他心慌、让他惧怕。
他怕这丑陋的真相一旦被其他人窥知,他将永远失去丹颺、更失去了对他而言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列家人。
恐惧与不安随著时间,逐渐凝成折磨人心的毒瘤,他的痛苦却无人可诉,只能怀抱这无法见光的毒瘤,避走山上,打算在未来,默默地一个军医的身分,守护著列家的人,与那骁勇善战世人推重的列家军。
所以在山上,他没日没夜地狂读医书,不只是医道、就连江湖流传的毒道他也痴了狂了地学。因为唯有在沉溺书本中的片刻,他才能短暂地,不去想起远方那个让他爱、却爱不得的男人。
他想把这份情小心收纳,收得深了,或许在那人回来後,还能像以前一样,是兄弟、是知己。
他收了,自认是收得极深,深得不会有任何破绽。
然而却忽略了,列丹颺就是他的破绽,无伦他收得多深,只要这男人出现,他的隐藏便有了破绽。
青骢将列丹颺带至他面前的那天,纪敏可悲地看清了这个事实,本想打发他回去後,留书告知老爷夫人,就说他要行医江湖锻鍊医术,要离开个三五年。
他想,半年不够,三五年也该够了。
毕竟按照列丹颺的年纪,三五年後肯定有了美娇娘,说不准连儿女也膝下成群。到时候回来看见他一家人和乐融洽,就能死心了。
只是一切计画,都被一个笨蛋打碎,扛包似地将他扛回列家。列家人的态度依旧、列夫人依然视他如子,一切一切都与他离开前无异,更让纪敏的羞愧自责、恐惧不安推到了最高点……
压垮一切的最後那根稻草,是列丹颺的拥抱……
所以,他跑了。
「纪敏,我爱你。我答应你,永远不舍下你离去,永远也不会。」
他被搂入宽阔又温暖的胸膛,在这个无人的世界里,他用自己心,感受到另一颗心的跳动。
『敏儿,娘希望你能遇到真心相许的人,与这人相伴一生。不要像娘亲一样,为贪富贵舍弃青梅恋人,宁愿委身当大富人家的小妾。到头来却碰上家道中落,财也没攀著、情也没留下。敏儿,娘走了,可千万别像娘一样,明明能拥有幸福却选择放手,最後只剩悔恨。』
纪敏的指尖,悄悄攀上列丹颺的背,惴惴不安地抓著他的衣。
想起了,娘亲临死前对他说的话。
他,值得拥抱幸福吗?
他,能够不再恐惧喜爱的人从他眼前消失、甚至死去?
他,可以抛去不安,因为有人会守在自己身边吗?
「我值得你爱吗,丹颺?我能够不再恐惧自己的亲人在眼前死去的命运吗?我可以抛去不安,因为你会在我身边吗?我……能够爱你吗?能吗?」
「能的,能的,纪敏你能的。」列丹颺埋首在纪敏肩窝,坚定许诺。
纪敏肩膀上的衣料,被男人的泪水打湿。
「丹颺,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他,终於有了爱人的勇气、有了被爱的权利,不再是一个只能蜷缩在角落,用目光奢求一份真心相伴的孤儿。
英雄泪(40)
(40)
军帐里
插在列丹颺发中的指尖猛地一收,绷紧的身子随著下体的释放松缓僵硬的线条,纪敏面染潮红,喘气中挟著情欲方歇的湿热。
「我……我帮你……」
探向情人腰下的手被列丹颺轻握阻止,摇摇头,起身搂著纪敏松软的身子双双仰倒床禢。
「就当是罚我,早点歇息吧!」列丹颺往里边挪了些,拉过被褥盖在两人身上。
「我还不累,你说吧!」纪敏气息渐稳,右臂钻过列丹颺的後颈,将人一把搂来按在胸口。
「真是……什麽都瞒不过你……」列丹颺浅笑,手臂横过纪敏胸膛轻握著他的左肩,趴在情人身上。
「这次兴兵东夷,爹怕是……回不来了……」
这个想法,不只他们几个兄弟想过,也许连此番被徵调前往东夷的兵士们也想到了,故而近日军中人心惶惶。一场注定覆灭的仗要士兵们怎麽打?一场师出无名有去无回的仗要将军们怎麽打?
列丹颺越思面色越沉,松开放在纪敏肩上的手,攒了拳重重地击著床板,登时木板磅磅重击声於帐内回盪。
纪敏不阻不劝,由著列丹颺发泄心中怒气。
乱世逢明君,尤胜久旱逢甘霖。兴许就像大旱求雨,需向上苍奉献牲口为祭;欲求改朝换代得一明主,也须以鲜血献祭。
自幼随著列家兄弟一块儿长大,列辰便是他的父亲,眼睁睁看著自己最敬爱的人步步踏去黄泉路,心中之痛之急,如列火灼身,拍之不灭。然而你再痛再急,又能如何?
只要那御座上的人还稳当当地在那儿,他便是皇帝、便是真龙天子,金口玉言无人能驳。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流放赐毒,他会去在乎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将军吗?
列丹颺不知道的是,纪敏曾为此事找过楚云溪,问他皇帝为何要用这般手段舍弃一个曾追随他征战沙场开疆拓土,且有著赫赫战功的大将军?
楚云溪看著纪敏哀痛的眸子,好几次张了口,却又不忍将答案说出,直到纪敏落膝下跪,才逼出楚云溪口里的那个答案──
『七旬老将……尚能战否?』
是了。
世人皆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可若飞鸟未尽狡兔尚存,却良弓已损走狗衰老……
则折良弓弃走狗,因为损坏的弓、衰老的狗,已失去对狩鸟逐兔之人的用处──无用之徒,舍!
乍听楚云溪此语,盈满纪敏心口的不是痛,是冷。
世俗礼教,皆曰受人点滴恩情,当泉涌以报。然礼教律法,却不上君王。
『这难道就是……帝王之道……』
末尾四字,纪敏双唇颤抖,几不能言。
因为他眼前的,是老将军一手扶持护其周全,甚至不惜背负骂名欺瞒君上,也要舍命保下的……未来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