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天夜翔
乌云散去,银月临空。
“师父——!”姬丹手忙脚乱,正换箭时,眼角余光瞥见月下剑仙!
浩然御剑腾空两丈来高,笑道:“师父来也,徒儿休要慌张——”
浩然舒展双臂,两脚凌空一蹬,足下铁剑瞬间一化十,十化百!
剑落如雨!
天地肃杀!
近百凡兵在仙家剑诀之下,化作无数铁剑旋转着飞来!
旷野中诤然之声大作,密密麻麻的剑锋闪着寒光,每把剑俱迎上了一名骑兵!
只听喊叫声此起彼伏,浩然一招之威,竟是把近百名追兵连人带马,牢牢钉在地上!
浩然腾空一个翻身,扑向马车,继而单膝微屈,在赵政绝望的哭声中,稳稳落于拖车上。
李牧尚在快马加鞭,已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妥,那是危机来临的预兆,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黑暗的远方窥探着自己的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李牧深吸了一口气,单脚倒勾于马背,灵敏至极的一个翻身,躲到马腹下!
箭如流星飞来,身后亲兵队里,连着迸出三声呐喊,暗箭扑的射穿一人胸膛,透甲而入,再穿一人,连穿三人!
李牧勒停战马,抬眼望向桥头。
子辛一脚屈曲,一脚前伸,坐在岩石上,随手把手中长弓抛到桥下,漫不经心道:“你麾下儿郎,用的俱是铁胎弓?”
子辛又拣了岩旁长剑,握在手中晃了晃,像是在调整握剑姿势。
李牧眯起双眼,避开剑锋反射而来的月光,缓缓道:“轩辕子辛,牧敬你武艺强绝,然今日有命在身,不得不战。”
子辛全身薄铁战甲,在月辉下笼着一层淡银色泽,他单手按着岩石,跃下地来,铁靴稳稳踏于地上,铁石碰撞之声竟是令赵国骑兵齐齐退了一步。
仅一人守桥,那气势却似乎直有千军万马,直令李牧持枪之手微微颤抖。
子辛剑尖指地,懒洋洋道:“一千四百四十一名,俱非我之敌。”
李牧与众兵士均是为之动容。
子辛又道:“少顷便将有人传唤你回去,李牧,识相回头方是上策。不自量力,以卵击石,非是良将所为。”
李牧深吸了口气,狂妄自大到了这个地步,平生所见,唯此一人而已。
“无须多说,今日便向轩辕世兄讨教!”李牧沉声道,继而抬起战枪,朝空中划了个弧度。
身后兵士齐刷刷地树枪,躬身,只待李牧一声令下,便要冲锋。
子辛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嘲笑,李牧俯身于马背上,双目锁定子辛动作,然而就在这一瞬,后方赵王信使飞奔而至!
“军情十万火急!秦安国君兵发函谷,直逼邯郸西北!田猎会已散,大王传李牧将军速速回援!”
子辛唰然收剑,随手一抖,长剑断为两截,抬眼望向李牧,目中充满笑意。
真正亲眼目睹浩然御剑西来,利刃如雨的那一幕,只有吕不韦,此刻吕不韦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浩然有如此本事。
异人尚且怀抱赵姬,放声大哭,胸口已被赵姬的血液染得湿透。
赵政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浩然站稳身形,一手扶着车沿,凑到异人面前,赵姬朱唇全无血色,显是快死了,浩然看了一会,道:“别哭,死不了。”
赵姬断断续续地发出“荷荷”声,浩然伸出左手,掌中钟磬之声作响,轻轻抚上透胸而入的箭杆,继而握紧。
那箭杆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粉末飞散,赵姬的瞳孔倏然一缩,浩然再把右手按在赵姬心口上,血止住了。
赵姬吁出一口气,闭上双眼。
浩然道:“失血过多,虚弱,休息一段时间便好。”
周围静得可怕,只剩马蹄有节奏地踏于地上,不断回响。
浩然略有点诧异,笑道:“怎么?”
许久后异人方颤声道:“浩……浩然,为何此时才来?”
浩然看了吕不韦一眼,吕不韦神色如常,自若道:“子辛呢?你二人来时的路上被绊住了?”
浩然付诸一笑,道:“子辛在阻李牧,稍后便来。”
破晓时分,马车已驰入平原腹地,车上众人经这一夜鏖战,疲惫得无以复加,各自昏昏沉沉睡去。异人怀抱赵姬,与赵政三人依在一处。吕不韦闭着眼,自坐在另一侧……
姬丹则摊开了手脚,“大”字型地睡在浩然身旁,打着呼噜。
日升之时子辛单骑追上,于马背上单手一按,腾空跃起。
姬丹登时醒了。
浩然低声道:“睡你的。”遂为子辛腾出位来,让他坐定,又听吕不韦呼吸一窒,显也是醒了,却不睁眼,只假装睡着。
子辛看了满身是血的异人与赵姬一眼,低声道:“伤了?”
浩然微有倦意,搬开子辛长腿,坐于他胯间,把头靠在他肩上,彼此互抱着,闭上眼道:“嗯,治好了。”
子辛只嘲道:“怎伤在那处,也是倒霉。”
浩然把眼略睁开些许,一面观察装睡的吕不韦表情,一面小声道:“方才治伤时只觉……手感甚好。”
“促狭。”子辛哭笑不得道。
吕不韦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几下,表情十分古怪,浩然憋着笑,忍得甚是辛苦。
姬丹又醒了,揉了揉眼,缩到子辛腿旁,忽道:“师父,你那飞剑怎生练的,如此厉害,你是剑仙么?”
浩然不予作答,望向吕不韦,只听吕不韦屏住了气息,像是十分紧张,生怕被自己一剑斩了。
姬丹又问了一次,浩然方迟疑道:“徒弟,我也没什么把握……不知来日你是否能练到我这地步,告诉你也无妨,师父曾经听过一次天书。”
“天书?”
浩然低声道:“师父从前本领亦是平平,曾有过一次奇遇,是在个唤紫霄宫的地儿,听过始祖讲道,从那次以后,就像开了窍……”
姬丹又疑道;“是李耳先生?”
浩然答道:“不……是老子的师父……鸿钧。”
姬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事实上殷商封神一战后,道家学术延续至战国之时,因史料缺失与周王室的经卷篡改,在此年代已成了一个断层,战国时人唯知老子,不知鸿钧,就连三清中的另两名道尊,亦鲜少人得知。
姬丹又问:“天书说的是什么?能教我不?”
浩然微一沉吟,便笑道:“我也听不懂,既是天书,怎么听得懂?记得住?”
姬丹只听得一头雾水,浩然忽道:“师父是来寻几件物事的,方才你们在树林里与人交手了?情况如何?”
说到此处时,浩然忍不住又抬眼观察装睡的吕不韦神色,他朦胧中想到了些许,吕不韦是否身藏某物,方导致了树林中那时断时续的杀戮?
姬丹仔细思索,道:“方才有人追杀我们……忽的一会儿,那百余骑兵就都顿住了,只顿得一会,又喊着追上,接着又是一顿……师父,你要寻何物?”
浩然吸了口气,一直沉默的子辛此刻睁眼,缓缓道:“定是仙家宝物,只不知……”
浩然盯着吕不韦脸色,低声道;“昆仑镜?传闻昆仑镜能截断时间……是上古神器?徒弟,你仔细想想,那会可有异光或是声响,又有谁做了不寻常的事?想清楚再说,万万不可遗漏。拣细的告诉师父,此事至关重要。”
马车倏然一颠,异人咳了几声,继而睁开双眼。
第7章 秦军败逃
王孙异人刚逃离邯郸,下一刻,安国君与王陵率领的十二万秦国铁骑如入无人之境,冲破了赵国国境,铁剑直指邯郸。
赵襄王一面下令边塞驻军回防,并传出了紧急集兵手札,田猎取消,百官,使节仓皇撤回城内,紧闭城门。赵国太后在同一夜朝韩,魏楚分头发出求援信。
此刻前来接应异人、吕不韦的王翦尚且在赵国西北边境与小股敌军周旋。异人与吕不韦坐着他们的小破板车,摇摇晃晃地驰向历史的某个重要节点。
赵襄王就像被迎面狠狠打了一拳,而茫然找不到对手还击,要杀秦国质子异人,异人却已逃了,邯郸城中唯剩前来度假的华阳夫人。
同一时间,魏无忌接到其姐十万火急的求援信,刚从赵国回来的信陵君再度取道太行山,兵发邯郸。
自长平之战与邯郸之战后,赵军便被打残且打怕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后,令赵国元气大伤,紧接着的邯郸一役,王龁更足足围城一年之久,时邯郸城内粮草断绝,百姓互食,赵王宁死不降,终于撑到了信陵君窃取兵符,率领魏国军队来援的时刻。
浩然道:“那就是信陵君窃符救赵。”
子辛漫不经心道:“唯可怜了魏国将军晋鄙,尽忠听命,却落得被击杀的下场。”
浩然笑道:“你看问题的方式总是很奇怪。”
子辛答道:“白起,魏无忌,廉颇,赵括不俱是如此?在战中成就猛将之名,又或败将之名,脚下俱垫着几万乃至几十万人的性命。”
逃亡路上,沿途大小村镇空寂得不合常理,就连异人、吕不韦亦察觉到了这不寻常。浩然忽道:“你义母华阳夫人留于赵,若秦国来攻,又将如何?”
异人茫然摇了摇头,道:“她与安国君不和已久,此时辗转到邯郸,投奔赵太后魏媛,便不再打算归秦。”
浩然点了点头,心想华阳夫人不过是又一名政治斗争中的无辜女子。
异人忽道:“浩然,秦国将攻赵?”范雎传信急召质子异人回国,此刻已令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沿路百姓逃离,正是战争来临的先兆。
浩然想了想,道:“我们跑得是时候,说不定这时安国君的大军已进了赵境,唯看李牧手里的那点兵,是否能撑住了。”
邯郸不会沦陷,这点浩然可以肯定,历史虽因自己的两度来访,发生了些许错位,然而决定了时间轴的因果仍不可改动,安国君即将兵败回国,不久后立异人为储君,便撒手西去,然而李牧只带着数千塞外骑兵,如何能挡秦国铁骑?
局势给了他最好的答案。
“朝南退——!”
先行一步,为众人探路的王翦此刻折回,他从平原的另一面遥遥奔来,满身是血。
浩然与子辛登时警觉地坐直身子,朝王翦背后的那物望去。
一只木制的巨鸟展开双翅,身躯连着头颅,足有三丈来宽。
它滑翔于天空,紧追着王翦而来,巨鸟每扑打一次,背后木翅便发出音传百里的机关摩擦声。
浩然与子辛同时惊呼道:“那是什么!?”
吕不韦色变道:“是墨家的机关!快逃!”
子辛一手按着车栏,正要跃出救援时,浩然心头一动,拉住他道:“等等。”
马车登时来了个急转,子辛手搭凉棚,满脸疑惑,望向王翦,只见机关鸢拍打木翅那刻,忽地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凝固于半空。
王翦回身,胸口处射出一道极淡的金色光芒,投向空中张开口的机关鸢。一根黑色铁箭离开机关鸢的鸟喙,保持着斜飞而来的形态,驻留于高处。
浩然与子辛吸了口气,异口同声道:“昆仑镜!何处来的?!怎会在凡人手里?!”
王翦瞬间,朝着拖车没命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