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芥子
“你休想!”皇帝勃然大怒,用力将之推开,“你们好大的胆子!朕要杀了你们!朕一定要杀了你们!”
祝雁停被推得往后趔趄一步,跌坐地上,他闭了闭眼,沉声道:“陛下,如今这宫里,已由不得您说了算了,您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雍州,西囿城,军营。
自拿下西囿后,萧莨便将大营迁来了这边,常驻在此,以牵制凉州、雍州两地。
这一年里戍北军又与北夷兵马交手数次,几未败过,萧莨的名声在西北三州乃至北夷人那里俱都水涨船高,甚至传出了战神的名号,叫人闻风丧胆。
天色刚亮,军营中的将士便开始一日的操练,萧莨每日清早都会亲率兵出外野练,从无懈怠。
珩儿刚醒,喝了奶正乖乖坐在榻上,等着吃早膳。
父亲一直要到晌午才回来,他是知道的,所以从不吵闹。
柳如许进来时小孩儿正似模似样地舞着木剑,嘴里念念有词,见到柳如许眼睛亮了一瞬,从榻上跳下来,跑过去抱住他的腿,仰头与他道:“先生,珩儿的木马,珩儿要骑小马。”
柳如许摸摸他的头,将之抱起:“已经做好了,这就带珩儿去看。”
“好!”
柳如许将人抱去自己住的帐子里,这几日珩儿一直嚷着要骑马,他年岁还太小,即便是马驹萧莨也不敢让他骑,便答应给他做一匹木马,奈何萧莨实在太忙,嘴上答应了珩儿,却始终未有抽出空来,后头柳如许便说由他来做,接下了这桩事情。
萧莨善工事,柳如许的手活虽不及他,但从前时常跟着他一起做这些小玩意,只是给孩子做匹木马而已,也还应付得来。
将珩儿放到木马上,柳如许笑着鼓励他:“珩儿自己骑,别怕。”
他松开手,小娃娃起先还有些怯,前后摆了几下掌握了平衡,立马眉开眼笑咯咯笑个不停。
柳如许在他面前蹲下,笑问他:“好玩么?”
“好玩!”
珩儿玩上了瘾,不愿下来,到后头热出满身的汗,柳如许纵容着他,叫伺候他的嬷嬷去给他拿过一身干净衣裳来,亲手给孩子换上。
取下挂在珩儿胸前的长命锁,柳如许将之握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下,问他:“珩儿,这是你父亲送你的么?”
珩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他:“爹爹送的!”
闻言,柳如许一怔,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许:“……珩儿的爹爹是什么样的?”
“爹爹就是爹爹……”
“珩儿没见过爹爹么?珩儿父亲没有与你提过爹爹?”
“没有哇,那爹爹是什么样的?”珩儿满眼期待地反问柳如许。
柳如许轻抿唇角:“我也不知。”
他没再说什么,帮小孩重新穿好衣裳,将长命锁给他挂回去。
珩儿低头看看自己的锁,又看向柳如许,眨眨眼睛:“那先生是珩儿爹爹么?”
柳如许伸手抚了抚他的脸,轻声一叹:“不是。”
“噢。”小娃娃失望地噘起嘴。
萧莨回来时珩儿还在柳如许的帐子里玩耍,他过来找人,柳如许正在写药方,见到萧莨进来,搁了笔站起身。
萧莨上前将儿子抱起,珩儿指着他的木马告诉萧莨:“珩儿的小马,好好玩。”
萧莨与柳如许道谢,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桌案,微微一滞。
柳如许用的笔搁,还是当初自己在上元节花灯会上随手买来送与他的,没想到他经历了抄家流放,竟还收着这样东西。
柳如许低声解释:“我当时将之藏在袖子里才了带出来……”
萧莨轻颔首,未再多问,抱着珩儿离开。
柳如许目送着他们父子俩的背影远去,神情中多了些许怅然,呆怔了许久才又坐回桌前,提了笔继续写药方。
珩儿搂着萧莨的脖子,小声问他:“父亲,爹爹在哪里?”
萧莨沉默抱着儿子往前走,珩儿已渐渐到了懂事的年纪,但他从未与之提过祝雁停,一次也没有,连这把金锁,都是之前有一回萧荣来军中时,陪着珩儿玩,顺口告诉了珩儿是他爹爹送给他的。
小娃娃不懂爹爹是什么意思,缠着萧荣问了许久,后头又去问一直带他的嬷嬷,每个人都与他说得语焉不详,但珩儿聪明,大抵还是弄明白了,爹爹也是父亲,是一样的,可他从未见过他爹爹。
这还是小孩第一次主动问起萧莨,他呆呆看着自己父亲,黑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期盼与渴望,萧莨抱紧他,良久,才哑声道:“珩儿以后就知道了。”
更阑人静之时,萧莨走出营帐,踱步至军营后头的溪水边。
春风寒浅、斜月朦胧,沉沉夜色之下,有如万籁俱寂。
萧莨兀自伫立许久,直到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柳如许走至他身侧,安静站了片刻,轻声问他:“郁之是有心事么?怎都这个时辰了还不歇下?”
“你不也没睡。”萧莨淡道。
柳如许抬眼望向他,那张英挺的侧脸在朦朦月色中更显冷峻凌厉,深邃眼眸里隐有黯光,怔怔望着远处的山影,似心事重重。
“今日,……珩儿问我爹爹是什么样的,”柳如许斟酌着话语,“他好似从未见过自己爹爹,我能否问问你,为何会如此?”
“……你应当早就猜到了,”冗长的沉默后,萧莨轻闭了闭眼,这么长久以来第一次与人说起祝雁停,“他是怀王府的人,怀王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他亦成了陛下身边的红人,他不愿放弃权势,随我来这里。”
柳如许闻言皱眉:“他与你成亲,是想借国公府之势,为怀王铺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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