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花开人如玉
“小叔么，您得往好的地方想，正是因为那些地方穷，如果做出一番事业来，更能够得到上面的重视。”林夏至安慰他，“说是刁民，其实还不是被穷给逼的，咱们想办法让当地百姓多赚银钱，他们自然就会拥戴父母官，您不要太担心。”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周小竹长叹一声，他在林小叔面前不敢表露出这些担心害怕，就怕影响他的决定。
“说不定到时候小叔刚好能够留在郦水郡，或者附近的辽台郡什么的，您别自己吓自己了。”林夏至在桌子下面的手扯了扯程闻柳的衣袖。
程闻柳反应过来附和道：“对，每年还是有很多新晋举人在别的地方任职，现在朝廷的官文还没发，咱们就不要想这么多。”
从飘香十里离开，林夏至的心情有些沉重，他不知道滇州郡或者蜀都郡到底有多穷，但他知道那些地方有多偏僻，在这种没有飞机、高铁、火车、高速的时代，要去一趟多不容易。
回去的路上，林夏至一直脸色凝重地想这些事情。
“夏哥儿，你别想太多，我刚才说的都是猜测。”程闻柳见林夏至这个仇大苦深的样子，赶紧说话安抚他。
这时候程闻柳的话林夏至才不会相信，他冲着程闻柳翻了个白眼：“刚才在飘香十里的时候你说话怎么不过脑子，现在小叔么已经知道了，你说他是会相信你第一次说的还是后来的？”
“这个——”程闻柳摸了摸鼻头，一时语塞，他当时没想到小叔么直接就那样哭了。
“你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我们程家的生意遍布景国，滇州和蜀都都有人在那边，到时候如果小叔去了那边，我写信给他们，大家互相照顾，不会让小叔为难的。”程闻柳想办法补救。
程家的汉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参加科举之后做官的，大家都喜欢赚钱。
想要让生意稳定，就得和当地父母官打好关系，到时候林小叔到那边任职，就算没有他的信，程家人也会主动同林小叔接触，程家的原则之一就是民不与官斗。
“希望吧。”林夏至叹了口气，与其寄希望于当地隔了不知道多少层的程家人，不如他想办法给林小叔出点主意，让他在当地做点政绩出来能够站稳脚跟。
到底林小叔会在哪里任职，现在都还说不准，程家的能量影响不到京城得不到消息，只能希望林家献给朝廷的新纸方子和一年两熟水稻能够让林小叔被分配到一个不那么偏远的地方。
回程家之后最后整理了一遍东西，就到了出发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程宅就开始响起搬动东西的声音。
过年回辽台郡不比寻常，程夫郎直接花大价钱租下来一条大船，由程家的商队护卫保护大家安全。
大件的年礼和一些路旅途中要用的东西前两天就已经从程宅搬到船上了，今天只搬一些需要随身携带、不太重的物件。
就算东西不多，也用了四辆马车运了两趟才搬完，到码头还得卸下来搬到船上，太阳都彻底出来了东西才搬好。
没有特意让人送行，程家一行人在熙熙攘攘的码头踏上船离开，留下忠仆在江宁县老家。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连续阴沉好几天终于出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连吹在脸上的江风似乎都没有那么冷了。
“上次回辽台郡还是前年，不知道今年有多少人回主宅。”程闻柳站在甲板上聊天。
程鸾景皱了皱鼻子：“每次回去都得认一次人，上次见的人和上上次的好些都不一样。”
“不是每年都回去的吗？”林夏至之前陪着程夫郎准备东西，还真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
“不是，有时候家里没有发生大事情，加上阿么不想过年出门，阿爹就不会带着我们回去，三年里能有一年不用回去。”程鸾景喝了口水，“今年有了哥么你，我们就得必须回去一趟，要把哥么添加到族谱中。”
“我们程家的汉子都喜欢做生意，也擅长做生意，为了减少亲人之间的竞争，曾祖爷就让人口多的分支迁离辽台郡，到别的地方发展，所以才会程家人遍布天下，大家分散到各地，像我们这样的嫡支就算离开了也要经常回去，那些被彻底分出去了的庶支，没有主宅吩咐是不准回去的。”程闻柳把程家的规矩解释给林夏至。
这些话程夫郎一直没说，他以为程闻柳会给林夏至说，程闻柳也以为程夫郎已经给林夏至说了，结果林夏至都出发了才知道程家的发展历史。
“那些一家人都没回主宅的，他们的年礼怎么处理的？”
“他们会派人把年礼送到主宅，按照准备好的单子分发，我们给他们的年礼直接给不到他们，就放在主宅等他们下次回来的时候再取。”
“难怪阿么准备年礼的时候，都是挑的一些经放的东西，原来是为了防止放一年就坏掉。”林夏至抽了抽嘴角。
在家庭观念非常重的时代，程家人的做法算是奇葩的了，居然不强求子孙后辈回来过年。
联想到之前了解的程家人口，似乎又能够理解这样的做法，着实是太多了些，大家又都在全国各地，要是年年都让人回来太过兴师动众。
之前从程夫郎那边了解到的只是程家的人员关系，在船上无聊的时间，林夏至又从程闻柳那边了解了程家人参与了那些行业的买卖。
既有像程阿爹他们这样在小县城做普通粮食买卖赚钱的，也有在大城市做金楼、银楼做奢侈品还打出了名声的。
越了解，越是觉得当初制定那个分家制度的曾祖爷高瞻远瞩，要是没有他老人家当初那个决定，程家肯定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壮大。
坐船从江宁县到辽台郡是逆水，要五天时间，只有第一天天气好，大家还能在甲板上晒晒太阳，后面连着四天都阴雨绵绵，只能呆在屋子里。
于是，曾经在林家守岁时惊鸿一现的纸牌，再次出现在林夏至手中。
花色还是和之前一样，梅花、红桃、方块、黑桃，每种花色有十三张牌，大王、小王也被改成了真大王老虎和假大王猴子。
纸牌的制作简单，玩法也不难，很快大家都喜欢上了这个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五个人在一起玩，斗地主的玩法不适合，林夏至就教大家玩跑得快。
跑得快比斗地主还简单，主要是遵守一条规则：有大牌的时候必须出大牌，不能留牌。
到最后，谁手上的牌最先出完就算赢，剩下手牌最多的两人下一局要把手上最大的牌交给上一局赢了的人。
出牌的时候，可以出单张，后面的人也只能出单张；如果第一个人出的一对，后面的人只能出一对；三张一样的牌能再带一个单张，后面的人也只能出三张牌带一个单张。直到大家手上没有更大的牌，这一轮就算结束。
除了这几种出发，还能出几张序号连续的单牌或者对牌，后面的人也必须跟着这样出牌。如果手上有四张牌一样，那就厉害了，这种牌叫炸弹，可以直接把前面所有的牌炸掉，开始新的一轮。
“这个听起来好像不简单，咱们玩两把就知道了。”林夏至介绍完规则，拿起纸牌分发给大家。
林夏至一开始掌握着游戏规则，又是牌场老手，每一局就算他没有赢，也不会输得很惨。
后来，程阿爹和程闻柳逐渐熟悉了纸牌的玩法，他们两一出手，林夏至赢的次数肉眼可见地下降。
“阿爹，我又要把最大的牌给你！”程鸾景撅着小嘴，心里不高兴极了，他运气特别差，每次手上都有一大堆小牌。
“玩这个也是有技巧的，不能一味地出大牌，你得猜测对手的牌有些什么，自己的牌要怎出才更有利。”程阿爹悠悠地说。
“你们手上那么多牌，我哪里猜得到，要不阿爹你把牌还给我？”程鸾景撒娇耍赖。
程阿爹拒绝：“那可不行，既然这是游戏规则，咱们就得遵守，不能随意破坏了，要是一不满意就改，玩起来哪里还有意思。”
第227章 到达
大家在一起又玩了几局，程夫郎和程鸾景被杀得片甲不留，气得程鸾景直接摔牌不玩了。
没有了程鸾景，林夏至遇上程阿爹和程闻柳这个级别的对手他也很无奈，只求每局不上贡。
玩了一会儿，程夫郎也不干了，甩开手上的牌不和那两个老狐狸、小狐狸玩牌。
林夏至也趁此机会脱身，叫上还在一旁生闷气的程鸾景，他们三人玩斗地主。
当然，林夏至把斗地主的名字改成了打山贼。
要知道，他林夏至自己就是地主，玩这个游戏难道是要斗自己？
斗地主比跑得快更要动脑子，但是在场的三人玩牌水平谁也不比谁高明得了多少，程鸾景总算能够在这个游戏中赢几把，兴趣一下高涨起来。
程阿爹和程闻柳在一旁看着，他们能够看三家的手牌，看着程鸾景把牌出到对方手上，忍不住在一旁指点。
“观棋不语真君子！”程鸾景把手上的牌倒扣在桌上，“阿爹、二哥，观牌也该不语，你们别在这边晃悠，弄得我头晕。”
程阿爹和程闻柳被三个哥儿赶出房间，他们在船上也没事做，干脆自己动手做一副纸牌，拉上谨掌柜一起，在另外个房间玩打山贼。
有了纸牌游戏，无聊的船上时光好过了许多，四天一晃而过，似乎一下就到辽台郡的郡城齐浪城。
几个整日窝在房间里的人终于舍得从船舱里出来，到外面透透风。
辽台郡比郦水郡更冷，林夏至又是从温暖的房间出来，刚探出个头就冷得他打了个寒颤，立马把头缩了回去。
仅仅是刚才那一瞥，林夏至已经看到了外面的景色。
不远处是繁忙的码头，再远一些是齐浪城内的亭台楼阁。
再往远看，绵延的群山都被白雪覆盖，比江宁县的雪厚不少。
“夏哥儿，把那件兔毛的披风披上。”程夫郎回头叮嘱，“闻柳你也加一件披风，不要着凉了。”
“好。”程闻柳和林夏至在屋内回答。
林夏至在屋里拿出装衣服的箱笼，在箱笼里找到那件兔毛披风，再给程闻柳拿了一件黑色的貂毛披风。
多穿了一件衣服出门，冷气就没有刚才那么明显了，一件皮毛的披风足以挡住大部分寒风。
“我觉得咱们的兔皮要是卖到辽台郡这些地方，绝对被人抢着要。”林夏至在脖子那里拢了拢，用细腻柔软的兔毛把自己下巴也藏起来。
“我早就把那些兔皮卖给三伯家的二堂哥，赚了点小钱。”程闻柳颇为得意。
聚福楼收的是活兔子，程闻柳专门雇了一个人杀兔子、处理兔皮，因为这些兔子都是人工养殖的，不仅皮毛完整，连颜色都是统一的，卖得了好价钱，不仅把请人的钱抵消了，自己还赚了一笔。
林夏至对程闻柳话中的二堂哥有些印象：“二堂哥？是不是经常在北边活动的那位？原来他在做这些皮毛生意。听说北边的气候比辽台郡还冷，十月份就开始下雪，那些地方皮毛应该很受欢迎。”
“那边倒是能赚钱，就是气候太难受，我当年跟着二堂哥去过一次，还不是冬天，风都大得能把我吹飞。”程闻柳感叹一句。
程闻柳当时还是小孩，大风一刮起来，可不是得把他刮跑，简直成了他的童年阴影。
“有机会真想去看看。”林夏至心生向往，他上一世和这一世都在南方，一直没有机会去北方。
程闻柳咽了下口水，颇为艰难地说：“夏哥儿，要是你真想去的话，咱们夏天过去吧，那边夏天凉快，倒是挺适合避暑的。今年二堂哥应该要回主宅，到时候让他给咱们说说那边的风景。”
林夏至看见程闻柳这个舍命陪君子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
程闻柳心想，到时候一定要让二堂哥把北方说得特别吓人！打消夏哥儿去北方的想法。
已经到了辽台郡的郡城齐浪城，只是听了不少船排队等着靠岸。
临近过年了，各地来往的船只不少，河面已经有些拥堵了，辽台郡的郡守派遣了专门的水官来维持秩序，遇到船只发生争执，水官要即时调节，不能影响别的船只靠岸。
“六叔，这里——”
“六叔，二堂哥，看这边——”
程家的船等着靠岸时，码头上迎来几个穿着银灰色毛皮的半大小子，他们将手做成喇叭状，对着程家的船只拼命叫喊。
在旁边的程锦行阻止不了傻弟弟们丢脸的动作，牵着马在另一个空地上，假装同他们划开一条透明的界限。
程夫郎觉得甲板上站着有些冷，刚才拉着林夏至和程鸾景回了船舱继续玩牌，只有程阿爹和程闻柳在外面等着。
那群少年郎在岸边跟着船又喊又叫了老半天，程闻柳才注意到他们，冲本家弟弟们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了。
然后，不管他们怎么闹腾，程闻柳也不搭理他们，他虽然不像程锦行一样是个老古板，也不至于在这个年龄了还和小孩子一样整日蹦蹦跳跳。
大家得不到回应，加上跳久了费体力，终于安静了下来，靠在自己的马匹旁边等着船靠岸。
这几个少年都是林夏至他们成亲时赶到江宁县吃喜宴的那些，林夏至他们下船之后，大家向长辈行了礼就把程闻柳和林夏至团团围住，问他聚福楼和飘香十里有没有什么新吃食。
飘香十里的吃食都是林家独家发明，少年们问了之后没有吵着要吃。
聚福楼就不一样了，是自家哥哥的产业，听说新添了竹筒饭，纷纷嚷嚷着要家里的厨房也做竹筒饭，还让程闻柳说说竹筒饭是怎么发明的。
程闻柳把他们那次秋游大致说了一遍，听得少年们神往不以，连烤虾也想尝试一二，说是要去齐浪城的踏浪湖捞鱼捞虾。
程闻柳站起来反对，踏浪湖现在冷得不行，这天气虾子都躲起来了，不会被抓到，要吃烤虾得夏天或者秋天去。
虾子会不会躲起来程闻柳不知道，他是担心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几个人凑一起真的跑去了踏浪湖，再有个万一他们中有人掉进冰冷的湖水中，家里长辈可不得把他给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