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痕
岭下互市离都护府不远不近,快马需半日到。几人轻装而至,已经是日落时分。
岭下互市同安右不同,这里是大衍管辖的城镇,城中商贸日落而歇,此时城门已经紧闭落锁。
此时不宜打草惊蛇,喻旻几个人扮做刘竟部下,借着都护府的壳进了城,直奔埋藏地。
这是一处狭窄的破巷,地上的青石板年久磨损风化,脚踏上去都能溅起一抔灰。巷子尽头是一口老枯井,悬在井上的轱辘尽是虫眼。李晏阳拿扇子轻轻敲了敲,“吱嘎”一声脆响就断了。
李宴阳以扇掩鼻,还是被沙化的木屑呛得直咳,“怎么埋到这种地方,最多炸死几只蚂蚁。”
喻旻绕过枯井,面前是一个同样破旧的宅门。
卫思宁下巴朝门指了指,“就在里面了。”说着上前推开门。
几人跟着进去,原本应该杂草丛生的中庭却异常平整,斩断的枯草被胡乱堆在东北角,入眼的是几乎占满整个中庭的新土堆。
林悦哑然一惊,瞪着圆眼:“这么大?”
若柔然兵说的不假,这里只埋了一个火硝石。在他的印象中,那东西不是一只手就能握住的么?
林悦看向喻旻,神叨叨地说:“这地方阴森森的,这么大个宅子修在这么破的巷子里,哪有人家在门口打井的,难怪成绝户了。”
李晏阳拎着扇子,纠正说:“戈壁里的水精贵,哪里有就在哪里开井,没有那么多讲究。”他四处看了一圈,面露疑惑,“只是这地方少有人迹,柔然兵勘察了几天就选了这。”
喻旻蹲下身搓了把泥土。肉眼看这土堆埋得绝对不浅,这种埋法要想引爆底下的火硝石,必须要泥土稀疏细碎,而且堆土要讲究上实下虚,要给够燃烧空间,底下还得藏些燃料。
喻旻伸手往深处刨了刨,泥土竟然出乎意料地压得很结实,理应藏在里面的引燃物也没有发现。
卫思宁挨着他蹲下,说“晏阳说得有理,想要炸毁互市却把火硝石埋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不太对劲。”
喻旻想了想,问:“另一颗在哪?”
“元贝街的谷桐树下。”
刘竟忙接口道:“是个闹市,最大的商铺都在那,还有不少商馆。”
喻旻起身,掸了掸袖口的土,说:“先挖吧。”
中庭四角各插着火把,余飞带着几个禹王近卫开始忙活。这院子荒芜多年,四下残垣横立,夜里蛇鼠出来找食,碰着腐化严重的房梁,各种声响不绝于耳,再细一听又什么也没有,更显得鬼气森森。院子里几人默然无声埋头刨土,林悦不知脑子突然开了哪道门,觉得余飞几人活像在给人挖坟。
他不动声色地往李晏阳跟前站了站,面色凝重地盯着中庭。
李晏阳侧头看他,稀奇道:“你不大对头啊,话这么少。”
林悦依然一言不发。
李晏阳照脑门给了他一折扇,“嘿,怎么了你。”
林悦烦躁地转头瞪他,强撑底气道:“想事情!你烦不烦。”
过了一会,林悦突然问:“你说这家是怎么绝户了。”
“你没病吧,好奇这个。”李晏阳伸了个懒腰,随口敷衍说:“死绝了就成绝户了呗。”
又过了一会,林悦还是没忍住,“你看。”他盯着中庭,抬手指着,语无起伏道:“像不像在挖坟。”
李晏阳:“……”
闭嘴啊!老子瞌睡都吓没了啊!
第109章 重兵
喻旻倚在矮墙上合眼假寐,高悬的圆月清辉从破瓦颓垣中泄下来,轻纱似的铺在他的眉眼间,静穆中透着一丝暖意。卫思宁鲜少有这样安静看着他的机会,一时瞧地有些入迷。
刘竟无意间瞟到卫思宁的眼神,他一经验尚浅的粗人都能看出这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柔情和爱意,一个激灵浑身爬虫似的挪出了三尺开外。
夜深人寐,四下无声。
中庭的土坑已经挖了五尺深,刘竟打了个哈欠,绕着土坑走了两圈也没能消去困劲儿。他搓了把脸,踱第三圈的时候看到那位的林将军靠在小李将军身上睡得不省人事。
行伍男儿挤一个被窝睡觉都是常有的事,若是那以前见着这场景,他眼睛都不会往那处瞟。可喻大帅和禹王给他的冲击实在是有些大,如今看什么都觉得变了味。
许是他眼神直白,存在感太强,李晏阳警觉地侧头与他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趴在肩头的林悦,接着“刷”地一声打开折扇,横在林悦的睡脸前,嘴唇一张一合。
刘竟看着嘴型,他说的是:“不许看。”
刘竟:“……”
突然,坑底传来铁器刮削的声响,浅眠的喻旻蓦地睁开眼睛,转瞬已经翻身跳了下去。
余飞快速往外抛了几锹土,敲了敲露出地面的部分,回报说:“大帅,是铁。”
喻旻点了点头,示意继续挖。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周围的泥土才清干净,一个庞然大物静静地落在坑底——这是一个足有两辆马车高的铁球,外层光滑无物,月光打在上头甚至能反出亮光来。底部有一个焊住的大铁片。喻旻摸索了一阵,试着把铁片撬开,里面果然是一个暗室。
喻旻正要探手进去,卫思宁先他一步先伸手进去了,“我来。”
卫思伸手进去,沿着冷浸的铁壁摸索了一阵,慢慢拉出一个铁制小匣子。卫思宁将铁匣拉到底,顿时一股浓重的异味扑鼻而来。
林悦听见动静也醒了,蹲在坑边往下看,闻见这味儿猛地一激灵,脱口道:“葛藤油!”
这味道比印象中的要浓得多,可见匣子里油的纯度。
喻旻凝视了片刻,浓稠的葛藤油泛着黑光,颜色看着比漆黑的铁匣子还要深上几分。
“先找到引线。”
卫思宁依言顺着缝隙再次伸手进去,在匣子头的底部摸到一根指姆粗的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