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陵笑笑梦
付美瑕笑道:“看到伊兰,我就想起我好久没去做月光SPA了,伊兰到底跟别处不一样,她们馆内的按摩师手法独到,精油也是从国外运来的,每次都把我按得很舒服,一下子就能睡着。改天我得约上你庄阿姨一起去。”
这个提到的“庄阿姨”不是别人,正是付美瑕学生时期的好友庄香兰,而对方的儿子阎景耀则是江听的未婚夫。两人性取向都为男,且都是上流圈子的少爷,又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两家许下婚约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江听的身世曝光后让这门婚事颇受非议,但只要江家依然把江听视为己出,这场婚约大概率还是能成。
果不其然,一听付美瑕变相提及自己未婚夫,江听脸庞恰到好处浮现一丝羞赧,让付美瑕产生几分逗趣心。
江晏淮也插了句嘴:“伊兰的娱乐休闲区也有意思,改天我要叫上景耀、程宁他们来。”这些都是大少爷的狐朋狗友,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富二代贵公子团体,生活缺少刺激,偏家教又管得严,不让他们去飙车、泡吧,或者蹦极漂流,只好在伊兰打发时间了。
大儿子一开口,付美瑕一双美目就瞪了过去:“去什么去,天天吊儿郎当,你难道忘记你月底就要考试了吗?”
两个孩子都在读高中,南城一中的教学严格,大大小小的考试接连不断。养子江听的学习成绩一向出类拔萃,年级名列前茅,她并不担心。可大儿子江晏淮却恰恰相反,年级吊车尾的人物,这让她很是发愁。至于小儿子云桑,毕竟辍学一年多了,她也不抱希望。
“妈,你别骂哥哥了,哥哥那么聪明,只要考试前看书补补课,成绩一定能提上去。如果您不放心,我到时候亲自去哥哥房间里,监督他学习!”
江听从来饰演的都是为母亲分忧的贴心小棉袄角色,他柔声软语的安抚,让付美瑕神色暂缓,果然没再指着江晏淮训斥了。
话题拐走了。
江听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朝江晏淮使了个眼色,展现了一场兄弟默契。
几人聊得热闹,可不知道是否错觉,不管是上流圈内的交际,还是高档会所的服务,或者是游艇跑车等,江听开启的全是云桑无法插入的话题。他没参与过这样的人生,哪里有话可聊。
不过云桑似乎习惯了,他对那些话题也不感兴趣,兀自支着下巴,欣赏窗外的华灯夜景。
他的人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江听偶尔分去眼神,为对方的寂寞感到一丝怜悯。他把云桑的沉默当成了一种回答,心下叹道:果然没见过大天地的人,眼界永远那么小,无法融入这些话题,那岂不是更加无法融入这个排外又高傲的圈子。
他不是想打压云桑,只是他不想爸爸妈妈的心神被分走。在他看来,云桑沉默寡言,之前成日与农田为伴,又在落后地区长大,缺乏相应的阅历学识和交际手段,完全不具备任何一项成为大人物的要素,费心教导对方那是浪费时间。
他只是在为爸爸妈妈和江家的颜面着想。
付美瑕心底还是有小儿子,哪怕聊嗨了,见云桑一直没说话,立马又将话题扯回来,“小桑,爸妈没在你身边,你这个名字应该是你爷爷奶奶为你取的吧,其中有什么寓意吗?”
不出她所料,一听到爷爷奶奶,本来还表情淡淡的云桑立刻就转过头来,愿意跟她交流。
“桑,即村口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桑树,爷奶说我小时候每次见到那棵树总要呀呀的叫,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云桑道,其中的寓意远不止如此,桑树还象征着强韧的生命力和无私奉献,对村里人来说,种植桑树可以养蚕和纺织,桑树的果实桑葚颜色紫红滋味酸甜,可以入口食用。还有一种对美好富足生活的憧憬,“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
桑树浑身是宝,所以这是一个好名字。
付美瑕略有触动,她感谢云家二老对孩子的养育之恩,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桑,妈妈知道你和爷爷奶奶感情好……可爸爸妈妈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愿意改回原来的姓氏吗?”
云桑愣了一下,半晌后摇头。
这即是变相的拒绝了,付美瑕虽然失望,但还是开口道:“没关系,妈妈尊重你的想法!”改不改还不都是她的孩子,孩子念旧情也是一件好事。如果刚回家就迫不及待改姓氏,传出去云桑也要被人诟病几句。
付美瑕能理解,可云桑的拒绝落在江晏淮眼里,他却觉得这才接回来的弟弟全身土里土气的不说,还不识好歹!
江听摇了摇头,也觉得云桑真是有够愚蠢,不愧在深山老林长大的,不知道A市江家低调外表下的分量,能够认祖归宗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代表极为优渥又不愁吃穿的生活,区区改个名又算得了什么。而且江家家族枝繁叶茂,能为同族人提供庇护,你一个姓云的,凭什么杵在里边?
殊不知,云桑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对比了一下,发现江桑多难听啊,还是云桑好听些。
第5章 据说我是豪门小可怜5
回A市的日子很平静,江家老宅位置很好,旧时曾是一个大人物金屋藏娇的公馆,风格中西合璧,比不上“黄金屋”流芳百世,但也极有历史底蕴。时代动乱后,被迫拍卖的地契辗转落到了江家老爷子的手中,几代人就这样住了下来。
江老爷子年过七旬,厌烦了城市的繁华,搬到了乡下宁静住宅,成日逗鸟赏花钓鱼,老宅子的主人便归属了江博涵这一房。
一大早佣人们在忙碌,管家在负责茵茵绿草坪的例行洒水工作,司机也早已在门口待命,准备接几位少爷去上学。
在深褐木制旋转楼梯站定的云桑,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微敛的眼神很淡,眉目如徐徐展开的一幅山水绘墨,他没有穿外套,干净洁白的衬衫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光,顺着楼梯缓缓走了下来时,像极了旧时民国大户人家的贵公子。
当然了,这也就是像而已。
江晏淮哼了一声,他也穿着相似的校服衬衫,只是气质截然不同。云桑穿得整整齐齐,而他大大咧咧的敞着领口,如果不是身材高瘦、英俊的眉眼压着,别人定要认为他是哪里来的小流氓。
云桑回来的日子算是滋润,毕竟当父母在情感上对你感到亏欠时,物质上的给予总不会吝啬。
付美瑕带着补偿的心思,经常在饭桌上为云桑夹大鱼大肉、燕窝鲍鱼,小小一个碗都要堆成小山。云桑来者不拒,很快就养起来了,瘦削的脸颊稍微丰盈了一层,暗黄的气色也稍稍褪去,跟江博涵年轻时更加相像。
也就开始有了几分欺骗性。
只要没人特地张扬,根本没人能看出云桑其实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他对自己的出身并不介意,但身边人却小心翼翼地对待他,似乎生怕戳伤他敏感脆弱的神经。
付美瑕对小儿子的弥补,便稍稍忽略了其他两个孩子。
养子江听面上宽容又理解地笑了笑,深夜却在自己房间默默落泪,泪水打湿了枕头,江晏淮撞见几次后,对云桑的不满已累积到了一个阶段。
江晏淮姿态随意地靠在真皮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本精装原文书,懒洋洋地念道:“Tomwenttothegreatpalaceandsawtheprince.Hehadnicesilkclothesandjewelshangingfromtheclothes……‘I wanttowearclotheslikeyou.’saidTom(汤姆来到宏伟的宫殿前,他看到了王子,对方身上穿着漂亮的绸缎衣服,衣服上还挂着珠宝首饰……汤姆说,我想如您一样穿体面衣服)”
见到云桑望了过来,他脸上咧开了一个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帅气笑容,有几分挑衅:“云桑,我在看英文书,你能听懂吗?”
江晏淮是个很聪明的人,不仅喜好明知故问还喜欢戳人痛脚,他明知道云桑长在大山,但还是有此一问。他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这个小弟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心中总克制不住想要挑事的冲动。
这本书中文译名叫《王子与贫儿》,讲的是小乞丐汤姆和好心的王子爱德华互换衣物,结果命运也随之颠倒的故事,穿上体面衣服的汤姆摇身一变成了王子,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贫穷,从此在宫廷内享尽荣华富贵。
你本低贱,但当你穿上王子的衣服,你就成了王子,具有欺弄人心的外表,是一个外国讽刺故事。
在好好一个其乐融融的早晨,大儿子没事这样卖弄,想想就不正常,这摆明了是要映射涵云桑。付美瑕结婚后,就成了专职富家太太,但她也不是文盲,稍稍一听就明白了,手呼地一下扇了过去。
对准的是江晏淮的脑门,扇得他一个踉跄,他不会对自己老妈瞪眼,于是对云桑怒目而视。
付美瑕生气,大儿子成绩吊车尾,那三脚猫的英文水平,也只能在辍学的小儿子云桑身上耍耍威风了。她还不知道,那几句装逼话,大儿子也说不利索,还是养子江听手把手教的。
昨天晚上,江听一看这故事,立马就领会了江晏淮的用意。
他对此乐见其中,但还是一边拉着江晏淮说“哥你别这样,我自己哭跟云桑又没关系”,一边又看似无法拒绝,勉为其难地教江晏淮如何更好地讽刺人。
云桑吃着早餐,他听得懂,但他懒得理会这个兄长莫名其妙的敌意。这个故事的结局,王子和乞儿还是各归其位,稍微挖掘一下,就能轻易得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的结论,这大哥到底是讽刺江听还是他,还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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