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西洲
唐糖在实验记录上指了指,“躁郁症不假,但我觉得,是先有头疼,才诱发了躁郁症。”
司寒爵脸色一变,唐糖牵着他的手,“司先生,冷静点。”
司寒爵呼吸急促,隔了很久才问,“所以,小熊软糖是我的药?”
唐糖道,“对,是我研究出来的药。”
“您可以把它当成糖果,也可以把它当成香薰,吃了,或者一直闻着,都会有效果,”唐糖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脸,“司先生现在还头疼吗。”
他的头疼早就好了。
司寒爵无声地抱着唐糖,一颗心碎成千万。
最开始头疼,是什么时候。
回国做生意之后,因为无休止的熬夜和出差,一次突发头疼险些休克,医生判断是神经性头痛,但这个病太常见,压力大或者睡眠不好都会发作,没有根治的办法,只能养着。
司寒爵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乖乖养病,很快便再次忙碌起来,第二次,因为和对手争吵,司寒爵的头痛再次发作,那次他没有昏迷,只是浑身都是暴躁的戾气,他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暴力发泄一通,头痛才有所缓解,姜宇被吓坏了,连忙联系了心理医生,最终断定是躁郁症。
但是在那之前呢……
司寒爵眸子一暗。
唐糖道,“司先生想起什么了?”
少年纯净到几乎透明的瞳孔里是遮掩不住的关怀担忧,他们身边还浮动着小熊软糖甜美的气息,少年靠的很近,近得几乎半靠在他怀里,唐糖急切地追寻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询问他想起了什么。
司寒爵将他两只软嫩纤细的手拢在掌心里,笑着说,“什么也没想起来,但是我有办法。”
司寒爵道,“以前旧宅里的佣人,他们的地址我都还追着呢,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旧宅?”唐糖知道他说的旧宅,应该是小时候和司城住的地方,只是……
“司先生,这么久了,那些人还能查到吗?”
“当然,从奶奶把我接走那天起,我就发誓,欺负过我的人,我会一一报复,这些年,我可一个都没落下,”司寒爵眨了眨眼,“我是天蝎座。”
唐糖:……
太狠了。
连当年对他置之不理的下人都不放过。
司先生坏的有点可爱。
唐糖抿着唇,近乎宠溺地笑了起来。
“那你呢,”司寒爵亲了亲他的手指,“溺水是怎么回事?是真的为了救人?”
“不。”唐糖抬眼,认真地看着他,“司先生,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
许久之后,病房的门终于开了。
等在门外的姜宇已经快急疯了,崔哲勉强安慰着他,自己却也心急如焚。
司寒爵脸色很差,阴沉地如同吃人的深渊,他让他们进来,将唐糖说的那些话复述一遍。
“什么?Boss的头疼是被人害的?还猜什么!肯定是司城干的!他推小糖下水要杀人灭口?!”姜宇怒急,豁然站起来,“他妈的!我要撕了他!”
唐糖半靠在司寒爵肩上,娓娓道,“我怀疑,那时候他已经知道我在实验室做什么,这些报告都是可以直接拿去当证据的,那条路我每天都要走一遍,他一定也知道。”
崔哲连声哄着暴跳如雷的姜宇,又问,“那个自杀的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是有一个女孩要自杀,”唐糖坐直身体,“可是,她没有拖累我,她救了我。”
唐糖水性好,但冬天的湖水太冷,羽绒服吸了水,沉重地像铅块,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下水,他尝试从水里挣扎着浮上去一次,就那一次,让他看到黑暗里浮突出的那张脸,随即,他就被人踩下水,很快便意识模糊。
那个女孩就在湖的另一边,她想不开,一个人在湖泊的角落里坐着,亲自目睹了那一切。
她不敢叫,等到那些人离开,才跳下水去救唐小糖。
可是,一个半昏迷,一个压根不会水。
唐糖意识模糊地知道有人来救他,可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即便那样的情况下,他还是很冷静,自己已经冻僵,双腿全无只觉,力气也用尽了,他不值得救。
生命最后的时刻,他本能地推着女孩往湖边去。
女孩哭着让他活下去,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倾尽生命将他推到湖边纠缠的野草丛里,自己却没能抓住一根救命的草叶。
“活下去啊!”女孩大哭着说,“我没白死!”
唐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撒手,直到手指痉挛,意识消亡,也没有松开。
那个保安赶往湖边的时候,只看到昏迷在湖边的唐糖和他手里抓着的,已经死去的女孩衣袖。
一死一晕,加上女孩有过许多次自杀的黑历史,便草率地认定是唐糖要救人,结果溺水昏迷。
姜宇红着眼,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司城,崔哲脸色苍白,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司先生,我们一定要报仇。”
唐糖声音柔和温顺,语气里却是坚不可摧地执拗,“加上之前他雇人行凶,是蓄意杀人。”
“我知道。”司寒爵道,“很快。”
几天后,司寒爵出院,立刻找到当年在司家旧宅伺候的一个女佣。
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但司寒爵依旧很快就查到了那人现在的住址,儿孙的去向等等。
甚至二十多年里,他都紧紧盯着这一家人。
那人是当年伺候林静的下人,在司城的亲子鉴定出来之后,整个司宅都对司寒爵避而不及,只有这个人,曾经偷偷来给他送过几次蜂蜜水。
二十多年了,司寒爵当然不会单纯地认为那是对自己好心。
那人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孤零零一个人住在养老院里,听说司家的人来找,先是拒绝,最后还是被带到了司寒爵面前。
老人一看司寒爵,整个人就慌了。
司寒爵笑着说,“蔡姨,好久不见啊。”
被叫做蔡姨的老人眼神浑浊而慌乱,还未开口,司寒爵就说,“你小儿子最近是不是陷进官司里了,啧,诈骗金额上千万,了不得。”
司寒爵笑着摇了摇头,“你也可怜,年纪这么大了,老公还要和你离婚,大女儿坐牢,小儿子打官司,啧啧,真惨。”
那副闲庭看花的模样,活活气死个人。
蔡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司寒爵再次堵了回去,“说说当年的事,说不定我能帮帮你儿子?”
……
很多年前,当司城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一张亲子鉴定,咬定司寒爵是个野种的时候,林静就彻底疯了。
她懦弱,心虚,一度被自己过去的风流韵事吓得半夜惊醒。
司城说司寒爵是个野种,她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就认定司寒爵是个野种,因为在和司不凡结婚前一天,她还在和旧情人幽会。
现在所有人只是怀疑,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司不凡对小儿子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情。
他只是把他关起来,说等查清楚怎么一回事再放他出来,并没有喊打喊杀地要把他逐出司家。
林静想,要早点灭口才行。
万一查清楚司寒爵是谁的儿子,她和情人都逃不掉。
她想了无数种办法,但到底是个女人,做事畏手畏脚,最后还是身边最亲近的下人出了个看起来天衣无缝的主意。
花园里种着一株滴水观音,大多数人知道滴水观音有毒,却几乎没什么人见过滴水观音开花。
恰好,在花园里侍弄花草的花匠是她的丈夫,他不仅会种花,还会养蜂。
他在后花园里养了一个小小的蜂箱,滴水观音开花的时候,他就捉来蜜蜂采蜜,然后将那一箱蜂蜜都收集起来,由蔡姨兑了蜂蜜水,喂给什么都不知道的司寒爵。
经过蜜蜂过滤,蜂蜜中的毒性微乎其微,除非无限深究下去,用最高端的仪器去检测,用无数种试剂去测试反应,否则根本查不出来。
喂了几天,司寒爵就开始发高烧,正巧赶上司不凡出国谈生意,小小的司寒爵被扔在房间里,险些被一场高烧要了命。
幸好林露鸣及时将他抱走,蜂蜜水没喂多久,毒性十分轻微,但伤害是不可逆的,日久天长,才渐渐显出端倪。
……
蜂蜜水。
司寒爵冷笑。
为了害死他,林静真的很用心了。
这件事司城完全不知情,司寒爵便派人将蔡姨带走暂时保护起来。
……
唐糖也已经出院,很快就搬进原来的房子里,和司寒爵住在一起。
晚上,司寒爵回到家时,唐糖已经做好一桌美味的饭菜,正一边写论文一边等他回家。
宽敞的客厅里,少年窝在沙发上,眉眼认真地补习自己落下的课程,听到声音,少年抬眼,甜甜一笑,十分自然地走上前接过司寒爵脱下的外衣,“司先生回来了。”
司寒爵凝视少年熟悉的身影,笑着说,“你可真厉害,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自己被害了这么久。”
唐糖圆眼微睁,“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司寒爵将事情简单地告诉唐糖,因为身体已经大好,他反而没多生气,只是惊异于唐糖的耐心和认真,“怎么这么聪明。”
“看来在医学领域,我还是略胜司先生一筹的。”唐糖牵着司寒爵,将他推进浴室洗手。
司寒爵听话地洗手,又问,“你大概研究了多久?”
“一年吧,从司先生陪我过完最后一个生日那天开始。”
他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查清楚司寒爵的病症,并研究出解药。
司寒爵想起那一天,他特意回国陪唐糖过生日,小孩紧张兮兮的表白,他却说,别说了。
他刚刚才赶最后一班飞机回国,头痛,疲惫,强打着精神陪他过生日,完全没法集中思考任何问题。
事后,他总想着什么时候把唐糖喊出来,认真讨论他说的那些话。
可是从那天开始,唐糖好像故意躲着他一样,忙的不可思议。
司寒爵洗着手,在镜子里看了一眼靠在浴室门边静静看着他的少年,“哦?我记得那天有些人向我表白来着,不知道他说话还算不算数。”
唐糖傲娇地翻了个白眼,“司先生让我别说了,当然就不算数了。”
眼看司寒爵已经洗完手,唐糖转身要跑,却被男人揽着腰肢抓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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