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狗血
非常细小,小到站在他身前的两人都没有听到。
聂珵心思转了转,猜到一种可能性,头皮微微发麻。
然后仿佛验证他的猜测一样,藏在他发冠里的某只,又连续打了两个小小弱弱的喷嚏。那声音好像在说,为了吸出你的寒气,都给我冻感冒了,感不感动?
聂珵不敢动,也不能动。
“据说和秦匪风一起出现在奉仙大会上的问擎弟子,被金魑蛊王选中,想必就是他了,”那男子若有所思地看向聂珵,“或许……”
“金魑蛊王?贺云裳!”女子闻言声音骤然拔高,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狠狠踹了聂珵一脚。
聂珵被踹得一下翻了个身,脸直接贴在地上,心说你骂贺云裳他妈的揍老子干什么!老子叫聂珵!
而紧接着他竟被那男子轻手轻脚地翻过来,他刚想说果然这男子更讲道理一些,便觉身上道袍几下被扯开,一双咸猪手在自己只穿了一条亵裤的身上摸来摸去,末了,又扒拉一下他头顶的发冠。
*?
“不在吗?”那男子低低咦了一声。
“什么不在?”
“金魑蛊王。他没有死,应该与它有关。”
男子说完,聂珵也正奇怪那骚虫子方才一下跑哪去了,却突然听见秦匪风晕倒的方向传来响动。
随后余光看到那熟悉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踉跄着起身,手里似乎纂了一根凳子腿,在那两人回头之时一把扔了过来。
“咚”地一声。
聂珵两眼望天,心说你倒是再多用两分力气啊,那样你他妈就能砸死我了!
“……”
而那俩人看着完美避过他们直直砸在聂珵脑袋两寸开外的凳子腿,也是一愣。
秦匪风竟是第一个回过神的,撒腿就冲到聂珵跟前。
“聂珵?”
见聂珵并没有被砸伤,秦匪风明显松了口气,然后他往下一扫,才注意到聂珵衣不蔽体的样子,立刻手忙脚乱地想要给他重新穿上。
“聂珵?”
穿了一半,秦匪风终于觉察不对了。
“聂珵……说话……”眼底无措地看着一动不动的聂珵,秦匪风声音颤抖着道。
然后他等了一会儿,贴在聂珵身上的掌心一缩,似乎感受到聂珵过于冰凉的体温。
他就努力想了想,认真地哈出一口气,使劲给聂珵搓搓手:“你……你是不是冷?”
说完,秦匪风又旁若无人地迅速将自己的衣裳脱下来给聂珵严严实实地裹住,只露出聂珵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聂珵,说话。”
忙活完,他神色有些无助地又重复道。
而聂珵看着头上惶恐不安的秦匪风,倒真没觉得那么冷了。
他只想说,傻子,你能不能擦一下你额头还在滴的血,我看着心好疼啊。
第32章 累死老子了
那两个人此时回过神来。
“果然是一丘之貉!”只听紫衣女子愤然啐了一口,“这样惺惺作态给谁看!恶心!”
“我们就成全你,把你们一起带回去祭天,为十二年前沉鱼山庄和今日段家无辜的亡灵超度!”
说着,她便要一把扯起秦匪风。
秦匪风被突然强行从聂珵身前拉开,下意识剧烈挣扎,不管不顾地扭头一口咬在她的手背,那女子吃痛,一掌重重落在秦匪风的身后。
秦匪风被一掌打得跪趴在聂珵的身上,张口便又有血吐出来。
而他却像没有知觉一样,稍微拱起身,视线紧紧锁着聂珵,低声叨叨道:“聂珵不会死……”
我没死啊,你快摸摸我的心跳。然后你躲一躲,求你了!
聂珵急得快要哭了,这种眼睁睁看着秦匪风被人欺辱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竟宛如割了他的心一般难受。他在无心台那十年曾一度觉得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因为他失了心,他没有记忆,可自从遇到秦匪风,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牵引着,就连他几次与他置气,那种从未体会过的悸动也让他觉得自己终于像一个完整的人。
然后他便觉得脸上一热,居然是秦匪风的独眼里先掉下泪来。
吧嗒吧嗒,就见他就六神无主地捧着聂珵的脸,由着一连串的热泪滴落。
一股压抑的酸涩蓦地渗透聂珵的四肢百骸,聂珵只觉得脑中一阵熟稔的抽痛,不知怎么,他似乎回到他重伤初时,那时他也不能动,不能说,甚至不能看,连意识都是模糊的。不过貌似也有人握着他的手,温热的泪水滴在他的脸上,对他说:“日后我若有幸能找到你,定然千方百计护你,再不让你孑立无依。”
那时沉着深情的语气,他如今在哪里也听到过。
他是谁?
聂珵努力想要问清楚,却遽然间,又被一声绝望眦裂的怒吼声拉回现实。
只见秦匪风已经起身,聂珵余光中,只能看到他微微起伏的背影,接着他便一头朝那女子撞了过去。
“你杀了聂珵!”
聂珵闻言心惊,秦匪风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样误会下去激怒了他们,吃亏的只会是秦匪风。
“唔!”
结果出乎意料的,这一声痛呼尖细娇柔,竟分明是那女子?
这、这傻子怎么做到的?
聂珵看不见那边的情形,只能心急如焚地听着乍然混乱的响动。
“沈息!”那女子似乎被秦匪风步步紧逼,气急败坏地喊道,“你别看了!他疯了!”
沈息?那眼角有贪狼刦的男子叫沈息?
聂珵听这名字一愣,一瞬间与脑海中某个少年的清脆喊声重叠,很快又消逝。
然后他仔细听去,却是在错杂中听到一声轻笑,那叫沈息的男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不要被他吓得自乱阵脚,他不过是被激发了潜意识里残留的身法,眼下能与你抗衡,全凭对你的恨意。”
“他恨我?他凭什么!”那女子听完沈息一番话,显然又底气强硬起来。
果真,片刻便扳回了局势。
聂珵就揪心地听着秦匪风一声声闷哼,心说你个傻子服个软啊,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也不能这样糟践自己性命,你是想我死不瞑目吗?
而心下钝痛间,耳边的打斗声却是戛然而止。
似乎发现了什么事情,那女子暂时停下手,只剩秦匪风粗重的喘息以及挣扎声,想来是被他们强行制住。
“他这瞎眼……”
半晌,才听那女子似诧异道。
聂珵心知他们说的是秦匪风那只不能被碰触的左眼,难不成他们知道秦匪风瞎掉的原因?
而一阵静默过后,沈息却开口道:“不对,他这里面,有东西。”
什么?什么里面有东西?
聂珵还没明白沈息话中的含义,骤然间又响起秦匪风异常猛烈的挣动声,只听他喉间发出困兽一般的嘶嚎,仿佛有什么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让他完全丧失了意志。
他们在强行碰触他那只瞎眼。
“用力按住他!”
沈息的声音这时又传来,已不像方才那般沉稳,竟隐约透出几分兴奋。
听着秦匪风一下下戳在自己心上的哀嚎,聂珵怒气冲霄,喉咙忽地涌上一股腥甜,可他眼下连吐一口血的能力都没有,无计可施的他甚至想起那骚虫子,它去哪了?它既然可以吸出体内的寒气,是不是也能让他彻底恢复过来?
然而骚虫子自刚才被沈息搜看一番之后就没了影。
聂珵想到它每次出现时貌似都能读懂自己的内心,虽然他不太确定,但仍是集中精力,试图用意念将它唤出来。
而就在此刻,秦匪风却最后发出一声肝胆俱裂般的暴吼,突然安静了下来。
随着沈息抽回手,秦匪风脱力般有些失神地倒在地上。
然后他身子一颤,马上又转向聂珵。
聂珵听见他以明显吃力的动作,一点一点地,蹭到自己身前。
那张原本俊朗飞扬的脸如今泥泞不堪,绑在左眼的发带自然早已不在,且那只瞎了的左眼,此时竟是正缓缓流下血来。
为什么会流血?他们对他到底做了什么?
聂珵心中震惊,便听到一直沉默的女子终于开口。
“他……他那真的是?”
“没错,”沈息语气已恢复最初的温和,只是聂珵依然听出他极力压制的某种情绪,“确实是,贺云裳的鬼眼。”
“他把那鬼眼,生生嵌进了自己的左眼。”
“……”
“当年贺云裳不知用什么邪术,把他那只金魑蛊王和左眼融合,炼出令整个江湖人心惶惶的鬼眼。而他鬼眼被挖时分明该直接销毁了才是,想不到竟被这背叛他的人藏了起来。”
“这走狗也想学贺云裳一样操控人?”
“那倒未必,这鬼眼被挖后基本就失了作用,我方才仔细试探过,里面除了只剩一丝微弱气息的蛊王残体,几乎没有其他异样。”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息却没有回答,只是隔了半晌戏谑一笑:“或许……这下更有意思了。”
“……”那女子不再言语,明显对于此事完全无法理解。
而聂珵一动不动地听他们说完,心底惊诧之余,倒也说不清自己复杂纷乱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他心疼秦匪风经历的这些痛楚,但又想到这些痛楚都是因为那魔头贺云裳,他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心口,上去不下不来。
傻子,你以前当真那样喜欢他吗?
宁愿毁掉自己的一只眼睛,也要留着他被世人唾骂的残肢?还宝贝得不能让任何人碰一下。
而你自己的眼睛,就可以轻易舍弃了?
这样想着,聂珵鼻中酸涩,注意力又落上头顶的秦匪风。
秦匪风仍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独眼中却没有半分神采,一如聂珵初遇他那时,他被一群熊孩子肆意欺辱,他却风轻云淡,好像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