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悠悠
待瞧仔细了, 便见往日极有神采似世间万般事皆能随心而谋的圣皇这会儿面色有些虚弱的苍白,眼角原就有的细纹都深刻了几分。
骤然见此, 赵澜只觉心中酸楚的厉害。
圣皇于他便仿若一个极厉害极厉害的人,他对圣皇如今的亲密最开始便是源于几分崇敬之情。就如同世人宣扬那般, 圣皇乃是神人临世天定之人,方能一统寰宇,救万民于水火。
赵澜习惯了如此强大的圣皇,但此时他却虚弱的若同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往日的威严在他身上散去,赵小君子再真切不过的瞧见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如同他老师、父亲一般的男人。
赵澜分辨不清此时心中所想, 只他伸手的手在周显眉眼轻轻滑过时, 他分明瞧见自己的指尖有几分颤意。
嘴唇开合几次, 赵澜不知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才听到了自己轻若飘羽一般的声响,“你…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赵澜只觉眼睛实在酸涩的厉害,却委实控制不住落下泪来。不知过了多久,赵澜伏在周显一侧疲惫睡着了, 只是眼角红的厉害,面颊上也带了几分泪痕。
赵澜醒来时是觉察有人轻轻在他头上顺抚着,当下他便睁开眼。
刹那,赵澜就瞧见周显这会儿侧卧着。一手因他方才枕压而眠不能动弹,可空着的另一手却顺着他的发丝。
赵澜迸发出几分喜色,“你醒了?可好些?”
周显神色间尽数是疲倦,见赵澜如此问他,仍旧强行打了精神点了点头。
赵澜立时浮现笑意,为周显盖好了有些凌乱的被子便立时急匆匆去叫寇连进,叫他将汤药端来。
听闻周显醒来,寇连进喜极而泣,汤药是早温着的。
赵澜自己拿了汤药,他不曾做过侍候人的事儿,却拿了汤匙一点点有些笨拙的喂着周显。待喝了药,又叫人送来些清淡流食,想叫周显吃一些。
寇连进说他从昨日到今日,一整天水米未进了。
周显吃了些,似面色有几分好转,便笑着安抚般拍了拍赵澜手背,“朕有些想吃离云糕,小君子可否帮朕去拿一些。”
赵澜虽不知晓他为何不叫宫人去拿,却也不过多疑心,见他有所胃口反倒松了口气,立时露出几分欢喜之色跑出了明光殿为他取来。
只等赵澜一出了明光殿,周显立时捂着肚子浑身汗如雨下,随后又靠在床边将方才所食之物尽数口吐而出,身体更是打了摆子。
医道院中御医一直在明光殿偏处候着,这会儿听着寇连进惊慌的叫声后,一个个立时恐慌推搡着疾跑而来,一个个为着圣皇瞧病。
可稍稍一看,这些御医便汗如雨下,面色苍白的厉害。
“如何?”周显虚弱中仍旧勉力问道。
那些御医不顾此刻地下脏乱,一个个只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说。”
“圣皇,圣皇…臣下…臣下无能为力,您几日反复发热又伴有头疼、呕吐之症,实乃温热疫疾。这些时日臣下已将能用之药尽数用了,可迟迟未见效,请圣皇恕罪……”
这一位御医大着胆子心惊肉跳般说完后,旁的立时也接二连三求饶。
“都给我闭嘴!”这会儿却是寇连进上前,他又立时着了几个宫人上前,小心为圣皇擦了汗渍,随后更换了有些被濡湿的单衣。
如此,周显才稍稍舒适些。
只是他实在疲惫,只摆了摆手叫御医都退下了,“小君子快回来了,打扫干净。”
寇连进眼眶通红,立时叫人收拾了,又特意加了几分熏香,将方才的酸臭之味遮掩了。整理干净了,寇连进跪在一侧神情悲痛。
方才御医所言,分明有不治之意,如何不能叫寇连进惊恐万分。加之昨日以来,圣皇一直昏迷,今日难得醒来多了几分精神,这分明是回光返照之象啊。
周显这会儿神色反倒平静,这功夫,赵澜拿了一碟新做好的离云糕欢喜而来。只一瞧见周显,见他神色极其疲惫,又见寇连进等人如丧考妣,方才好容易回来的几分欢喜之色立时消散了干净。
他小心翼翼坐到周显身侧,有拿起离云糕轻轻放置到周显嘴巴,“吃吗?”
赵澜不知晓他开口的声音是带了泣音的。
周显方才有些昏睡了,听着了赵澜的声音才稍稍睁开了眼睛。又勉强张了口,稍稍吃了些,“自是吃的。”
赵澜无声的哭着,他不愿如此,可眼睛偏生酸涩的厉害。
周显想过千万般的事,也曾想过他终有一日也会死亡,即使他有如此大的丰功伟绩,他终究不是真正的神人临世。
不管后人日后如何评价他,是一位律法严苛的暴戾之人,还是一位热衷于战争权利的帝皇,或是一位结束了百年纷争,一统寰宇的伟大圣人,他终将闭上双眼,然后躺入皇陵之中。
但在那之前,周显始终相信他会将大顺打造成一个盛世大国,他给后代的,是一个散发着无比朝气与权利顶峰的皇朝。
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有些许多事不曾做,却似乎要倒在这温热之疾上。
今日未见赵小君子之前,周显忧心他如今未定立国本,朝中难免动荡。可此刻见赵小君子哭的厉害,只叫他心中沉痛万分,痛的他甚至眼睛也浮现了几分热意,恨不得能生出几分力气好好安抚赵小君子一番。
原先忧心之事都尽数退却了,心中、脑中思绪,如今便只剩下了赵小君子一人。
他万分疲惫了,却不是这温热之疾带来的,而是往日的雄心壮志一下消散了,他满心满眼只容的下眼前这个不过舞象之年,这会儿哭的厉害的少年罢了。
“澜儿。”
“嗯。”赵澜立时应他,而后小心翼翼靠上去,将面颊轻轻在周显胸口蹭动。
周显浮现一丝温柔至极的笑意,“若朕不好了,万事难料,记得拿了朕送你的君王信印并上次的吉符一同去寻许典,叫他送你回南赵。”
这功夫,得了周显示意的寇连进起身而退,再来时却是手中拿了一份圣旨。
赵澜不过一眼便知晓其中旨意是什么。
“你若是担心赵姬,便同许典说你回南赵,实在不忍分离,叫她留在南赵陪你几月,日后再回大顺。
待劝走许典后,你便将赵姬留在南赵,不必叫她回去了,如此许典也只得无法。若是忧心赵黛君之子,那婴儿也恰好如今还在空悬寺,不曾接来宫中,你寻个死婴替了他,一并带走也罢。”
周显一片苦心,此时分明的全然为赵澜谋划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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