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往生阙
江秋十依旧不打算露脸。仗着天气冷,全副武装裹好,长款羽绒服戴上连帽,口罩眼镜,混迹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来来往往的站姐黄牛都生了?一双鹰眼,然而他们并没有认出整个人气质大变,和周围所有普通游客打扮差不多的江秋十。
突地机场一片骚动,扛着相机的人纷纷往一个地方涌去,他们还听到了几声低低的惊呼,像是怕提醒到自己的竞争对手般。可是这么大动静,哪里能察觉不到?
“是薄恩望!”
哗啦啦一群人涌去,连带着不明所以的路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跟着往一个方向跑,最后发现原来是个自己不认识的明星,暗骂一声脑残粉,愤愤走人。
人群背后,裹得严实的江秋十低调通过走vip通道登上飞机。
片场一如?既往的忙碌,高耸古城墙,蜿蜒古道,空旷场地围了圈绿幕,脚底下是白花花的人工雪堆。穿着戏服的群演来来回回走,自高空俯瞰下来,数百个微小如?蚁的黑点整齐行走在白茫茫大地上。
他到的早,和导演打过招呼后就去换衣服做造型。假发细细套上,酒精粘着发际线的边缘,长发落下,一点点梳起。
高薪挖来的造型师给他梳出了一点儿自然的小绒毛,以免看?着太假太僵硬。这一套做惯了,没费多少?时间,妆便全部做好。大家默认江秋十已经休息过,导演也没问,直接让他候场记一记台词,等会儿上场拍。
这样一来,原本做好妆发的几个配角戏份便往后推了?,只能继续再等,干脆坐在一块儿扎堆打游戏。
没人在意他们,导演也不在意,顶多场记还要改记录觉得有点麻烦而已。不过,谁让主角的时间更珍贵呢?耽误不得。
副导在搭建好的马场拍户外戏,江秋十跟随A组出来接人的助理进了?建筑内部,继续拍室内戏。
冬日的宫殿似乎更加巍峨,大殿内陈设奢侈,哪怕你知道这些闪闪发光的青铜鼎,这些颜色深沉的乌木桌椅不过都是塑料做的,一眼看过去,还是免不了?为其精美感叹。
殿里人很多很多,扎堆站着几十个饰演大臣的中年男演员,小宫女、宫人、侍卫也不少?。场内还有好几个少数民族演员,穿着颇具民族特色的毛皮猎装,为首那人身材高大,和江秋十差不多高,却可能有他两个宽,化妆使他脸上的异域感更加明显,贴了满脸络腮胡,看?起来就更凶了。
一见江秋十进门,大伙儿目光齐刷刷望过来。原本还有些冷淡的男人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很快,气氛便活跃起来。
今天拍的这场戏,简而言之概括就是皇帝设下宴席邀请远道而来的突厥王子,后者狼子野心,对老可汗暂时隐忍结交的想法不以为意,在宫宴上踩着线寻衅。
江秋十到来前,大家已经各自对过戏,导演拿着大喇叭巴拉巴拉说了堆剧情,光线调好后,场记板落下,这一幕便开始了?。
皇帝姗姗来迟,请众人赐座,推辞,再邀,依次落座后寒暄几句,介绍突厥王子。
场中央,舞女腰身纤细,华彩长裙伴着舞步翩跹,飘扬纷飞,丝竹之声,绵绵不断。
请乐团太贵,那些弹奏的宫人都是拿着乐器摆几个手势,摄像机只拍远景,后期配上音乐就差不多了?。
王子面上专注听着,时不时饮一口酒,锐利如鹰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在场的,眼睛几乎黏在舞姬腰肢上不下来的大臣,心下不屑。
他几乎要仰天大笑,看?啊,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只能龟缩在草原不敢惹的敌人?一个个沉浸在女人的温柔乡里,怕是上战场了也只会哭着喊娘吧。
大臣们同样对蛮夷之人不屑一顾,若不是突厥部落屡犯边界,他们又不忍边境百姓受苦,希望和平解决,这位蛮夷王子未必能坐在这里。
该王子精通汉学,武力超群,很可能就是下一任大汗。个别武将十分动心,很希望能够防患于未然找机会杀了?他,然而绝大多数文臣却不赞成这个想法。
纵使突厥势力壮大,也没必要主动挑起战火。
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酒过三巡,突厥王子开始发难,称其部落的勇士文武双全,他本人也颇通汉学数术,然他们只服从强者,观在座各位皆身体孱弱,也不知有没有武学高手,能不能和他们的勇士过过招,讨教讨教。
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了?。
一老臣颤巍巍站出来制止,意指喜庆日子不宜动刀戈,不如?改武斗为文斗。
王子同意了。
他似乎就等着这一刻,忽然改口,称,自己是大汗最喜爱最看?重的儿子,所以,和他比试的人也应当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
这话?一出,几位皇子面上忍不住都带了?点异样神色。
简单一句话,就让场上众人各自起了?心思。
摄像机如实记录下众人微妙的表情。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个别城府不深的突然呼吸急促眼神闪烁,皇子们竭力做出浑不在意情状,对突厥王子高大身形有些忌惮之余,眼底有些渴望。
皇帝端坐高台,目光深沉,将台下众人表情一一看?在眼里。
他的目光,在突厥王子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此子不除,必成大患。
“怎么?无?人与本王比试,是瞧不起本王吗?”突厥王子说道。
场上一时安静下来。
突地响起一声轻笑。
“并非如?此,只是这最喜欢……实在难以评估。”
他竟然把大家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没等其他人变脸,七皇子继续道:“圣人海纳百川,爱民如?子,若真要比试,岂不是要把全国的人找来?且圣人之心如?日月泽被苍生?,不偏不倚,又何来最喜欢这一说?”
大臣们会心一笑,跟着附和,一派其乐融融。
皇帝同样跟着笑了?,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目光注视在自己的第七个儿子身上,充满怀念。
像,太像了……
其他皇子面色各异,望过来的视线中有忌惮,有惊疑不定,还有嫉恨。
嫉恨的不是他有多么出色,而是他竟然敢站出来。
他明明是皇子中最懦弱的一个,这次怎么敢?难不成,以前都是装的?
七皇子一脸真诚地说完,仿佛刚刚一通歌功颂德全部发自内心,他望向上首皇帝的眼中,满是濡慕。
“小七长进了?不少?。”身着龙袍之人淡淡道,却也没什么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