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阿馒
说完话,陆逸云果然立即随那青衣小厮走了出去。
谈天朗在旁见了,眉间微微一皱,却很快又换出副笑脸,招呼起了面露不解的几位掌门人。
“十八,少爷为什么又开始哭闹了?”
陆逸云一边快步疾行,一边对身旁紧跟着的青衣小厮问道。
被叫做十八的青衣小厮在陆逸云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他擦了擦汗这才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起初少爷还好好的,我喂饭他也吃,可吃着吃着他就忽然大哭了起来,打翻了饭碗不说,又开始乱扔东西不说,还要打我!”
正前方的花海之前一群紫衣卫伺立,花海之后隐隐出现了一座修得极为富丽堂皇的宫殿,而那里便是陆逸云平日起居休息的逍遥宫。
陆逸云带着青衣小厮跨入了五颜六色的花海之中,在鲜花铺就的道路上踏入了清幽的逍遥宫。
守卫的人只守在逍遥宫外,而这宫内却是没一个人看守了,只有几名同样身着青衣的小厮在仔细做一些洒扫。
刚踏入逍遥宫,陆逸云就听到了儿子嚎啕大哭的声音,他飞身一跃,也不等身后的人,便径直来到了儿子所在的房间。
刚走到门口,一个木偶立即飞了出来,陆逸云抬手一挡,这才接住。
摘下面具之后,陆逸云立即快步走了进去,一个十来岁年纪的大小子此时正在床上哭闹不止,他虽然穿着华丽整齐,可是衣服上却满是各种脏兮兮的颜色,而那张本是生得颇为俊俏的脸上此时却因为哭泣而皱成了一团,看上去竟有几分不合年龄的可笑感。
“乖儿子,爹爹来了,莫哭莫哭。”
陆逸云那双飞扬之中略带傲然的眉眼在看到这个哭哭啼啼的孩子时,顿时流泻出一腔怜爱。
他也不顾那孩子把床上弄得到处都是饭菜,穿着一袭奢华的红底墨纹款式的宽袍这就直接上了床。
面对哭闹的儿子,陆逸云伸手就把那孩子抱在了怀中,可冷不防,他的脸上很快便挨了重重一巴掌。
原来是那小子没地方撒气,此时正好陆逸云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开始撕打起了对方,冲对方撒气。
“阿傻吾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十八哥哥不是待你好好的吗?”
陆逸云也不躲闪,只是硬生生地抗着儿子疯狂的撕打,很快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便出现了几道淡淡的抓痕。
“呀!!!啊!!!”阿傻只是尖叫哭泣着,他光用手打陆逸云似乎还不解气,干脆抓起陆逸云抱自己腰间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陆逸云皱了皱眉,看到自己的虎口处竟已被咬出了血来,不由苦笑了一声。
要知道他身为风华谷主,不仅继承了上一代谷主百年功力,更修习了江湖中与墨衣教的问天决并称为第一奇功的潇湘谱,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便说是已臻化境亦不为过。可此时,他却被一个傻儿子弄得一身是伤。
陆逸云知道,这是他自己造下的孽,躲也躲不掉。
十六年前,一次关外出行让他巧遇了刚练成问天决出关的越星河。
那时两人都年轻气盛,言语之间互不相让,尔后更是动起手来,可谁知道最后一番交手下来竟让二人生出相逢恨晚之感。
之后,越星河便亲自带着陆逸云游历天山等关外胜景,两人携手同游的时日之中陆逸云与越星河又互相生出超越兄弟之情的好感。
虽然知晓男子之恋颇有悖常伦,但是两人毕竟是两相爱慕,感情甚笃,陆逸云也抛却了以往对男子相恋的成见与越星河共赴云雨,更互相约誓约——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只是当时两人皆可有重任在身,陆逸云乃是新任武林盟主,亲到关外查探死灰复燃的墨衣教的行踪。
而越星河也才从师傅手中继任教主,野心勃勃,试图杀回中原,报当年被赶到关外之仇。
两人虽彼此深恋,可也都知晓肩上责任重大,故而竟是互相欺骗,隐瞒身份。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墨衣教势力在关外,很快便有人查出了陆逸云这位新任盟主的身份。
而得知陆逸云身份后的越星河却是惊骇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与本该是宿敌之人恋上。
想起墨衣教历代教主的宏愿,越星河已不能再顾忌情情爱爱之事,他深知陆逸云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乃是墨衣教最大的敌人。
为了除去陆逸云,他不惜动用了墨衣教的镇教奇毒紫渊蛇藤。
趁着与陆逸云假意欢好之际,越星河亲自将紫渊蛇藤所炼制的毒药放入了为陆逸云准备的酒中。
这紫渊蛇藤毒性奇特,初时中毒者毫无反应也无从察觉自己已中剧毒,但三十日之后毒性便开始慢慢发作,先是让中毒者五感渐失,接着使中毒者肌肉溃烂,最后中毒者会在忍受着身体活活溃烂腐败的剧痛之中化作一具白骨。
这种毒委实霸道恐怖,但是越星河也知晓,如果自己不对陆逸云用这种奇毒,只怕是杀不了对方的。
虽然他也迷恋眼前这风华绝代之人,可是为了霸业宏图,越星河也能狠下心除掉对方。
越星河原以为陆逸云事后必会中毒而亡,正准备届时待对方身亡的消息传出之时便率墨衣教众突袭中原各派。
而陆逸云返回中原后毒发的第一日,药王便诊断出这是墨衣教独有的紫渊蛇藤之毒,他倾尽毕生功力替陆逸云压制了毒势之后便溘然而逝,更告诫陆逸云定要小心这下毒之人。
陆逸云自然不是傻子,很快他便派人查探到了墨衣教的消息,令他吃惊的是,墨衣教的新任教主竟有着一双碧眼。
而那个同样拥有着一双碧眼,总是笑得潇洒快意的男人便是墨衣教的现任教主。
陆逸云怎么也没想到越星河会这么狠心给自己下这样的剧毒,可他身为武林盟主,却也是不能再只考虑两人之间的儿女情长。
很快在风华谷长老的帮助下,陆逸云便制定出了一个让越星河上当的圈套。
想来当时对方给自己下毒后却让自己离开,必定是在等待自己毒发之时有所行动,而药王牺牲性命之举,却足以让对方的阴谋满盘皆输。
接下来,便是墨衣教中计大败,越星河亦正式露面与陆逸云刀剑相向,尔后更是长达两年的正邪血战。
两人抛却前情,各自为了自己的阵营针锋相对,一时间,血流成河。
最后,当正道众人攻入墨衣教总坛之后,陆逸云却看到了消失好一阵的越星河怀抱着一个小孩想要逃走。
只可惜越星河到底是寡不敌众,最后力竭被擒。
陆逸云看见昔日爱人落魄狼狈,一时竟也无法恨对方给自己下毒之事,而越星河随后却又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事实。
那就是……他怀中的小孩乃是两人的儿子。越星河身上流有西域绮罗族之血,所以才会出现双眼碧色的特征,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的是绮罗族之人除了双眼碧色之外,男子亦可在情投意合的情况下为男性爱人暗结珠胎。
昔日,越星河与陆逸云真情以对,几番云雨之后,竟令他不知不觉种下二人婴胎却不自知。
待到身体异象一日多过一日,越星河才惨然无措,想起往昔与陆逸云也算相爱一番,又考虑或许这个孩子以后可以做来威胁陆逸云的筹码,越星河到底是没舍得打掉这个孩子,只是暂时退居幕后生下了这个冤孽之种。
可谁料,墨衣教没了他这个主心骨的支撑竟是兵败如山倒,很快便连关外的优势也尽数失去,最后更是被人攻入了总坛。
随后,陆逸云收养了这个因为当初越星河难产而出生后就变得痴傻的孩子,更因为百般袒护越星河一条命辞去了武林盟主之职,以将越星河终身囚禁为代价,赎下对方一条残命。
只可惜……十三年过去,他们两人纠缠于爱恨之间依旧不得解脱。
陆逸云知道越星河的骄傲令他对囚禁他的自己深恨不已,可是面对那些被越星河以及墨衣教屠戮的兄弟属下,陆逸云又如何能全然放过对方。
或许,这一生,他们都会在彼此折磨中挣扎到死。
念及过往种种,陆逸云长叹了一声,他所处的身份,就决定了他不能明目张胆的表现出越星河的怜悯与情意,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将满腔的爱都给予两人的儿子。
大概是在陆逸云怀中打闹得累了,阿傻这才稍微安静了下来,他嘴角吧嗒吧嗒地流着口水,就这么扑在了陆逸云的怀里睡去。
看着儿子傻乎乎的睡颜,陆逸云倒是欣慰地笑了起来,他将对方抱在了怀中,叫十八赶紧让人把床单重新换了,这才将人轻轻地放回了床上。
刚要给阿傻脱下裤子,陆逸云的脸上又挨了对方无意识的一脚,他轻轻揉了揉自己被踢得酸痛的鼻梁,不由摇了摇头。
或许这个儿子真是代替越星河来收拾自己的冤家吧?也是……谁叫自己没办法放过越星河呢。
第 27 章
“你稍稍张张嘴吧,不然用灌的也只是你自己难受而已。”
许十三拿着装满了药粥的特制小壶坐在越星河的身边,对方依旧双目紧紧地闭着,或许是因为身体的痛苦抑或是内心的愤怒,他紧咬着牙关,重重地喘着气。
突然,那双碧眼缓缓地睁开了。越星河冷冷地看了许十三一眼,声音嘶哑地问道,“阿傻呢?”
许十三微微一愣,赶紧回答道,“这里没办法埋葬它,我只得将它尸首烧了,遗骨我都留了下来,放在一个木盒子里。若你要的话,我回头便给你。”
听见那只陪伴了自己两年的猫儿已化作了一堆白骨,越星河茫然地眨了眨眼,接着闷闷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满面厌倦的又把那双眼闭上了。
“喂,既然你醒着就好好张嘴让我把药粥喂你喝了吧。”许十三好言相劝道。
越星河哼了一声,倔强地把头转了过去,依旧是副不予理会的样子。
还好张铁没有跟进来,不然许十三料想,以对方对越星河的厌恶必定是会不择手段也要把药灌进去的。
无可奈何,越星河现在伤得这么重,要是不吃不喝只怕会死得更快,虽然强行用灌的手段并不仁慈,可是他们却不能坐视越星河再继续这样虚弱下去了。而且许十三也看得出来,谷主为了这个人颇费心思,若是知道对方现在这般,只怕也是心痛不已的吧。
既然好言相劝不起作用,许十三也只得用强。
好在越星河体内制住他要穴的铁针仍未取走,而且他的手足亦被牢牢锁住,许十三一时倒也不怕会像杀害吴老那样再伤害自己了。
他鼓起勇气掐开了越星河的嘴,将壶嘴的弯曲处小心翼翼地抵到了越星河的咽喉,然后将药壶微微一倾,这才迫使越星河开始吞咽起了被熬得很稀的药粥。
毕竟是用灌的,越星河也不轻松,他费力地吞咽了一些,很快却又被刺激得咳嗽连连。
不过越星河向来好强,此时既然无法反抗,他却也不使劲挣扎躲避,只是攥住了伤痕累累的双手,默然地忍下了灌食带给自己的痛苦。
而许十三正托着他的下巴,丝毫不敢放开,直到把所有的药粥都灌入对方口中后,这才拿开了药壶。
看见越星河咳得厉害,许十三赶紧拿了湿帕子替对方擦了擦嘴。
“真是的,叫你稍微配合一下,你又不肯……你看,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越星河稍稍平复了咳嗽,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他瞪了眼许十三,顿时吓得对方连退了三步。
没一会儿张铁就拿着替越星河涂抹的伤药进来了,他看到被吓得站在一旁的许十三,颇为不屑地推了对方一把,然后上前对越星河质问道,“阶下之囚,你还耍什么威风。哼,你别仗着谷主一心保你,你就真以为自己是这地底石牢的大爷了!我可和老吴不同,不会拿什么好脸色对你!”
说完话,张铁上前便掀开了越星河身上的被子,将对方径直翻了身。
因为之前的伤口粘连着床单,越星河如此被人猛然翻身自然又将背后尚未愈合的鞭伤撕裂得厉害,他浑身一颤,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
张铁冷冷一笑 ,挖出药膏便用力地涂抹到了越星河的伤口上。
许十三在旁看到越星河先是痛得浑身发颤,继而却大声地狂笑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个疯狂的男人到底在笑什么。
凄厉的笑声回荡在封闭的甲监一监房中带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压抑感,张铁快速地给越星河擦完药,又将对方翻了过来,这才冷然问道,“越星河,你笑什么?”
越星河只是大笑,那双碧眼里充满了讥讽之色,半晌,他才斜睨着张铁,轻声说道,“我笑你们个个其实都恨不得杀了我,可还得违心的照顾我,生怕我死了。你说我怎能不笑?”
这一句话激起了张铁极大的愤怒,他猛然一丢手中本来准备好给越星河服用的药丸,一把上前就紧紧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你这魔头,当年我妻儿何其无辜,却死在你墨衣教的烧杀之下,你们这帮魔教中人,人人得以诛之!谷主仁慈,留你一条贱命,你竟还敢挑衅,今日我便杀了你,日后就算要偿命给你也值当!”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