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痕
李宴阳被混战的乱军阻隔在外围,眼睁睁地看着红枣前腿重重跪下去,冲力将林悦甩出了他视线之外。一时间急得束手无策。林悦的身法属于速度型,对付这种使用重兵的力量型练家子多少有些不对路。加之佩剑被毁,神臂弓施展不开,几乎是赤手空拳。
双方的骑兵战成一团,柔然军将防线守得死死的,李宴阳索性弃了马,单手提着枪就往林悦那边跑。战马扬蹄带起的烟尘正好可以稍作掩护,柔然军只顾马上骑兵,一时间竟然没人注意到他。
先行撤退的周一辛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一眼就看到在马蹄间纵横穿越的李宴阳。
他四下扫了一圈,没看到林悦。
常锋的轻弩手们悄悄在夜色下行进,在暗处架好了弩,将混战的两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将军呢?让咱们的人先撤出来。”
周一辛抬手往敌阵指了指。
常锋刚把鼓锤举起来准备敲撤退号,顺眼往周一辛手指的那处一看,惊道:“他怎么在那!”
撤退号一响在敌阵的李宴阳肯定是来不及折回来的,这边一撤退他铁定立马暴露。
周一辛紧了紧缰绳,说:“让你的人先别动,我去看看。”他又四下寻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林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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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宴阳像刨土的泥鳅似的,神鬼不觉地从敌阵这头穿到了那头。
他先是在十步之外的大树后面看到了红枣,红枣眼熟他,甩着尾巴朝他迈了两步,前腿可能伤着了,两步都走得打晃。
李宴阳忙提着枪跑过去。
没看到林悦,倒是看到了脚边孤零零躺着的重戟。
而重戟的主人此刻正在不远处破口大骂。
李宴阳看到熟悉的人影,先是大大松了口气,还没站稳又被他一脸血吓得脑子一空。
他惊惧地大叫,声音出来直接破音了:“阿悦!”
树下的血人微微朝他一抬头,几乎瞬间就低了回去,若不是他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几乎要以为那人压根就没搭理他。
柔然将军见又来一个大衍人,骂声陡然更大了。
林悦突然一改之前的好脾气,隔空朝地上狠狠一掷,染着血气的匕首裹着一股强劲的怒气脱手而出,擦着柔然将军的耳际直直钉入土里。
柔然将军登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林悦动作利落地拔出匕首,在袖子上擦了擦图,抬着手又要重复刚才的动作,“怎么不骂了,才削了半只耳朵而已。”
李宴阳几乎是摔到他跟前来的,还没等他确定林悦的伤势,话音先钻进了他耳朵。
他直觉不太对。
李宴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上下检查了一圈:“有没有哪里伤着。”
“没有。”林悦不着痕迹地把匕首换到了左手,挣开了。
柔然将军死死盯着悬在脸上的刀尖,双颊紧咬,额上已经疼出了冷汗。
林悦下手狠,挑得是耳朵边的软骨扎,创伤小但足够疼。
“还不肯说?”林悦问。
柔然将军瞪着他,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开始挣扎。
李宴阳这才注意到这人的一只脚和一只手动弹不得,只有左脚和右手能动。四肢健全的人陡然失了一半的行动能力,即使还有一对手脚完好,动起来也会十分不协调。
他的右手一直胡乱挥,那手掌大得能一把握住林悦的脖子,倘若力道恰当,捏断也是可能的。
可能还未习惯支配残缺的身体,他袭击的准头一直不太好,要么抓偏,要么就被林悦轻轻一挡就挥开了。
李宴阳看着血糊的林悦,语带一丝惊愕,“你废了他的手脚筋。”
林悦愣了愣,随后干巴巴地说:“谁叫他跟我耍心眼。”语气中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虚闪躲。
李宴阳忍着心里那股莫名爆出的怒气,尽力平和地问:“他做了什么?”
“我问他们的人在哪,领兵的是不是伽来吙。他明知道我听不懂,还一直跟我说柔然话。”
李宴阳深吸了一口气,堪堪保持住一丝理智,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他不会大衍话。”
这个可能他早就想到了,只不过他一时情绪把控失败,对俘虏动了私刑。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自己也惊着了,心里想着回去军法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不料刚自我调节了一番,始作俑者李宴阳就来了。
林悦不知怎么的突然争执欲就上来了,不高兴地说:“他听得懂我说话。”
“能听和能说是两码事!”
林悦被他猛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手里的匕首随即一松,就这一眨眼功夫,那柔然人瞅准了机会,左脚猛地发力,膝盖重重叩在林悦背心。
柔然人大吼一声,拼尽全力挣起身,迅速接上一脚,直击林悦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腕。
匕首脱手飞了出去,待李宴阳反应过来林悦已经被那柔然人狠狠扣住脖颈。
使用重兵的人双臂最有力量,林悦细白的脖子圈在他手掌里,就像一只娇小脆弱的玩偶,只需轻轻一下……
李宴阳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重甲包裹的身躯不可抑制地颤栗起来。
他强装镇静,用柔然语说:“你挟持他没用的,你和你的士兵都不会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晨光熹微,悬了一夜的圆月彻底不见了踪影,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