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悠悠
赵澜忽的一颤,不自主快速抬头瞧了周显一眼,因为周显从未如此唤过他。
这会儿周显穿戴倒是帝王常服,不似往日随意。只是头未戴冠,稍显几分凌乱,叫他有几分难得的放松温和之色。
“朕将君王信印予你,你就该信朕的。赵黛君之事,你一早同朕讲明,朕也会因你而给她一份尊荣。”
“可是……”
“小君子是在担心日后之事?”
赵澜见周显今日将话讲的分明,当下也不在隐藏,实际上也是难于隐藏。话已至此,他万千心绪浮于心头,索性仰了头强硬道:“我如此想,难道不对吗?我同姊姊到底是亡国之人,于大顺犹如无根浮萍。
得圣皇看重,我虽有一时风光,可日后呢?圣皇早知晓因这一时风光,大皇子二皇子对我早有笼络,可我又敢信谁?
原我也不多想,可黛君既然有圣皇子嗣,恰逢又是我叔叔之女,我同姊姊二人不管是为了黛君还是为了我们自己,如何会不起心思?我同姊姊从未有过太大野心,想的也不过是‘乞命’罢了。
此事我既然做了,也就认下了。圣皇既已知晓,又罚了姊姊去空悬寺两年,却不知对我又是如何处置。”
赵澜瞧着刚硬,心中也是慌乱至极的,加之这屋中熏了炭火热意十足,不由后背冒着一层层细腻的热汗。因为如此,他倒是连口呼‘臣下’二字都忘记了。
周显只面色不显,一手略微撑了下颌听赵澜梗着脖子讲话,不由有些好笑。
赵澜想必不知晓,他这会儿虽瞧着强硬,颇有破罐破摔视死如归之感,可眼中分明流露委屈之色,倒像是他没错,是他周显如今活生生冤枉了他。
赵澜讲完,又见周显迟迟不开口,眼中不由起了几分酸涩之意。不等他真红了眼眶,周显手一抬却是抓了他手臂。
赵澜稍稍低了点头去看周显。
“小君子可知朕在生气什么?”
“我不该不信任您,所以拿了岐阳殿佩香囊想增加证据,叫黛君定下名分。”
“朕不是气这个,黛君之事朕可以体谅你。”
“嗯?”赵澜顿时抬头,有些晕乎乎的看着周显。
“朕生气的是你从未对朕有过半分真心,之前想要回归南赵,此番想要拿取佩香囊,今日更是为了赵姬,如此你才特意来求见朕。你可有一日是为了朕,才来入宫求见。”
赵澜有些惊异的稍稍张大了几分嘴巴,面色又泛红几分。他实在无法叫自己平静些,周显面目向来如山岳威严持重,赵澜虽有几分它意,却也无法将周显当成同他一般年纪之人对待。
大部分时候,赵澜时常会在周显教导他时瞧见几分他老师的影子。如此一来,每当周显讲一些热切之语,赵澜只觉得羞燥的慌。
半响,赵澜偷偷不安的看了眼寇连进,又看了看周显,“…对不起。”
赵澜话音才落,便见到周显又靠近了几分,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周显却忽的俯身将他上身圈入怀中。
赵澜脑中一下断了思绪,整个人呆愣无比,又觉一股热气从不知何处而来,叫他耳朵灼烧的发烫。
“赵黛君骤然封贵嫔,虽有无限荣耀却也叫你同赵姬入了太多人的眼。朕随有惩处之意,可如此做也是保护了赵姬,叫她置身事外罢了。”
周显原不想多说,到底又有些怕赵澜不明他意,心中难过赵姬离去,只得妥协般细细安抚他。
好些功夫,赵澜才找回了自己几分思绪,也就不得不承认周显说的对。不过转而一想,赵澜一皱眉不由推开周显几分,“那我呢?黛君留在宫中,我也同姊姊离开一段时日更好吧。”
周显笑在赵澜鬓角轻轻抚过,“小君子就不必了,朕不想惩处小君子,再说,朕想把小君子留在身边保护。”
赵澜一下闹个大红脸,差点没翻白眼。
“阿澜,日后之事谁也说不好。可是朕,会为你做个好的打算的。”周显望着赵澜的双眼,认真说道。
虽未言明,可自赵斐夫妇二人回归南赵之后,周显有意无意不断给了远在南赵的赵斐许多方便,又时常不经意教导赵澜朝堂之事。之前周显也不愿细想,可既今日说明了,周显也就明白了他之前心中不愿承认的所思之事。
若当真有那一日,他或许会封赵澜为唯一一个有实际封地有实权的异姓王,他要放赵澜回南赵。
周显自然知晓两百多年来的诸侯国之乱起源于何处,是以他立国之后,从未实封过。一旦日后当真分封赵澜,即使再留下旨意防范于未来,终究给人开了头,留下了‘有此可依’的证据。
可如同君王信印一般,事到临头,周显此时到底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南赵四周有群山围绕,唯一出路的难栈道更是极难行军。若赵澜入南赵,即使日后他滋生了野心,想来也轻易不得出来,可外人也轻易攻不进。
如此也好,既保全了赵澜,也确保了大顺江山。
第46章 远胜于此
话已至此, 赵澜也再无可说。
寇连进惯会瞧圣皇面色, 这会儿便低头小心退出了居室之外,一会儿功夫拿来了几碟糕点并着两碗什锦蜜汤小心放置于案台之上。什锦蜜汤汤味甘甜,其中又放了几味去燥滋肺之材, 冬日之时最适合饮用了。
“这些时日小君子怕是也少有胃口的, 今日心结既了,小君子就放心多吃些。”周显话语颇有几分打趣。
这话说的, 赵澜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这些时日呆闷在弘昌馆,心中思绪虽不安, 可因实在无聊,就叫厨房那儿不断做些可口的点心糕点来吃, 以此来打发闲闷时光。
不过这事儿赵澜是不会说的,甚至他这会儿他还连连点头肯定周显话语,而后拿起了木勺就把什锦蜜汤往口中送去。
赵澜来时尚早,时间却也过的不知不觉。见天色稍暗,赵澜不知为何想起白日间周显俯身而过的短暂拥抱, 心中就有些慌乱。叫这烦躁思绪搅了会儿, 见周显又未有叫他离宫之意, 赵澜也只得自己硬着头皮说了。
闻言,周显便将手中刻刀搁置于案台,又稍稍活动了一番有些酸胀的手腕,笑望向赵澜,“小君子面有几分急色,想来是不欲多留了。”
不等赵澜说些推诿话语, 周显便道:“无妨,今日陪着朕,想来小君子也无趣的很了。只是现下怕是起了夜风,冷的很。叫寇连进去拿一件朕的披风来,小君子穿戴了再行离去才好。”
赵澜自不会推却。
片刻后,寇连进就拿了披风来。
待穿戴整齐了,赵澜方要拜伏而退,却听周显忽唤了他一声,而后周显起身几步行至他身侧。
赵澜一时不解,便怔怔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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