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陵笑笑梦
他好言好语地拒绝了,却把云娇娇惹火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来只有她嫌弃那个窝囊废的份,那个窝囊废怎么胆敢嫌弃她那个蠢货真以为,这辈子的自己救过王爷,又见过微服私访的帝王,还会把他这个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放在眼里
她抄起家伙,就要冲上去,将王乐一顿好打。
王乐一看云娇娇来了,立马束紧了白绫,如临大敌道“请姑娘不要咄咄相逼否则王乐愿意以死明志”
王乐才不管说什么“自尽”、“以死明志”,对一个大男人来说,是不是显得太窝囊了,他只知道,自己死都不愿娶云家姑娘。云娇娇凶神恶煞,王乐满面愁苦,让街坊邻居看了一出逼婚的好戏,也让王家挣够了同情,云娇娇的名声也更难听了,成了全京城人的笑柄,茶馆之内还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书生,写诗编排这件由引发出来的争风吃醋一事。
哪怕云娇娇执意要留在京城,也没有好儿郎想娶她,更没有闺阁清白女子愿意与她做金兰姐妹。
云家二房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觉得这个京城是待不下去了,于是把小儿子留下,自己带着女儿回山溪村。云娇娇当然不愿意,她麻雀想飞上枝头的美梦必须在京城实现,一旦离开京城,她这辈子岂不是只能嫁给一个碌碌无为的乡镇男人
她告诉萧恒,她后悔了,她愿意嫁给那些无法袭爵的纨绔子弟,也愿意嫁给那些家境清贫的五六品官做夫人。她甚至卑微地说,想留在王府做一名没有名分的婢女,一辈子伺候萧恒和兄长。
萧恒看穿了她的小算盘,也懒得搭理她,无论云娇娇如何求饶,他都对云娇娇毫无恻隐之心,会试在即,他不想这个不安分的女子,再整出什么操作打扰桑哥儿清净。
云娇娇被押上马车,她三番两次想逃跑,可萧恒派出两位高手,一路护送云家二房回村,于是云娇娇几次逃跑都被抓了回来。
直到山溪村近在眼前,云娇娇自己输光了嫁妆银子,除非她有生之年再次挣到入京的盘缠,否则山迢水远,她一个弱女子这辈子也无法前往京城。
更别提什么王妃、帝妃的美梦,完完全全彻底破灭了。
云娇娇也不懂,自己被老天爷赐予了再活一世的机缘,她本该是锦鲤命格加身,怎么活得还不如前世,一步步沦落到这般田地
二月春闱很快到来,由礼部主持,在京城举行考试。
同乡试一致,考生一人一个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的单间,进去前要搜身,春初气候有多寒冷世人皆知,吃的又是稀粥干粮,在各种艰苦环境下,九天熬下来能顺利走出考场的并不多。
云桑本也是弱书生中的一员,但在萧恒的督促下,他常常喝补汤,没事就去郊外赛马,但渐渐的把体质锻炼出来了。他竖着走入考场,九天后依然竖着走出来,让云家人欢欣的同时,传回山溪村后,也让云娇娇最后一个美梦破碎了。
到了下旬,会试放榜。
喜报送到了齐王府,云桑高中了会元,萧恒把捷报收下,赏赐了阖府上下三月赏钱,并大摆宴席,所有人一片喜色。
云桑真的考出头了,年仅十六便成了会元。云家人喜极而泣,不断在祖宗牌位面前烧香,感谢列祖列宗保佑。天知道在云桑考试之前,他们做了一场大梦,梦到了桑哥儿体质孱弱,进了考场后,身体根本没熬住,被人抬出来后还大病了一场,不过三日,云家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有过这场梦预警,当云桑无病无灾地出来后,他们自觉此生别无所求了。
三月初一殿试开始,集英殿内群英荟萃,皆是今年贡士。殿阶之上出现了一抹明黄色身影,此人相貌英伟,气宇轩昂,天子之颜不怒自威,所有贡士都倒抽了一口气,心情略显恭敬和紧张。
唯有云桑愣了一下,那微怔的困惑反应,被萧乾捕捉到后,让他很是畅快,不禁一笑。不可否认的是,对这个农家子,萧家两兄弟天然都有说不出的好感。在云桑还没参加殿试之前,萧乾就已经想好怎么安排他了。
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只考时务策一道,所有贡士在殿试中均不落榜,只是重新罗列名次,分为三甲。
这一场直到黄昏时才落下帷幕,次日琼林宴放榜,一甲前三由帝王钦点。云桑被选为了状元,萧乾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农家子的偏爱,年纪轻轻仅十六岁的状元,还不到弱冠之年,便集解元、会元和状元为一体的,让满朝文武大吃一惊。
更别提当状元郎骑着高头骏马,款款而来时,那份俊俏风姿让相貌出众的探花郎都失了色,被狠狠夺去风头,引京城无数闺阁女子怦然心动,得知状元郎已有家世后,纷纷都食不下咽,俨然得了相思病,一如当年被拒绝后茶饭不思的周佩环。
殿试之后便是授官。
毕竟一举成名天下知后,就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在琼林宴上,朝堂之人都知道了,原来当科状元在民间时机缘巧合下收留了威远将军,这已是大功一件,旁人都羡慕不来的机缘,本人又身居学识才华,曾经在乡试献上的策论,解决了边陲危机和大凤匪贼内患,自然能得到帝王的另眼相待。
纵使云桑出身寒门、没有座师没有显赫姻亲通通不要紧,有帝王赏识自然前途不可限量,三十之前入阁朝事都是迟早的事。
可大家都没有想到,帝王的赏识来得如此之快。
历代状元一般入翰林院,从六品授修撰,比地方知县官职高一品。榜眼、探花进翰林院,官职授正七品编修。清贵的翰林院英才辈出,这些都是熬资历的事情,可云桑才去翰林院历练不到三个月,刚修好了一部历法,跟各个同事打好了关系,立即就被调任。
赐了京兆少尹职位,从五品,手下可调动京畿卫,办公地点在京城脚下的光德坊东南隅,顶头上司是从三品官秩的京兆尹。京兆少尹相当于地方官,只是管辖地方为京兆府下辖二十三个县罢了。
这是一个苦差,既坐办公室,又要每日巡街,日常下乡走访,直面“民不聊生”,解决底层百姓的各种困难。小到官门每一笔银子如何分摊节省,每一封老百姓呈上来的状书如何解决,大到群众打官司、明察秋毫缉拿凶手等等治安问题,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解决。
但同时,它又是一份油水肥的美差,处在这个位子,常常有百姓送礼不说,俸禄也极为优厚,距离京兆尹更是只有一步之遥,是无数勋贵削尖了脑袋都想挤上去的肥差,却落在了云桑的头上。
按理来说,云桑就算聪明,可他资历尚浅,跳到这个职位逾距了,会被当朝御史。可时节敏感就敏感在,上一任京兆少尹因而离职,留下了不少烂摊子没解决,还偏帮商人压榨百姓,其祸害阵势之大,引起了管辖下两个县城百姓不满,差点没引发内务混乱,事情处理效率也低下。
上一任京兆少尹引咎辞职,这时候不管谁上任,面对这一堆烂摊子,都要委屈死,什么肥差美差,都抵不过这时候是烫手山芋。
云桑在这个时节接手,御史当即连奏章都不了,巴不得这个状元郎接手,朝堂能把他献祭出去,用以平息民怒。
谁也想不到,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官职,有朝一日会成为某个寒门农家子平步青云的登天梯。未来内阁首辅晚年的回忆录中写到“京兆少尹,是我一生腾飞的”
云桑上任第一天,就改革班制,类似府、县制度中的“三班六房”,这些人都是本地人、极为熟悉基层,必须派遣出去每日巡查,否则天天坐办公室就是暴殄天物。更甚者,如果没有这些本地官吏配合,云桑根本无法施展拳脚。
其次就是开放一个信箱,专门收揽百姓的抱怨、意见、告状信还有匿名私告,与其他们每日巡查看似太平的街道,不如主动出击,聆听老百姓的意见,主动打破这份的安静。
云桑还贴了一张范文,要求老百姓将书信务必写得详细,这样事务处理效率更高,并保证官府绝对不会泄露。
此举一出,简直震撼全京城。
一举扭转了上一任京兆尹不干实事的印象,于是常常能看到这样的场景无论白天黑夜,都有老百姓在暗暗往信箱里投递信件,然后又偷偷摸摸地跑了,投诉雪花一般飞舞而去。
第二天官府便去处理事务,带回来几个人要求配合调查,以前门可罗雀的衙门,现在天天门庭若市,告状的、送礼的、喊冤枉的,不管是调停、分配财产还是状告和逼良为娼的,几乎天天都有案件看,养活了无数茶馆说书人和专写诉讼的书生,简直热闹非凡。
萧恒每次来接他回家,也常常被这些案件吸引得舍不得挪开步伐,反而向路边小贩买了一袋瓜子和茶水,磕了大半天。
连帝王偶尔放下繁琐的公务微服私访,来到京兆府邸,都能碰上一两件案子,比如其中一件就是京城某县采花贼连续做案。不少人家在乎颜面选择了装聋作哑,仅有二三名女子报案,云桑顶着乌纱帽,就根据这些女子的证言进行速写,不断询问“身高约几尺、脸上何处有痣、眉毛粗细,声音是否雄厚还是尖细”,一边盘问一边笔下作画,根据证人的来回纠正,很快便画出一副栩栩如生的侧写图,引起围观群众的震惊,并有人举证,此人肖似县城内点心铺的店小二,云桑立刻就前去逮捕。
采花贼果然是其人,并对自己二十多起案件供认不讳,过程中受害女子受到了保护,让微服私访的天子看得意犹未尽,岂料事后还有反转。
城东一名女子说自己被采花贼夺去清白,云桑便也根据女子证言画了速写,岂料女子突然顾左右而言之,说那夜没有点蜡烛,什么都记不清楚了,画出的人像模棱两可,跟先前的人物比对不上。
在旁人还云里雾里时,云桑稍微调查了一下女子人际关系后,立刻就还原了真相,原来是采花贼偷香窃玉的多起作案中,混了一件伪装模仿作案。
女子和家道中落的表哥相恋,岂料父母棒打鸳鸯,于是二人决定模仿作案,让表哥伪装成采花贼,让女子失去清白。女子清白一失去,家里人只能捏着鼻子忍气吞声,这时候表哥再故作“不计前嫌”的深情样子,就能迎娶女子,并继承岳父庞大的家业。
真相大白时,所有哗然,云桑只负责判案,后续的事情自然就不归他处理了。从此京城也多了一种叫犯罪侧写师的职业,养活了不少落魄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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