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药
少年抓紧了钱袋,“可是……我要怎么找你呢?”
“你随便拦住一个缇苏人,问他云中淑女号在哪,他会告诉你的。”海连笑着,将他推向了他的姐姐,“钱别乱花,我的眼睛尖得很,可以隔着海洋看到你。”
“我才不会乱花呢!”少年鼓起腮帮子反驳道。他回过头来,单薄的胸膛用力起伏几次,然后对着海连大声道,“说好了,一言为定!将来我一定会开着比你更大的船去找你!”
50.
“你善心太过。”方停澜刚刚就依着船栏,船下的事情尽收眼底。
“你不是一向都知道我是这种人么。”海连挑眉,“我不在乎他会不会用这笔钱真的去挣一艘大船,或者扭头就拿着这笔钱坐上了赌桌——在泥巴区里,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但是……”他垂下眼睛,“至少刚刚他看着我的时候,他的眼睛是干净的。”
方停澜嘴唇微张,“……你很在乎这个?”
“是。”海连看向对方,目光坦然,“对你也是一样。”
“……”方停澜缓缓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从小岬到蟹隆的这段航线并不复杂,只需要顺着洋流一路往西,绕过天堑海峡后便可以畅通无阻。海连已向方停澜示意伪装身份,对方也就乐得当一只懵懂肥羊,和龙容一起扮演着那些白鸟区矜贵而又傲慢的富商;而海连身上尚未洗去的那股匪气也帮了他,至少这艘船上的其他人早已将他看成了流落在东州的水手,闲时还会跟他喝上半瓶酒,聊聊东州海盗们的八卦。大伙甚至怂恿他干完这票,不如留在这艘船上跟他们混。
“你别看我们船破,但我们这船厉害着呢!”海盗们凑近道,“五年前海神号和女妖号打起来那事你听说过么?”
海连挑眉,“……有点印象。”
“我们这船当时就在那里!”男人说道兴奋处还手舞足蹈的,“乖乖,我从没见过那么吓人的爆炸,连女妖号藏在船底的金箱子都炸飞了天,一枚金币和一根手指头正落到我面前!”
“啧啧,你岂不是吓坏了?”
那人摇头:“我是吓坏了,可我们船长胆子大!后来等雨停了,他还带着我们悄悄去捞过东西——喏,你看到他腰上的刀没,那是‘上尉’当年用过的。……你怎么这副表情?”
“……没什么。”青年深吸一口气,重新微笑起来,“听你讲的故事听得太入神了。”在水手看不见的地方,商海连的手紧攥成拳。
船长扶着自己的佩刀,这一路都心不在焉,他盘算着自己将要得到的那半箱子金币,脑子里已经开始琢磨到时候如何将自己的这艘破船翻新一番,再去岸上好好潇洒挥霍一轮——反正他也不担心那对男女会赖账,毕竟看对方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就是没受过这么挫折的,就算身边跟着三个侍卫也不要紧,在大海上,谁有船,谁的刀子多,谁才说了算。
夜幕落下,船长又抽了一口烟,刚打算换个人来掌舵,自己去睡个好觉,结果他手还没离开舵盘,就听见船的另一头有水手在高叫:“——那是什么?”
“好像是船?”
“怎么会这么多船?”
所有人迅速聚集到了船首,眼前是风雨欲来的波涛起伏,而在最后那一尾浪落下的瞬间,所有人也都看到了远方北宏舰队伸出的獠牙。
第112章 劫船
积雨的云层尚在慢慢聚集,但风已经开始刮了起来。
阴霾的天空下,海连和方停澜自然也注意到了前方的封锁线,男爵半眯起眼睛:“有点不妙。”
“怎么?”
“以这艘船的质量,只怕挨不了一轮齐射就得玩完,风向也不好,就算要逃也逃不了多远。”海连皱眉,“没想到北宏人居然在这里拦着……”
方停澜掏出怀里的指南针看了看,他沉吟片刻后道,“我有个办法,就是有点冒险。”
“什么办法?”
男人往右一指:“绕路,往天堑海峡的方向开,只要能甩开北宏的主力,后面的事情便尽可以交给我了。”
“你想走生死滩?”海连迅速反应了过来,“但那地方全是漩涡暗流,我不觉得这船长有本事可以开过去。”
“所以我们得把这艘船变成自己的。”
“……”海连一时无语,“方停澜,我发现你比海盗还要海盗。”
“过奖,”方停澜笑得心安理得,他看了一眼远方,“北宏人应该注意到我们了,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可不多。”
海连也跟着望了一眼远方黑压压的舰队,终于一咬牙:“如果失败了,我饶不了你。”
“放心,如果失败,我就和你一起沉入海底,也算同生共死。”方停澜笑起来,“你去说服船长调头,我去为造反做准备。”
海连翻了个白眼。
“北宏的海军怎么会在这个方向?”另一边的船长心里也在犯嘀咕。干他这行的,见到海军的第一反应便是避让,男人手中操纵着舵盘本能的开始转向,打算避避风头晦气,但北宏舰队早已发现了这只波涛中的灰老鼠,他们迅速燃起一支信号烟,并打出旗语,示意船长就地停船接受检查。
“怎么办,咱们停吗?”大副问道。
船长还在犹豫,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就算想逃也比不过那些四桅的风帆战舰,然而他一声“停”还未出口,旁边一个声音忽然道:“不能停。”
那名外来的愣头青水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侧,对二人又重复了一遍,“不能停。”
“你一个外人跑过来插什么嘴?!”
年轻人无视了大副的嚷嚷,继续道:“北宏海军百年来从未发过一条海盗赦令,你就算老实停船,最后脖子上一样会套绳子,不如赌一把。”
“赌什么?”
“去生死滩。”
船长被海连这平淡语气激怒了:“你懂个屁,别以为在黑鲛号上擦过两年甲板就是个行海的了,你知道生死滩是个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听我的就死不了。”
“哈,”船长瞪起眼睛,作势就要拔刀出鞘,“——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的船凭什么听你的指挥?!”
海连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方停澜,对方向他轻轻点了点头,于是他叹了口气,“算了,我这人口才不太好,还是用拳头说话更顺手。”
“你什么意——”船长话未说完便只觉眼前骤然一花,下一秒,天地颠倒。直到后胛尖锐剧痛和脖颈上的冰凉触感一并窜上大脑时,男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挟持了。
甲板上瞬间哗然。水手们跟随船长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变故,众人又惊又怒地刚想冲上前来,一条弹道突然从旁射出,斩断了所有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