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拾遗录 第9章

作者:羹一瓢 标签: 青梅竹马 古代架空

穆柯闭着眼轻笑,“知道我没有乐子还不快点儿开车。”

说乐子,乐子就来了。林锦笙一晃眼瞧见了大世界门口的若玉,回头笑着对穆柯说,“欸,兄弟给你找个乐子”,林锦笙把车停在路边,摇下了车窗玻璃指着若玉坏笑着说,“你下去再亲他一口,保证你今天晚上都睡不着。”

这都快八点半了,季哥怎么还没来接自己?若玉在大世界里逛了一会儿,看了个眼花缭乱,这会子正兴趣索然的在门口的哈哈镜里看着自己变高变瘦变矮变胖。

穆柯往车外看了看,开玩笑说,“他怎么自己在这儿,现在不该在白啸泓床上暖被窝?”

林锦笙还真是看不惯若玉目中无人的脾气,他一边儿用激将法一边儿催着穆柯下车,最后说,穆柯要是敢去,就把他打麻将输给自己的钱全都物归原主。

穆柯大摇大摆走上前去,站在若玉背后。若玉在哈哈镜里看见了一个被拉长的人脸,变了形的样子是看不出,可那一身绿皮加上纨绔不羁的眼神,若玉的脚趾头都知道是谁,他佯装没有看见,故意退后一步使劲踩在穆柯脚上,若无其事地从旁侧离开。

林锦笙坐在车里看笑话。

穆柯哼笑一声,拽住了若玉的胳膊,“踩了我,都不说声对不起,真是不懂事。”

若玉气恼的甩开了他的手,“想让我明于庶事,再怎么说得是对人,你也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穆柯是没有想到自己被个兔子给羞辱了 ,看着哈哈镜里扭曲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拽住了若玉的胳膊把他往一边儿扯,若玉哪儿有他力气大,蹦着步子就被扯了过去。穆柯说,“你少给我装蒜。”

到了人少的地方,穆柯把他抵在拱形石门墙上,看着他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啧啧”的笑着,“我从来不吃蒜,我就要原汁原味的”,穆柯又“一亲芳泽”,擦了擦若玉水渍渍的嘴唇笑着说,“回去别忘了告诉白啸泓,我叫穆柯。”

穆柯调戏又挑衅,临走还不忘掐他一下,“手感真好。”

若玉的手腕从头顶滑下来,还没有大闹一番,人就大摇大摆到了闹区上了车。若玉用袖子使劲擦了擦嘴,心想:这算怎么回事,我招他惹他了,真是条疯狗,狗咬了我我也不能咬狗。他心里又怨极了白啸泓,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活的这么乱七八糟,那一刀怎么没捅死他。一阵寒风刮来,若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冻死人了,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不知道现在该去哪儿。

第7章

彼时白公馆里,白啸泓刚送走前来探望的湘姐,转身坐在沙发上。丫鬟递上一杯热茶说道,“白爷,今天的晚餐……”

她心里揣酌着白啸泓的心思,季二爷不时地看着手表,明显的是呆不下去了,白爷怎么还不让他走,她还在出神之际,白啸泓随口说道,“杏棠今天在我这儿吃饭。”

季杏棠再次撩开袖子看了看手表,“大哥,我……”说好了亲自去接若玉,没安排人来,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白啸泓从缭绕的水汽中抬眼看了他一眼,“他是我的若玉宝贝还是你的?你存的什么心又担个什么心?”见季杏棠皱了皱眉不说话,白啸泓又说,“安生的在这儿吃饭,我派人去接他。”

季杏棠倒不是害怕若玉跑了,上海滩到处是白啸泓的眼线,他藏到犄角旮旯里,白啸泓也找得到。只是大冬天的,他又没带一件大衣,又没带钱,中午那顿饭吃的怎么样也不知道,现在饥寒交迫也说不定。季杏棠点头答应。

吃过饭,季杏棠又看了看手表,快要九点了,梓轩应该回来了。白啸泓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丫鬟递来一杯热牛奶,白啸泓随手指了指季杏棠,丫鬟把牛奶递给了季杏棠。

季杏棠接过杯子,放在桌子上推到白啸泓面前,和声说,“大哥,时候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我也该走了。”

白啸泓从报纸中抬头斜睨他一刻,淡淡说,“从明天起你搬到我这儿来住。”

“可是……这不合适”,季杏棠断然拒绝。

白啸泓哼笑一声,“一诺千金、一言九鼎说的不是你季二爷?我让你住进来也算出格的事?”

季杏棠啞言,沉默了片刻才说,“好,不过今天总要让我先回去,好让我先准备一下。”

白啸泓说,“今天睡我房里,亏心事做多了,总感觉有些魂儿冒着阴气冰砸的我凉”,白啸泓放下报纸起身离开,“知道你季二爷爱干净,全是新换的,你若是觉得我脏,那不好意思,你得忍着恶心。”

“大哥……你故意难为我”,季杏棠也起身离开。

刚走到客厅门口,白啸泓又说,“一个认识两天的人都可以给他暖床,让你睡我床上怎么就为难你了,我答应你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就不会做,况且我确实有事想同你谈。你想出去也可以,不过我刚才说了,今天谁放你季杏棠出了白公馆,明天就到黄浦江里去喂鱼。”

季杏棠攥紧了拳头,他为什么非得这么逼自己,难道别人的命在他眼里就不是命,算到自己头上他就这么开心。

季杏棠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老老实实睡上了他的床。熄了灯,头对脚,背对背的睡。

谈生意就谈生意吧,季杏棠裹紧了被子淡淡问道,“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想开的聚益到底是证券公司还是烟土公司。我们对外说是烟土公司只是想哄骗那些人入股,还是你真的想走私烟土发一笔横财?”

白啸泓闭着眼睛柔声说,“杏棠,你不会天真的以为烧香拜佛的都是善男信女?”

“那我不干”,季杏棠斩钉截铁地说,“你答应我准备洗白。”

白啸泓苦笑一声,“难道我洗白了你就肯原谅我?你照旧会觉得我骨子黑皮子脏。”

“泓哥儿,我们还年轻就此收手还来得及”,季杏棠依旧用无波无澜的声音循劝。

“你……很久都不曾这么叫我。”如同年少时,也是在这样的冬夜,糖儿的脸贴在他后背上,软糯的声音告诫自己,泓哥儿,那里的人都出老千你没有可能赢钱,我不想你去;泓哥儿,那里的女人都有很多男人不干净,我不想你去。这是让他厌烦极了的说教,有一天他开始不说了,自己又是如此的想听。

季杏棠说,“你若是肯走正道,我可以每天都这么叫你。”

“你倒是很适合做生意,这种交易动动嘴皮子就好了不是吗?”,他又问道,“你觉得什么是走正道,切断和帮会、军阀、赌台、夜总会、烟土之间的关系,就是走正道?你有没有想过,没了这把椅子,我们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们还是会逼得你走歪门邪道。”

“我们表面上风光,坐了这把椅子---经营赌场、开烟馆,财源广进日进斗金,在上海滩呼风唤雨。可是在那些达官显贵尤其是金融家企业家看来,这不是正道,更上不得台面。裹上这层皮子就好比附骨之疽,光鲜的很却只有自己知道疼在骨子里,想割舍难免要忍受些切肤之痛。确信无疑的是现在走的绝非正途,亦绝非真正的长远之计。创办实业、进军金融,才能改头换面,真的让人瞧得起”,季杏棠停顿片刻又说,“况且,未必是要和四面八方切断关系,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长处。”

白啸泓抿嘴一笑,“你最会办事。有人爱权,便以权笼络之;有人爱财,便以金钱贿赂之;有人爱美色,便以美色诱惑之。有喜好就会有破绽,你这么聪明又有如此远见,应该看的出我喜欢什么,你想收拢我,是不是也该给我些甜头。”

季杏棠淡淡说,“大哥,我同你说正事。”

白啸泓“嗯”了一声,“说完了吗?说完我就睡了。”

“照目前的形式,我觉得还是开银行最有利,一来大哥交际广泛融资必不在少数;二来,银行借本胜利、生生不息,赚取的红利子不在少数;三来,和放高利贷不同,这是正道,有助于我们打入上流社会”,季杏棠轻声问道,“睡了吗?”

“睡就睡吧”,季杏棠自言自语起来。

白啸泓说,“开银行的资本那1000万都不一定够,万一银行开张,没有人存钱进来,岂不得关门大吉?”

季杏棠心中有些欣喜白啸泓还听得进他的话,“我打听过了,金融界有个颠簸不破的规矩,无论哪家银行开张,同行同业的都要存一笔钱进来,表示祝贺。上海滩有十几家银行,这十几笔款子存进来已经是不小的数目。另外能在上海滩存钱的都是经常上烟馆下赌场的富贾豪绅达官显贵,这些人在场子里求我们照应,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用担心银行没有资金。”

只听白啸泓“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他便也睡下。

季杏棠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进到一个崭新的天地,那里不再是烟云缭绕、众生杂沓,而是静谧而和谐;那里的人也不再是眼神呆滞、精神萎靡的赌鬼、烟鬼,每个人都精神奕奕气度不凡。他的心热了,身子也热了……

睡到后半夜,迷迷糊糊中有人从后面抱住了自己。季杏棠嗓子里闷哼着,“你松开我。”

白啸泓与黑夜为伴,也只敢在黑夜里这般放肆,明知外面月色无疆冷月如霜,被窗帘遮住渗不进来一点儿冷意和光亮,他也心满意足,他紧紧揽住季杏棠的身子,头抵在他肩头。季杏棠感觉到了温暖的鼻息喷在自己脖颈间,味道里裹挟着暗夜里蔷薇的香气,“糖儿,我答应了你肯不肯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