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命大臣自顾不暇 第56章

作者:岩城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古代架空

  玉清子稍加重了语气:“你连师父的话也敢不听了?”

  许观尘执着拂尘,弯腰作揖:“徒弟不敢。”

  国公府门前,许月就在府门前候着,见他过来,连忙迎上来,唤了一声“哥哥”。

  许观尘笑着问道:“今日怎么有心思在门前等着?”

  “我看老道长最近总是待在房里,闭门不出,想来是哥哥的病有些棘手,不大放心,所以在这里等。”

  玉清子拂了拂袖,快步往前走去:“有什么棘手的?你哥哥还有一个月就全好了。”

  想是他今日心情不好,许观尘朝许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屏退众人,一个人跟了上去。

  许观尘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师父?”

  “干什么?”

  “师父怎么了?”

  “你不听话,险些把师父给气死了。”

  “那我听话就是。”许观尘乖巧应道,“师父不好生气嘛,下回我让萧遇之陪我过来,也不去凑热闹了。”

  玉清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抓起他的手,给他把脉,吹了吹胡子:“近来如何?”

  许观尘下意识道:“好一些……”

  “我现在是大夫,说实话。”

  “还是老样子,犯迷糊,有时候犯困。”

  玉清子叹了一声,抬手揉揉他的脑袋:“你放心,这回的药吃完,若有必要,再吃一回,你就好了。”

  许观尘点点头:“嗯。”

  玉清子抚在他发上的手向下,拍拍他的脸:“你是师父的乖徒,师父一辈子修道行医,不会连自己的徒弟也治不好。”

  许观尘隐隐觉着不对,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谢谢师父”。

  玉清子把着他的手,背对着他,无声苦笑,把他带回自己的院子。

  他那院子里,摆满了医书与药材。许观尘上回来时就是这样,这回再去,仍旧是这样。

  玉清子不知道又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小丹炉,就放在房间正中,丹炉尚有余温,房里也有些热气,好像是才熄炉不久。

  隔着一张小案,两人相对坐下,玉清子取来手枕,再一次仔细地给他诊脉。

  这一回诊脉,他比寻常都要认真,闭眼拧眉,一言不发,沉吟了许久。

  良久,玉清子收回手,从自己的小包袱里取出装着乌黑药丸的小瓷瓶。

  这个小瓷瓶许观尘见过两次,他前两回吃的药,都是从那里边拿出来的。

  玉清子将瓶口抵住手心,再倒出一粒乌黑的丸药,递给他之后,亲自起身倒茶。

  他凝眸,瞧着许观尘把丸药咽下去:“怎么样?”

  许观尘将茶碗中茶水饮尽,细细地体会了一下,认真道:“好像还没有什么感觉。”

  “你先别回去,在国公府等一会儿,看有没有什么反应。”

  “好。”许观尘想了想,“只是这回吃的药,好像与之前两回吃的不一样。这回的药回味苦,前两回的回味是甜的。”

  玉清子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还真当自己久病成医了?”

  许观尘笑了笑:“当然还是师父厉害。”

  玉清子摸着胡子:“嗯。”

  许观尘道:“师父近来都在药材堆里打交道,今日就歇一歇,我陪师父下盘棋吧?”

  “好。”

  许观尘起身,到外边去吩咐人拿棋盘棋子来,在玉清子面前的案上摆开。

  他二人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棋盘上摆棋子,说些闲话。

  玉清子似是无意问道:“那个西陵的元策,住在哪里?”

  “大约是住在西边的驿馆里,那儿前些日子就收拾出来了。”

  “是吗?方才师父看见,他的身边,浩浩荡荡的,跟着好多人。”

  “是呀——师父,我得了首子啦。”许观尘拣起盘上一颗黑子,握在手心里,将棋子捂得温温热热的,“他上回不是遇刺了嘛,所以身边跟着的人多一些吧。”

  玉清子不再提起元策,时不时问许观尘感觉如何。许观尘暂时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便打趣他今日怎么紧张兮兮的。

  许观尘在国公府用了午饭,陪着玉清子下了两盘棋,又陪他在国公府的花园里转了一圈儿。小成公公提醒说,快要宫禁了,他才吩咐套车,准备要回去。

  玉清子见他确实无碍,也稍微放下心来,把他送到府门前:“去吧。”

  傍晚时分,长街很是空旷,并没有什么人。

  许观尘端坐在马车里,才走出去没多远,便听见前边有马铃铛的响声。

  飞扬最先听见这声音,脊背都挺直了,很是戒备的模样。

  许观尘安抚好飞扬,掀开帘子看了看,是元策那一行人。

  想来他们是方才见过萧贽,才出宫来,而他们又要进宫,所以便在路上撞见了。

  小成公公问道:“小公爷,是给他们让让,还是?”

  那个元策,是个难缠的人。许观尘轻叹一声,颇无奈道:“给他们让。”

  元策一行人骑马,马蹄哒哒,缓缓而行。

  马车夫驱赶着马匹,挪到了道边,让他们先行。

  而元策却在马车前停下,派了个随从上前。

  那随从一抱拳,朗声道:“马车内可是定国公府的小公爷?我家主人邀小公爷下车一见。”

  小成公公为求稳妥,看了许观尘一眼,代他答道:“宫禁时辰将至,陛下传召,我家公爷赶着回宫,实是不便,请见谅。”

  元策悠悠地驱马上前,在马车前站定,反手抽出腰间佩刀。

  西陵人的佩刀,不似梁国的长刀,他们的刀弯如弦月,是很漂亮的弧形。

  此时他二话不说,竟抽刀出鞘,许观尘身边的人也都警觉起来,纷纷抽出了武器。

  那元策不慌不忙,用刀尖勾起车帘一角,将帘子掀起来,斜着眼往马车里一睨,一字一顿地喊他:“小公爷?”

  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许观尘朝小成公公使了个眼色,只身一人下了马车。

  他站定,手执拂尘,朝元策作揖:“见过殿下。”

  元策收刀入鞘,只骑在马上向他回礼,半真半假地笑道:“好久不见。”

  许观尘亦道:“好久不见。”

  他在雁北待过一年,期间与元策交过两次手。

  头一回是为了从西陵流窜来雁北的游匪,在城楼上远远地见过;还有一回,是为了飞扬,应当说是为了千百来个武傀儡。西北边界未定,城镇易主,是常有的事情,就是那一回,许观尘与钟遥把飞扬从他手里带回来了,所以飞扬很怕他的马铃铛响。

  元策瞧着他,毒蛇似的,淬了毒的目光在他周身扫过两圈,竟道:“三年前见你,那么小小的一只,现在还是小小的。只是眉眼长开了些,不像从前,小孩子似的青涩。”

  许观尘不知他是何意,只回道:“殿下倒是没怎么变。”

  元策笑了笑,仍是真假掺半地说:“有点像你兄长了。”

  许观尘不语。

  说来惭愧,兄长许问去的时候,他才十岁。过了十来年,兄长的模样,于他来说,已经很模糊了。

  况且,兄长就是死在元策手里的,许观尘不知道元策与他提起兄长,是什么意思,也不想与他提起兄长。

  元策继续道:“你修文,你兄长习武,但是眉眼之间,一点若有若无的傲气很像,是你们定国公府的人独有的么?”

  许观尘垂眸:“我不知道。”

  “就是这样。”元策有意无意,往回瞥了一眼,“你兄长,临死前也是你现在这副模样。他是个,很值得敬佩的对手。”

  许观尘勉强镇定心神,道:“死者为大,殿下还是不要再提我兄长了。”

  “怎么?”元策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把那话再说了一遍,“你兄长死之前也是这样,咬紧了牙不说话,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么?”

  许观尘身形一晃,似乎也是咬紧了牙,并不言语。

  “他满口鲜血,说不出话。”元策冷笑两声,随手摘下腰间玉佩,暗中塞给他,“定国公府不是没有找到他的尸首,只给他立了衣冠冢么?我这儿有两件许问的遗物,长刀盔甲都有,明日来风月楼,你求求我,我就给你。”

  许观尘背过手并不接,身形再晃了晃,往后退了半步。

  元策抿着唇角,将玉佩挂在他的腰上。末了,还顺了顺玉佩上挂着的穗子:“嗯?”

  他一转眼,便看见萧贽骑着快马,带着人来了。是许观尘让小成公公派人去报的信。

  元策的眼里有促狭的笑意:“来得挺快,还是亲自来的,看来你挺受宠的。”

  待萧贽近前,众人皆跪下给萧贽行礼,元策亦撩了撩衣摆,跪下了:“同小公爷聊了两句,既然陛下来了,人就还给陛下了。”

  萧贽无暇理会他,快步上前,摸了摸许观尘的脸。

  许观尘面色发白,唇也毫无血色,仿佛是勉强支撑,才能够站在原地。萧贽一来,他便抓着萧贽的手,暗中靠着他,才能站好。

  萧贽与元策说了两句,话里刀光剑影,许观尘都没听清,只觉得脑子嗡嗡地响。

  待元策领着他那一群人走远了,许观尘用手捂着唇,呕了一口鲜血出来。

  萧贽抱住他,握着他的手:“怎么回事?”

  “老毛病。”许观尘不自觉往他怀里缩,“萧遇之,我冷。”

  他几个月未曾犯病,几乎所有人,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寒症热症这毛病。

  萧贽看他眉间,那一点朱砂,果真淡得快没有颜色了。

第52章 大乱方寸

  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许观尘还有这毛病。

  萧贽把他抱在怀里,用拇指摸了摸他的脸。

  “奴才去定国公府请玉清子道长。”小成公公一撩衣摆,翻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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