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往生阙
看上去像诈尸似的。
阿祥脸上已经抹去了那点红痕,他本来还想冲老板抱怨对方的恶作剧,看了场戏下来,心酸的不得了。他拿湿毛巾给人擦干净手和脸,看着对方站起身,原地蹦蹦,掉落一地泥土渣子,忙不迭上手去拍。
“不用拍了,我身上很多灰,拍不干净,回去洗个澡就好。”
阿祥这才放弃。
他自个儿不修边幅,却觉得老板不该是这样的。
一旁抹泪的几个群演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其他跟着被埋的一众群演跟着站起身拍灰,各自谈笑。
“张姐,您演技真好,哭的好厉害,肯定能火。”年轻点的群演奉承道。
被称为张姐的拍拍膝盖上的灰:“年纪大了,说什么火不火的。”面上颇有些自得。
……
阿祥跟着江秋十穿过这些人,一路不知回应了多少热情招呼,来到导演身边看成果。
“导演,效果可以吗?”
导演看着回放。
这场戏为了追求真实感,加上环境限制,只做了两个机位。几十号人全靠这俩摄像拍,拍摄时一遍又一遍地磨,饶是摄影师丰富经验,也要给导演磨疯了。
不止摄影师,演员也是。铲土的士兵累到抬不起手,换了一个又一个。躺在坑底的人不能动,不能休息,几个心大的干脆躺里头睡觉。拍了不知多久,这场戏才算过。
监视器从两个不同角度回放出方才演的一幕幕景象。
虽然工程量大,人多,但一方只要悲伤,另一方安静躺着就好,镜头绝大多数集中在江秋十这位男主身上,他连呼吸都控制住了,飞溅在鼻子下的灰尘丝毫不见浮动。“可以可以,你演的很好嘛。”导演咧嘴一笑,拍拍他的肩,摸到一身土,浑不在意往搓掉。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红包:“呐,小伙子,我单独给你的,冲冲喜,大吉大利。”
演死人毕竟晦气,剧组都该给这么个红包冲一冲,否则人会沾上霉运的。
江秋十没推辞,接过红包笑道:“谢谢导演,拍戏顺利,收视长虹。”
导演大笑着拍腿,收下祝福:“借你吉言咯。”
另一边,副导演把刚才出演尸体的人叫过来,同样挨个儿发红包。
发着发着,停了下来。
“你演的又不是,你来领个什么?张姐,不嫌晦气啊。”发红包的执行副导无奈叉腰。
张姐是这帮临时群演的头头,几十号群演里有一半是她帮着叫过来的。她刚才不肯演死人,说自己回家还要抱孙子,非磨着演了个从隔壁村过来的邻居,跟着士兵们一块儿哭。这会站在领红包队伍里理直气壮。
张姐毫不脸红:“我刚刚哭的这么费劲,也好辛苦的喽,再说了,红包本来就是冲晦气的,哪那么多讲究?”
见对方摆出脸色不高兴了,张姐一屁股坐地上就开始拍大腿,一看这阵仗,副导就知道对方想干嘛。
趁嚎哭还没发出来,副导:“行行行赶紧拿了赶紧走,别说欺负您老人家。”
“哎呀早这样不就行了。”年过五十的张姐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抢过红包揣怀里。
“你记得跟导演说说,把我的多留点。”张姐从红包里抽出一张粉红,塞回副导手里,“就当张姐请你抽根烟。”
副导:“……”
回车上放东西的阿祥经过,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怕张姐骂人,一溜烟窜回老板身边。
阿祥同样学过点摄影,萌萌离职前还教了他不少,他端着手机,给老板来了两张有氛围感的照片。
江秋十似有所觉,抬眼直视镜头,于是手机里又多了一张。
“老板,你发微博吗?”阿祥凑过去,一张张划给他看。
江秋十:“不一定,你先发给我吧。”
江秋十的微博基本由他自己管理,偶尔发广告也是本人在发。
导演又看了看回放,觉得差不多了,让大家伙开始收拾东西,换地方。
今天这场戏算是把全剧最后几集的外景拍完了,接下来都是新场景的戏份。剧组提前一天租下影视城里某套房做布置,晚上过去还能再拍点。
这会儿还不到饭点,没有点盒饭,打算到了影视城再点。群演们听到要回去,立刻跟着上车。
荒郊野岭的,掉队了可没人管。
除了江秋十开了辆保姆车来,其他群演半是附近居民,半是影视城里拉来的。为此今天剧组还不得不多租了一辆小巴车,方便载人。
大致清点完人数后,小巴车一溜烟开走了。阿祥临时去山坡另一头解手,江秋十站在车外等他,顺带透透气。
孰料阿祥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个人,那人拎了个剧组里装垃圾用的大号黑色塑料袋。
拎着垃圾袋的人穿着日军戏服,人却长了张老实脸,格外不好意思赔笑。
没等他开口,阿祥先开口。这人看见剧组里丢的垃圾有点多,拎着袋子去捡,山里头风大,捡着捡着走远了,听到车开走的声音赶紧跑回来,人却都走光了。
“这么偏的地方没有车,要不先坐我们的车回去吧?”
两人捎带了他一程,临上车前,男人格外不安地攥紧了抓着垃圾袋的手,生怕被嫌弃。
好在无论是司机还是车主,都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样子。
下车后,一身尘土的江秋十已经放弃了治疗,伸手接过大袋垃圾扔垃圾桶里。
荒郊野岭靠着格外偏远的小县城,江秋十没料到这都有狗仔跟过来偷拍,丢完垃圾,自顾自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待他一身清爽出浴室门,阿祥捧着手机,一脸惊恐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