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关大盗
“是。”
等那小头目离开了,古贲这才对田老爷说:“把它搬下来。”
田老爷点了点头,从车上搬下一块大石头,星光下,只见大石的表面用琉璃的五彩,刻着“大汉兴,天下固,骏马来时有稻谷”,在暗夜中闪出微光。古贲从车上拿了铁锹,递给田老爷。
田老爷低声问道:“就埋这里啊?”
古贲也低声道:“这里后面背靠出龙山,前面又是栈阁关,北有北辰,南有沃野,风水最好不过。不会错。”
田老爷点了点头,挥起锄头就开始刨地,一边刨一边喘气,一会儿,就刨好了一个坑。古贲和田老爷两人合力,将那大石搬了过去,放入坑中,又盖了土,埋了起来。田老爷面容上浮现上一股掩饰不住的笑意:“还是亲家有办法!”
古贲抚须道:“我们上车吧。回去以后切不可张扬。”
“这还用说?我懂得的!”
————
此时的江衢王府中,仿佛酝酿着风暴。江衢王廖勇坐在座上,几乎暴跳如雷:“古骜这个小儿——抗戎那会儿与本王相传书信,还与本王说什么与雍伪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本王请他派兵在北方共襄义举,并许以河间郡三千户的食邑!你猜他跟本王说什么?”
说着廖勇“啪”的一声丢下一封信笺,落在荀于生面前,荀于生立即打开默读起来。
廖勇拍案道:“……他居然说除非江衢也改制平世庶,开科举——他才会出兵相助,否则冒然卷入战乱,就是有负苍生,就是助纣为虐!助纣为虐,你看这话说的!你看这话说的!这个无耻小人,枉费本王之前为他申声!他真是把他义父吕老儿的那派嘴脸学了个透彻!”
荀于生颤抖着双手捧着信笺,读着读着,感到背后的冷汗一点一点地沁入了衣襟。
廖勇指着荀于生道:“你不是说,只要善待山云书院诸人,古骜就会对本王心怀感激吗?你不是说,古骜与雍驰有仇,江衢当结好汉地以图大计吗?你看看他是怎么说的?他说本王的恩情,他早在兴军襄助济北的时候,就还完了,现在一事归一事!”
荀于生跪了下来:“王爷息怒……我……我从古骜年少时便观察他,他……他确确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呐……如今怎么会……怎么会……而且要说他不重视山云书院……怎么可能?”
廖勇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让人扣了山云书院的简璞,再让人去劝劝古骜,看他会不会回心转意?”
荀于生叩头道:“王爷不可,王爷不可啊!”
廖勇怒道:“书生误国,讲的就是你!你给我退下!”
不远处的雍廖大军,仍然在对峙,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廖去疾负手在帐中看着地图,他已经等了很久,可是仍然没有等到那个本该存在的战机。粮草每天如流水般地消耗着,所谓战鼓一响,黄金万两。
“报——王爷有信,世子亲启!”
廖去疾看了信,叹了口气,对幕僚诸人道:“我早就说过,古骜靠不住,当年放那些士子出江衢去参加义军,就是一招错棋。那时,也不该为了攻击雍伪就帮了古骜,就算要帮,也该他亲自来求,并把儿子留在江衢做质子才是。父王那时对夫子言听计从,夫子又对其师弟有愧,倒让古骜占了便宜了。”
“唉,那时候天下人都说,汉王征戎,怕又是累累白骨,不可能成功。哪想到……”
“世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虎贲之锐已挫,事到如今,只有迎战了。”
江衢之信传到了北地,古骜正坐在椅中,看着虞君樊教古疆练剑。
古疆划出一个剑花,向虞君樊攻去:“义父,看剑!”
虞君樊被剑光笼罩住了上身,他背着常用的右手在后,用左手一手舞竹剑抵挡,不住后退。眼看就要退出练剑场地的边缘,古疆一鼓作气,加快了速度,处处攻向虞君樊要害。虞君樊脸上始终挂着恬淡的微笑,忽然他在边缘止住了脚步;古疆愈急,出招越快,破绽倒越多。
虞君樊手腕一动,也加快了速度,一会儿便重新把古疆逼至中央。古疆力竭,左支右绌,终于不敌,被虞君樊巧力轻轻一挑,剑便被打落在了地上。
古疆累的气喘嘘嘘,虞君樊收了剑,敛容道:“疆儿,你可知你错在哪儿?”
古疆喘气道:“我错在功夫没有义父好。”
虞君樊摇了摇头:“功夫没有我好,就没有取胜的可能吗?你错在策略,与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作战时,你不该上来便猛攻耗尽体力,而应该久久周旋。我不惯使左手,总有破绽,你却没有耐心去发现。”
古疆仰起脸,道:“与其去发现对手的破绽,不如自己更强些,上来就把对方击垮才好。”虞君樊微微一怔。
古疆又望向古骜:“父王,我说的对不对?”
古骜道:“你说得不对,听你义父的。义父现在是你的老师,你作为弟子,有这么和老师说话的么?”古骜对虞君樊道:“你看你把他都宠坏了,无法无天。”
虞君樊这才回过神,笑了笑,看着古疆。
古疆皱眉,跑到古骜面前:“我既觉得不对,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能?义父所说的策略,不过是教我隐忍,厚积薄发,可这样有什么意思?我想学典三叔那样的招式,能一招制敌的。父王觉得天道不公,不就起兵了吗?他们都说父王是反王,可父王却开天下之先,我要像父王一样。”
古骜皱眉道:“胡闹,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你不尊师,能学到什么东西?你给我跪下。”
虞君樊走近古骜,轻声道:“你别责备他了,他说的也有道理。”古疆一溜烟便躲在了虞君樊的身后,朝古骜吐舌。
古骜沉下脸来:“疆儿,你今日得给你义父赔不是。”
古疆抬头望着虞君樊,道:“义父说我说的有道理!”
虞君樊也说:“孩子有孩子的性格,骜弟……你别急。”说着虞君樊又蹲下来,对古疆道:“你知道你父王在气什么?”
古疆低下头道:“他气我不尊师。可从前义父给我上课,我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义父还夸我呢,就他板着一张脸。”说着古疆指了指古骜。
虞君樊捏住了古疆的手指,道:“疆儿,你知道人为什么要隐忍吗?”
“因为弱。”
“因为他也许今后会很强,但是暂时还没有力量,那要不要策略呢?人不可能一开始就是最强的,在你成为最强的之前,总有人比你更强,那你怎么办?你还是要讲策略,用自己的强处,攻击对手薄弱的地方。你说得道理对,强了,什么策略都没用。可策略正是给尚还不强的时候用的,你学好了这个,今后必有大利。”
古疆道:“我父王已经是天下最强的了,我以后长大了,也是天下最强的。”
正在这时,一个斥候入内:“报——汉王,江衢来信!”
古骜沉默地打开信,忽地一个玉佩从中掉了出来,坠地摔成了两半。古骜一愣,对虞君樊低声道:“这是我夫子的玉佩。”
虞君樊轻轻拍了拍古疆的肩膀,对古疆道:“你先去找武师父练骑射,义父和你父王有事要商量。”
“喔。”古疆听闻,在架子边放了剑,朝马场跑去了,几个侍者忙追了上去。古骜看了看古疆的背影,对虞君樊叹道:“你总是这么纵着他。他才这么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