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阿馒
越星河低着头兀自冷笑,他的碧眼与那猫儿好奇的双瞳对视在一起,全然没有陆逸云的影子。
“随你。呵,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我在你心里连畜生也不如。”
陆逸云被越星河说得脸色一阵发青,他双唇微微一动,只有一声轻叹泻出。
他放下筷子,起身从柜子拿出了几副同样由天山雪狼皮所制的束具。
陆逸云先拉过越星河的双手用一副皮制的手铐小心地缚在了身后,然后又拿起一根皮带将越星河的双肩牢牢绑住,最后才半蹲下来将对方的双脚一并捆上。
面对一个转眼就能向自己下毒手的男人,他不敢让儿子冒任何险,即便对方表现得那么疼爱儿子,可谁又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只是当初那般的假象?
陆逸云出去吩咐十八把阿傻带过来,自己又走回了房间,他看着就要冷去的饭菜,端起碗坐到了床头,对越星河说道,“儿子一会儿就过来,你先吃点东西吧。”
大概真的是饿了,又或是因为就要见到儿子而喜悦,越星河配合地张开了嘴,吃下了一大口可口的饭菜。
陆逸云颇有耐心的喂着越星河,一会儿替他擦嘴,一会儿又盛汤给他喝,生怕他噎着。
听见外面传来儿子嘟嘟囔囔的声音,陆逸云这才收了碗,他拿起一根柔软而窄细的皮绳,犹豫着走到了越星河的面前。
“张嘴吧,你答应了要守规矩的。”
这根皮带是用来勒住越星河的双腮的,这样一来既可以阻止他会因怒发狂而咬伤咬死阿傻,更可以用来阻止他乱说话教坏阿傻。
阿傻那小子虽然傻傻笨笨,对别人十分抗拒抵触,可是却尤其粘越星河,曾经越星河悄悄让阿傻解开他的束缚,还好被陆逸云及时发现,从此之后,陆逸云便不敢再让越星河在面对儿子时嘴上也自由了。
陆逸云相信,能在地底石牢坚持十三年不忘反抗逃跑的越星河是必定会抓住任何机会做他想做的事情的。
“陆逸云,你要不要这么狠心?!这孩子到底是我生下来的,你不仅不许我抱他也就算了,连与他说几句话也不许!”
“没这个必要。你好好看看他便是。”
陆逸云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他不管越星河愿不愿意,强行掐了对方的嘴然后麻利地将皮绳绑在了越星河的齿间,在脑后紧紧勒住。
越星河挣扎不过,只得认命,只不过他嘴里依旧呜呜咽咽地发出了一通含糊的斥骂声,眼里也尽是愤怒与委屈。
阿傻手里攥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小小木偶依依呀呀的在十八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越星河看见孩子手中拿的那个木偶,心中顿时一颤,也不再似方才那般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走近。
“少爷,要听话,可别总惹谷主不高兴。”十八笑着对阿傻说着话,可对方却似没听到他说话似的,只是一味的玩着手里的木偶。
待他抬起头瞥到陆逸云时,嘴巴一嘟,眼里满是不悦。
“孩子,快看看,谁来啦?你的碧眼叔叔来看你了。”陆逸云上前想要牵住阿傻的手,对方却嫌恶地瞪了他一眼,随后那双有些呆愣的目光则死死地落到了坐在床边,手足受缚的越星河身上。
“碧眼蜀……黍!”
阿傻一笑,嘴边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一行唾液,他已有十来岁年纪,这些年一直被陆逸云好生养着,又少有运动,自然长得胖胖高高。
越星河死死咬着口中的皮绳,双眼猛地眨了眨,他挣扎着挪动了一下被绑在一起的双脚,冲笑着扑过来的孩子使劲点了点头。
阿傻一下就冲过去紧紧抱住了越星河的脖子,他嘿嘿地笑着,却很快发现了对方身上的各处束缚,看见一条皮绳勒在越星河的唇间,阿傻想也不想地就要伸手去解。
陆逸云看这个傻儿子果然要做傻事,当即叹着气,拉住了对方的手。
“乖儿子,你碧眼叔叔犯了错,还在受罚,你若解了,那他就会受更重的惩罚。”
“是……是要打蜀黍屁屁吗?”阿傻想起自己不听话的时候,偶尔也会被打屁股,不由为越星河担心起来。
第 35 章
风华谷中事务繁忙,陆逸云不仅要处理各项大小事务,更要面对谷内外对于越星河一事的处置施加给自己的压力,而与此同时,他的心中却又无时不刻挂念着那个誓死不肯屈服半点的男人。
每每当陆逸云回到逍遥宫想好好休息一下,却又被天生厌恶自己的阿傻屡屡激怒,便是陆逸云这般的好脾气的人也难免会忍不住打打对方的屁股,教训上两句的,展示下作父亲的威风
虽然每次打了儿子的屁股之后,陆大谷主又得绞尽脑汁想办法哄对方开心。
不过,不管如何阿傻这孩子的脑子并不太对劲,自己又岂能和这样一个可怜的傻儿子多做计较。
陆逸云苦笑了一下,心道自己终究是对这个傻儿子太过严厉了。
他看了眼面容有些凄怆的越星河,自己的心头也有些难过,坐到床上一把抱住越星河,陆逸云摸了摸阿傻的脑瓜子,对他说道,“不打,不打,爹以后谁的屁股也不打了。”
越星河扭头瞪住了陆逸云,碧色的眼里生出一丝不屑之意。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却又将头靠近了阿傻,眼里带着浓浓的慈爱,将自己笔挺的鼻梁轻轻触了触儿子胖乎乎的脸。
而阿傻也感受到了越星河的爱意,他当即便捧住越星河的脸狠狠地亲了一下。
从没有有过这样待遇的陆逸云在一旁看了,不知心里有多么羡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按照越星河所说将阿傻从墨衣教总部抱养回来之后,明明是视如掌上明珠那般疼着爱着这个傻儿子,可对方从小便不喜欢自己。阿傻小时候一见到自己便要大哭大闹,大了些更是会没规没距的撕打自己,似乎定要看到自己难受那小子才觉得高兴。
陆逸云虽然对自己的相貌并不算太过看重,可他也觉得自己这般长相怎么都要比五官过于深刻冷硬的越星河要使人亲近得多才对,为什么这傻小子不喜欢乃至厌恶自己,反倒又是如此亲近越星河。
莫非,真的是因为阿傻乃是越星河怀胎十月所生,所以能与对方心灵相通。
越星河被捕之后便对自己憎恨万分,所以这小子也对自己憎恨万分?
因为越星河手足被缚,身体不便行动,阿傻便一直紧紧地搂着对方抱着对方,缠在对方身边。
“碧眼蜀黍,阿傻坠喜欢你了!嘻嘻嘻!”
看见越星河那双深沉的碧眸,阿傻的眼里也生出一丝向往之色,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越星河的眼皮,转眼又是笑得一口白牙。
越星河含糊地叫了叫阿傻的名字,可是因为嘴上的束缚到底是没能叫个明白。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顶在阿傻的脑门上,就这么温柔地与这傻儿子对视在一起。
阿傻嘻嘻的笑着,一双有些脏的手不停地抚摸着越星河的面颊,嘴巴也不时撅起来亲一亲对方。
而之前那只被陆逸云抱出来的小猫则在床上冲着这父子喵喵直叫,似乎也是在羡慕他们之间的父子情深。
突然,阿傻想了想,回身便笨拙地跑到了桌子边,他拿起一个木头小人,又匆匆跑了回来。
“碧眼蜀黍,你看!这是……是你给我的礼物!我都有好好收着!”
阿傻高兴地冲越星河嚷嚷着,他不停地举起手中的小木头人给对方看,眼里充满了幸福。
越星河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随手雕的小木人竟能让这孩子如此珍惜。
长年被关在地牢之中,越星河除了抄写佛经看书解闷外,唯一能做的就是雕雕东西。
心里念着在外面的儿子,每年对方生日之时,越星河都会精心雕刻一个小木人给阿傻,权当做自己这些年来不能陪在对方身边的一点小小补偿。
风华谷财大势大,想必陆逸云每年都会给阿傻买许多昂贵精巧的玩具,没想到对方却是这么珍惜这个简陋的小木偶。
越星河的碧眼里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
他转过了头,耳边依旧是阿傻喃喃不断的兴奋笑声,“我都有好多个这个木头人了!爹爹说了,等我收集到十五个,碧眼蜀黍以后你就会一直陪在阿傻的身边了!碧眼蜀黍,你快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嘛?!”
不等越星河回应,陆逸云径直接口说道,“是真的。所以阿傻要乖,要耐心等待,爹爹知道你喜欢碧眼叔叔,等你集到十五个小木偶,碧眼叔叔自然会永远陪在阿傻身边,再不会随时不见了。”
说完话,陆逸云温和的目光已经与越星河激愤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越星河很清楚,当年陆逸云斩钉截铁地在天下英雄前发誓,只要他一日不死,那么便会将自己永远囚禁在风华谷内。
而谁都知道,一个被残酷囚禁在地底石牢受尽折磨的囚犯怎么活得过尽享荣华富贵名利双收的风华谷谷主?
自己这一生,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抱一抱眼前这个傻儿子了,又怎能与对方长相守?
向来坚强的越星河似乎是被这个悲观的事实所刺痛,他听着儿子兴奋的追问声,碧眼之中竟是有两滴泪水潸然落下。
他当年生下这个孩子,本是说服自己和手下这孩子或可在万一紫渊蛇藤未起实效前,作威胁陆逸云之用,可只有越星河自己才知晓,那不过是个骗别人骗自己的谎言。
既然这是深爱过人的骨肉,他又有何道理不好好珍惜,即便要他堂堂八尺男儿承受女子般的痛楚,他也愿意将这孩子诞下。
虽然两人立场不同,导致越星河不得不动手除去对方,可他却仍想着在这世间与自己,与陆逸云之间有过的感情留一个念想。
可谁却料到,峰回路转,到头来,落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居然是越星河自己!这对越星河来说,委实可笑可恨可怜!
“咿,碧眼蜀黍怎么哭了?”
阿傻很快就察觉到了越星河眼中滚落下来的泪珠,他急忙伸出手接住了对方晶莹的泪水,却在看到越星河强忍悲痛的表情之后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哭了起来。
陆逸云没想到越星河会在儿子面前表现出这般脆弱的一面,想来十三年的关押,也并非毫无改变对方。
“别哭了,瞧你们一大一小,这……”陆逸云也难免被这一幕触动,毕竟眼前的这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昔日的爱人。
他赶紧掏出手帕想要替越星河擦拭眼泪,对方却很红着眼眶扭开头拒绝了自己的好意。
听见阿傻哭得呜呜做声,陆逸云万般无奈,他刚要伸手替这孩子擦一下哭的四溢的眼泪和口水,却冷不防被阿傻一口狠狠咬住。
阿傻一边狠狠地咬着陆逸云的手背,一边含含糊糊地骂道,“阿傻最讨厌爹爹了!爹爹欺负碧眼蜀黍!爹爹坏死了!”
虽然只是个傻子,但是阿傻咬人的力度却大得惊人,陆逸云知晓对方心里难过,也没有抽出手,只是任由这孩子死死咬住,直到鲜血都流了出来。
“乖孩子,爹爹答应你,待你集齐那十五个小木偶之后,以后再不欺负你碧眼叔叔了。可好?”
陆逸云柔声安慰着伤心悲愤的阿傻,目光却缓缓落到了越星河的身上。
越星河倒是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的目光少了些许对陆逸云的憎恨,却多了几分难以言诉的情愫。
如果早知道两人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他真是宁愿这一生都不曾遇到这个令他神魂都为之一动的绝代风华之人。
第 36 章
最后还是十八进来把阿傻哄走了,陆逸云看了看自己虎口被阿傻咬出的伤,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越星河依旧神情纠结地坐在床上,他看着陆逸云自己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那张俊美的脸因为那轻微的疼痛竟是有点扭曲。
谁都不知道武功可堪天下第一的风华谷主竟比常人要怕痛得多。
越星河冷哼了一声,不由又想起若非自己当初体谅对方怕痛,又岂会甘心雌伏陆逸云的身下!
上好药之后,陆逸云这才过来解开了越星河身上的束缚。
桌上的饭菜已然有些冷了,陆逸云又唤进下人把饭菜重新换了一桌。
越星河虽然恢复了行动自由,可现在的他身受重伤,在陆逸云面前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愣愣地望着这间卧房外悠长的走廊,不知那哭哭闹闹的孩子最后会被带去何处。
“过来吃点东西吧。”陆逸云看见下人这次送了酒进来,想起越星河向来喜欢喝酒,这便抬手替对方倒了一杯。
大概是嗅着酒香,越星河这才起身缓缓走了过来,坐到铺就了皮毛的软椅上时仍是不免因为臀上的鞭伤而面色微微一变。
他坐下来之后,沉默地看了眼满桌的饭菜,径自拿起了面前的酒杯仰首一干而尽。
“陆逸云,你方才几次三番提到那十五个木偶是什么意思?”
身为一教之主,越星河自然也非泛泛之辈,他已然听出了陆逸云方才劝慰儿子那一番似乎是话中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