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药
瀛沧军的旗舰率先赶到了小船的跟前,接舷的船板搭起,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衣着精良的海军走到自家破烂的甲板上,向着那位肥羊富商行礼:“镇海公大人。”
“别对我行礼了,”方停澜指了指一旁的龙容,“先将女王陛下接过去好好招待。”
女王?!水手们更傻了。
龙容这会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她强撑着走到方停澜跟前:“您是我毕生见过的,最凶狠的赌徒。”
“而且是运气最好的赌徒。”方停澜勾唇一笑。
龙容忿忿而又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披着瀛沧军送来的毛毯转身前往军舰。海连则拉着大副走到了一旁,“总之你也看到了,他们一位是南宏镇海公,一位是缇苏的皇室。我骗了你们,”他说道,“但他们俩也是货真价实的富有,现在你们想要什么补偿都尽可以开口。”
“……”大副的视线在军舰和海连身上来回倒转了好几轮,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所以我们是接了女王的生意?”
海连挑眉:“也可以这么说。”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大副问道,“你对行海的事太懂了,看起来不像是他们那种……”
“我的身份其实我一开始就说过了,”青年稍稍歪了下头,笑道,“我说过我是在黑鲛号上干活的。”
大副呆怔了一晌,随即男人的绿豆似的小眼倏地瞪起,他张大了嘴:“你是——!!”
男爵嘴角上扬:“南宏的镇海公和缇苏女王可以给你们一箱财宝,一艘新船,我没他们那么有钱,只能回报你们一些别的东西。从现在起,你们船上的人都是黑鲛号的朋友,以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通过我手下任何一个船员找到我。”他说到这里是的稍稍一顿,又向对方指了指一下自己腰上的那把上尉的佩刀,“对了,这个可以归我吗?”
大副此时只会愣愣点头。
“谢谢。”说罢,他向着大副和水手们锤了锤自己的左胸口,然后如海鸥一般旋身离开。
瀛沧军有方家的财富做靠山,在四荒的海军中自然是一等一的好配置,船上的军医为海连检查了腰上的撞伤,确认骨头并无大碍后开始为他包扎额头,结果被海连挡下:“你去看其他人吧,有的水手比我伤得重多了,包扎这点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行。”
“既然不让医生来,那由我来为阁下效劳如何?”一个声音从旁插了过来。方停澜接过医生手中的药膏与绷带,冲海连笑笑。
海连撇撇嘴,“也行。”
两人相对而坐,方停澜示意海连再坐近一点,“我赔了他们一艘船,三桅纵帆船。”
“对方大人来说是一笔小钱。”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里刮来的啊,”话虽这么说,语调却纵容,方停澜笑着,“不过能用一艘三桅船的钱突破北宏的封锁线,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你崩了他们的船长,他们没说什么?”
“他们船长经常克扣手下的口粮和工钱,迟早哗变,”轻轻将药膏涂开,“那位大副还得感谢我让他升职。”
额头传来轻微的刺痛,海连不由皱了皱眉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让你的舰队直接把我们送去缇苏?”
“恐怕不行。”方停澜摇头,“瀛沧军有其他的用处,只能将你和龙容带到蟹隆去找阿克。”
“什么用处?”
“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莫亦人离开了北拉马湾,正在打算吞占千鹭滩?”方停澜道,“他们一分散兵力,之前封锁的天堑海峡以南便有了缺口,我得去撕开这个缺口。”
“然后据为己有,顺便霸占几条航路?”海连揶揄。
方停澜笑而不语。
涂完了止血药膏后方停澜欠身欺近,继续为他缠上绷带,两人此时的姿势近乎一个拥抱,男人的声音低徊柔和,自他的耳侧传来:“一旦天堑海峡这边的领域受到了威胁,莫亦哪还会有心思去觊觎占缇苏的便宜。我虽然没有直接支援缇苏,但也是用另一种方式帮了你们——只是在帮忙的同时,收一点红利罢了。”
“方停澜,你不该当政客,应该去专心经商,什么地方都能被你捞到油水。”
“男爵阁下,我可从没说过我是个无私忘我的大善人。”男人笑得狡猾极了。他退后松手,“包扎好了,接下来要我来帮您揉揉腰吗?”
海连:“……”
55.
有了瀛沧军护送,接下来的路程就变得平静而轻松了起来。四日之后,一行人顺利抵达了蟹隆岛。
海连目送着瀛沧舰队离开,又看向身边的那个人:“方大人不是要去占你的天堑海峡么?”
“是瀛沧军去,又不是我去。我当然得把你送回久梦才算放心,”方停澜一脸委屈,“你就这么想赶我走么?”
海连翻了个白眼,“别以为我猜不出来你在久梦城肯定还有别的事要做。”
方停澜被戳穿打算后脸色都不变一下,依旧笑眯眯的:“只是一点情报收尾的小事而已,比不上送你安全上岸重要。”
海连冷哼一声,转身去找阿克。
阿克在收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赶到了蟹隆岛,他在岛上提心吊胆等了一个多月,如今总算能卸下一部分担子,不禁开始大倒苦水:“海连哥,为什么突然让我开着黑鲛号在这边等你啊?蟹隆这地方鸟不拉屎的,连野味都打不到几头,我带着兄弟们天天抓螃蟹,自己都快成螃蟹了……”等他抱怨完,又听海连说明了一番事情经过,少年的一头乱发也被他抓挠得更像鸟窝了,“——所以北宏根本不想娶王女殿下?”
“现在是女王陛下。”海连纠正。
“一个意思,总之就是龙容姐的婚事吹了嘛。”阿克又挠挠头,“然后久梦城现在也乱成了一团,所以我们得赶紧回去救场?”
“差不多这个意思。”海连道,“你在船厂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那边每天不是对着八连明轮的图纸琢磨设计,就是看人喝酒打架,能知道什么……”阿克吐吐舌头,他好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方停澜,“对了海连哥,你不是和那个……那个人……怎么现在又凑到一块儿了?”
海连自己的这点儿事从未瞒着自家大副,他也顺着阿克的目光望去,身材高挑的男人正在和瀛沧军的将领吩咐着什么,对方嘴角微微上扬着,但海连知道这个人说出的绝不会是什么温柔言语。他收回视线,眉头微挑,“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嘁,不说就不说呗,还拿这种老土的话搪塞我。”阿克笑道,“我只是想问清楚到时候跟这位方大人的交谈可以到什么程度,免得他套我的话时,我要是说漏了什么就不好了——你是当头儿的,这个界限得由你来定夺。”
连阿克这种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少年都知道的游戏规则,自己却总是拿捏不好界线。海连紧抿起嘴唇,过了良久后他才轻吐一口气:“可以把他当自己人,也别太当自己人,《吉光黄云书》的事情半个字也别透露。”他拍了拍阿克的肩,“今天在这里休息最后一晚,吃最后一顿螃蟹,然后去沙鬼湾。”
既然已经被方停澜拉上了赌桌,他也会学习如何编织手中的牌组。
一顿螃蟹,一夜安眠后,黑鲛号重振长帆,向沙鬼湾的方向开进。在八连明轮的助推下,海连在第七天时便已见到了沙鬼湾林立停驻的船只。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让龙容等人先停在黑鲛号上,由他,阿克以及方停澜先行下船。
沙鬼湾在这五年间的变化也极大,或许是因为各国的海军势力越来越庞大,再加上海神号与女妖号的那一次共沉令海盗们元气大伤,如今的沙鬼湾更类似一座无主的商业码头,走私贩子们在这里交换着货物与情报,丝毫不避讳身边佩刀的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