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郎/大猫
裕哥点头问道:「他是俺兄弟,这是当然的事…可是俺真的弄不懂,这小子甚麽屁武功也不会,怎会跟那个南宫少爷一起打擂台?之前俺不知是小秋,只当故事儿来听,谁晓得竟会是他!」
「王兄弟一直跟南宫少爷在一起,在下还以为王兄弟是三绝庄的人…」张朴并不清楚立秋的底细,尤其他跟那位南宫少爷关系极不寻常,更是不宜多问。
「我的娘!这小子八辈子跟三绝庄扯不上半点关系!怎麽会…」
「徐兄难道不知,王兄弟跟三绝庄的少主南宫风,乃是青梅竹马的恩人好友吗?」张朴有些奇怪。
裕哥比张朴更摸不著头脑:「小秋除了失了踪的这几个月外,从未离开河源镇,哪曇豜出个这麽大来头的青梅竹马来?三绝庄的少主会是他好友?他做梦哩!捡个乞丐回家倒有…咦?!那位南宫少爷听说也是个瞎子…不会罢…那个在街上要饭瞎哥儿竟然是…天!」
张朴道:「这就没错了,风公子自小跟绝庄主失散,流落无依,因此极感王兄弟难中照顾的恩情,二人情好无间,即使公子离庄闯荡,也偕王兄弟同行,其後一起护送凤主进京,可惜公子中途染患疯疾,多亏王兄弟一路照顾,本已渐有起色,无奈好事多磨,公子在较技场中锋芒过露,皇上怜才过甚,留著公子朝夕随侍,不得离宫…」
张朴越说越叫裕哥惊讶,立秋跟那美貌瞎叫化好上了不奇,奇在小叫化竟会是武功卓绝的南宫少爷,那乞丐少爷还跟立秋一同闯荡江湖,之後还被皇帝抢了去…
裕哥心中总觉得张朴的话有些不大对头,可是一连串奇事已冲得他头昏脑胀,要调整一下呼吸才能说道:「小秋今次回乡就是因为…唉…」他真的不忍心说出「被抛弃」三个字来。
「公子不是薄情人,奈何他神智昏乱,他自己也不清楚发生甚麽事,没法再庇护王兄弟,所以大人命我送王兄弟回乡散心。」
张朴虽然说得婉转,裕哥怎会不清楚倪谦是怕皇帝对立秋不利,急著送立秋离京避祸去?
「我操!那个该死的…」裕哥骂了半句,才想起自己骂的是皇帝,张朴毕竟是官府中人,不由得有些尴尬地转口道:「如果真是这样,小秋一定难过死了,怪不得他要借酒浇愁…」
「瞎小子…」立秋的呓语,听得徐、张二人叹气。
酒醒之後,立秋的脑袋虽然痛得厉害,但总算真真正正的睡了一觉,可是醒了又如何?立秋只觉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来,甚麽都不想干,不想理…他终於嚐到当年左临风失去云雩时的心痛,也明白为何他那样高傲要强的人,会沉沦到在街头任人侮辱打骂,因为他根本感受不到旁人的伤害,心里的痛远比身体折磨要痛得太多…就像今天的自己一样…
尽管如此痛苦,立秋还是没法恨左临风,无论他如何背弃自己,欺骗自己,立秋也无法恨他,在他心里只有左临风曾经为他而流的泪与汗,温柔和伤悲…
怪只怪自己不能给予他想要的一切,没能力当守护他的人…
「懒小子!日头晒到屁股上还不肯滚下床,你老哥我临起程还跑来看你,你居然耍大牌不理俺!」裕哥一脚踢在立秋床沿上骂。
「呃…对不起!」立秋爬下床来,对著这位从小认识的老大哥,立秋有惯性的敬畏服从。
「一身酒臭,快去洗把脸去!」裕哥喝令。
立秋失魂落魄的胡乱洗了脸,再在裕哥督促下喝了两碗茶,昏沉的脑袋总算清楚了些许,讷讷的道:「裕哥你…起程?」
裕哥吐了口浓痰道:「死醉鬼!雪停了不上路等开春吗?你有大官儿照看,风光了便一副败家子的死相,俺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活,不走镖家里喝西北风啊?」
这种亲切而市井的说话,立秋已好久没听过,他乡故人,尤其在失意的时候,分外令他窝心,他很自然地问:「大嫂可好?」
「你大嫂又有了娃儿啦!」裕哥笑得脸上的麻子也在发光。
「恭喜大哥!」立秋虽然笑不出,心里却真的替裕哥高兴。
「恭甚麽喜!又多添口吃的,俺发愁才对!哎!时候不早了,可俺还想跟小子你聊,你回清河镇,我到马陵邑,恰好有三四天同路,不如跟我们一同上路,俺兄弟好好聚聚。」裕哥早有邀他同行的打算。
立秋也舍不得就此跟裕哥分开,遂答应同行,跟张朴一说,才知他已经收拾好行囊,早已应允跟裕哥同行。
一路上,那些年轻的镖师和趟子手,对大闹较技场的立秋极感兴趣,不时借意到立秋车旁问这问那,弄得立秋连心痛难过的时候也没有。
到傍晚用餐的时候,立秋吃的不多,说的更少,裕哥心知是甚麽一回事,可是他那位镖局的大小姐,年方十八的楚茜,看见立秋心不在焉的敷衍态度,心中便不乐意:「裕大哥,名门大庄的势派果然不一样,就算衹是人家少爷的近身,派头架子也比别人大!」
裕哥忙道:「茜丫头,别这麽说俺兄弟。」
楚茜小嘴一噘道:「是啦,谁不知你兄弟了不起?外有南宫世家和三绝庄撑腰,朝廷里的大学士是他朋友,还跟丐帮帮主称兄道弟,我们小小的镖局那儿惹得起他!」
裕哥忙向立秋道:「茜丫头向来嘴不饶人,这刁蛮小姐连我也拿她没法…」
如换了平时,立秋肯定早已还嘴,但现在他还那有吵嘴的心情?没精打采的说了句:「是我不会说话,惹姑娘生气。」
楚茜瞧著立秋死样活气的模样便心中生气,可他自认不是,她也拿他没法,只好憋著一肚子闷气咕哝:「没用的奴才胚子!」
四十三. 紫瞳魔(3)
立秋也没有理她,吃完饭便找裕哥,他不是想找人聊,只是有个熟人在身边感觉好些而已。裕哥正忙著检查修理镖车,立秋二话不说的上前帮忙,弄了个多时辰修理才完毕,裕哥见他主动找事干,不再独个闷著,也乐得他肯干活消磨时间,总比他借酒消愁好。
翌日上路,立秋彷佛已回复平时一样,不耐烦困在马车里,不但主动帮众镖师干些跑腿杂务,跟他们说话也多了些,除了不时有些怔忡呆滞外,也没有别的异样,张朴和裕哥也稍微放心了些。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每到夜阑人静时,立秋便无法抑止地疯狂地想著左临风,可是越是想念,心便越是钻心刺骨地痛,他受不了房内冷清寂静得叫他窒息的气氛,悄悄地披衣出房,走到客栈外,漫无目的地信步而行,祗见天上一轮明月,明净如水,在雪地里映出一片冷冷的幽蓝银光,洁净得叫人有如置身另一个世界曈驛可是那个与飞雪共舞的精灵已经不再复见…
「一个大男人整天愁眉苦脸的,真没用!」一个又娇又刁的声音在立秋叹息中道。
立秋一回头,楚茜那娇美的身影正在他身後,倔强明丽的眼里带点讥讽味道,她是今晚头一轮值夜的人,换班後刚好瞥见立秋半夜溜到客栈外,好奇之下便跟了过来。
「我的事跟楚姑娘无关。」立秋没有兴致跟她纠缠。
「可是你那垂头丧气的样子碍著本姑娘的眼!咱们江湖儿女,天大的事也不皱一点眉头,那像你活像老婆跟人跑了似的…」
楚茜无心的说话正刺著立秋的痛处,立秋失控似的怒道:「你知道些甚麽!甚麽也不懂的死丫头!你凭甚麽说三道四!」
楚茜一句:「原来真是老婆跟人跑了!」到了唇边,瞥见月光下立秋苍白如纸的脸,失神的眼内深如渊海的伤痛,重逾山岳的沉重,讥讽刺人的话再说不出口来。
「吵死人了!」一个妖魅邪傲至极的男子声音忽地从地底下传出。立秋二人同时惊得四下张望,忽地眼前一花,一个黑袍人高大冷峻的背影已傲立在二人身前不远处,全身上下连一片雪片也没沾上,可是积雪的地面却多了个大洞。
那人才一现身,楚茜首先感到一种令人心寒恐惧的绝强迫力,尽管那背影看起来是那样地随意潇洒,她从未见过气势力量强到这麽可怕的人,光是站在那曈驛已像冥界来的死神一样,可以任意支配旁人的生死。
「你是甚麽人?鬼鬼祟祟祟的躲此处有何企图!」楚茜强自镇定地拔刀喝道,可是在那人压倒性的气场下,她背上已不能自控地冷汗直冒,小手也在隐隐发抖。
那人伸一伸腰,懒懒閒閒地道:「本君只想安安静静的睡觉,你们无缘无故的跑来吵闹不说,还有脸说我鬼鬼祟祟!」
「这样睡很舒服的吗?你们怎麽都爱在雪里睡觉的?」立秋想起左临风,不自觉地道。
「小鬼你居然会认识喜欢在雪地里睡觉的人?」那人很感兴趣似的说著转过身来,两道诡秘幻异的暗紫寒光落在立秋身上。
没人能形容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贴切一点来说,那是一双来自妖魔界的眼睛,深沉妖异的暗紫色泽,原始狂野得不带人类的情感,弥漫著来自冥界的邪肆魔光,绚丽邪美,使人无法自控地甘心被这双魔眼拥有夺走灵魂,甚至生命…
楚茜跟那人的眼内的紫光一碰,就像被勾去了魂魄一样,连那人的面貌也未看清,目光在刹那间涣散,人随即软倒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