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花开人如玉
林夏至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怀孕之后脾气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程闻柳抱着他安抚，心里那股气很快就散了，不好意思地擦着脸上的眼泪鼻涕。
程闻柳轻轻拍着林夏至的背，完全把他当成小孩子在哄着。
不提刚才林夏至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解释起自己为什么不想他出门：“夏哥儿，阿么那边没有给你说明白，其实梁明很有可能没有在着火的房间，我有听到消息说那天着火的房间里没有人呼救，而且当天清晨梁家的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不知道是谁离开了梁家。”
“你也知道，梁家在给梁明定亲事，周家不怎么样，周家汉子更不是个好的，梁明在家里闹了好几天，我猜测这场火是梁明故意放的，他不想嫁人，趁机离开梁家。”
“你也知道他对咱们两都有敌意，这么个人在外面生死不明，位置不明，我怎么放心带你出门。”
程闻柳把事情理清楚告诉林夏至，生怕他再产生误会。
林夏至横了他一眼，用凶悍掩饰自己不好意思：“你早说不就没事。”
程闻柳把锅背在自己身上：“是我的错，我之前想着这件事我也不确定，说出来怕你跟着担心才没说。”
程闻柳态度诚恳，林夏至瞬间觉得自己刚才更没错了：“你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跑出门，那才是真的危险，你说了我心里有准备、有安排还好些。”
“那——就不回村了？”程闻柳试着提，“我去村里把阿爹和阿么接过来，番茄、辣椒种子的事就在家里同阿爹阿么商量，怎么样？”
“行吧。”林夏至终于点头答应，“顺便把小年糕和小米团也带来，我想他们了，小孩子几天不见就长大一圈。”
“好，就按你说的来。”只要林夏至不闹着回去，别的都不是问题。
第二天程闻柳吃了早饭就出发，去到林家村把将林家人接到县城来。
林承祖和杨雨生都有事情忙就没有跟着，李秀和林虎子带着儿子和孙子一起上了程家的马车。
路上李秀有些担心，林夏至以前想家了都是自己跑回来，很少让程闻柳把他们接到县城去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程闻柳不好解释，只能对他们说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因为天气太热，他心疼林夏至跑一趟不容易才自作主张去村里接人的。
第313章 处理种子
天气确实热，带着孩子尤其热，又不敢在马车里直接放冰盆，只能放在外面不够解暑。
“热、热。”小年糕听着大人说热，坐在李秀腿上发表自己的看法。
“耶、耶。”小米团念不清楚字，尤其喜欢跟着小叔学舌。
林虎子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珠：“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现在除了水田，别的地都干了，要不是田里都有竹管运水，每天浇地就够累人。”
李秀听林虎子这样说，有些忧心：“还好咱们这边靠着大江，水不会少，就算天热不下雨也不缺水，听村里的老人说再这样热几天就差不多该下雨了，如果不下雨恐怕就会出现旱灾。”
“不会那么容易出现旱灾的，咱们景国有两条大河，几乎没有旱灾的记录，就算有旱灾那也是西北那边，那边才是干得吓人，就算没有旱灾的年头，夏天都难得下几场雨。”程闻柳有不同的看法，他平时看书多，比林虎子他们知道得多。
林虎子嘿嘿一笑：“闻柳说得有道理，就算今年有旱灾咱们老百姓的日子也能比以前好过，第一轮一年两熟水稻都收割了，马上土豆和红薯也可以挖，都是能填饱肚子的好东西。”
“都说了不会有旱灾，你怎么老是提旱灾，真是。”李秀掐了林虎子一把，这人就是一根筋，刚才不就是提了一句，他就说着旱灾不放了。
林虎子在面对李秀的时候一点都不会强硬，夫郎不高兴了立马低头认错：“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阿爹和阿么感情真好。”程闻柳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想着以后自己和林夏至也能这样一起老，他就会觉得很幸福。
把人接到了程家，程闻柳告了声罪就出去忙事情了，现在正是月底，他和各个掌柜、管事最忙的时候。
林夏至没有在意程闻柳没留在家陪他，和程夫郎一起高高兴兴地招待林虎子和李秀。
程夫郎特别喜欢小年糕和小米团两个小家伙，和李秀两人一人照顾一个，正好方便林夏至和林虎子商量事情。
“阿爹，村里的番茄和辣椒收得怎么样了？”林夏至吃了一口林虎子他们带来的糕点，这是杨雨生最新研制的薄荷味，吃起来冰冰凉凉的，非常解暑。
“番茄和去年一样，做了好些番茄酱正在卖，辣椒也在收，我照你之前说的告诉了村里人，大家都积极帮忙。”林虎子乐呵呵的，大家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和阿爹你商量一下这两个种子怎么处理。”林夏至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让林虎子看看。
其实，番茄和辣椒种得多了之后，种子很容易被外面的人拿到手，找个晚上偷偷摘几颗果实回去就行，与其以后有人过来偷种子，不如他们林家把种子大大方方拿出来卖。
因为番茄去年就给村里人种了，如果现在要把番茄拿到外面种的话，村里可能会有些意见，林虎子回去之后得要先找里正商量，争取村里大多数人的支持。
至于辣椒种子，那就更简单了，之前只有林家人在种，现在林家要把辣椒种子拿出来给所有人，他们就算有意见也没用。
听完林夏至说的话，林虎子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夏哥儿，这样村里人会不会找咱们闹？”
“闹？”林夏至挑了下眉，“他们闹什么，有什么好闹的。这些种子都是我们林家的，想给谁就给谁。”
挠了挠头，林虎子慢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大家尝到了种番茄、卖番茄酱的甜头，以后别的地方也种番茄，卖番茄酱，咱们村的优势就没有了，村里人会不会怪咱们？”
林夏至听完他说这些话，顿时觉得阿爹这些年长进了不少，居然能想到这些，值得表扬。
“阿爹，咱们村的腐竹和豆杆是不是也有别的人在做？影响了咱们村的买卖吗？”林夏至反问一句。
“没有——吧。”林虎子不太确定，他对村里、家里的买卖都不怎么了解，下地的时候偶尔听别人说起，他也从来都不会插嘴。
“不仅没有，因为别人也做，让越来越多人知道有两种吃食，村里的买卖比以前更红火了。”林夏至提点他，“番茄酱也是一样，别人如果也卖番茄酱，才会有更多人知道番茄酱，这是在帮助咱们的番茄酱扬名，是好机会，只要我们把口味做好，村里的番茄酱买卖不会变差。”
“如果说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人闹事，那您就告诉他们，番茄和辣椒的种子是程家从外地找来，委托咱们种的，如果他们有意见，不去程家买种子就行。”
把程家拉出来还闹的，那就是同程家、林家撕破脸皮了，以后有事他林夏至一定不会记得他们，不仅是他林夏至，还要让里正和村里人也对他们不满。
林虎子似懂非懂，林夏至把话再说了两遍让林虎子记住了回去找里正商量，有里正在相信他能把这件事处理好。
里正是个看得明白的人，现在林家村风头正盛，村里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让别人挑不出毛病，番茄和辣椒的处理不能用激进的手段，让村里人和平接受最好。
林虎子心里揣着事，坐在一旁皱着眉头想事，同大家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都没注意到给他倒茶的下人换了好几拨。
程家的下人看到这样的林虎子，想着前段时日下人圈子里流行的林虎子形象，又对比了一番那个单独去林家的人口中描述的林家老爷，显然那个人在骗他们，顿时又将他们对林虎子的崇拜捡了起来。
李秀倒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不知道为什么，便悄悄地问了程夫郎一句。
程夫郎刚才在旁边看热闹，李秀问起来就把这件事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听得李秀笑个停不住。
因为一本农书产生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误会，注意着下人们小心翼翼看林虎子的眼神，顿时决定和程夫郎一样不拆穿。
等到李秀他们回林家村的路上，李秀才把这个好笑的事情分享出来。
林虎子听完一脸赫然，他哪里当得起他们口中称赞的满腹经纶，他就是认识了几个大字的农民：“秀哥儿，我写农书是不是写坏了，到时候来真正有学问的厉害读书人找我说事，我可怎么办哦。”
李秀推了推林虎子：“你瞎担心什么，刚才夏哥儿都说了，这本书县令大人会送上去给郡守大人看，郡守大人看了如果觉得有用会在送给皇帝陛下看，到时候皇帝陛下要是赏识了你的书，谁还敢说你？”
“那万一皇帝陛下看了觉得不好呢？”
“那咱们也可以说这本书是郡守大人看中，在郦水郡就不会有人说什么。”
“那万一——郡守大人也觉得不好呢？”
“哪有你这样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就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的！”
……
马车外面程家奉命送林家老爷、夫郎回去的下人听着他们对话偷笑，还好他不崇拜林家老爷，不然坐在这里得多伤心。
林虎子和李秀回了村，林虎子马不停蹄找上里正，把今天在程宅同林夏至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出来。
“虎子，这事你和夏哥儿商量好了？”里正听他说完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一听就很棘手，一个处理不好村里绝对会闹翻天。
林虎子说出实话：“其实，这是夏哥儿的主意，大哥你也知道夏哥儿这孩子主意多，我就会种地，别的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是那孩子说的，他的话我现在都还有些没想明白呢。”
里正咳嗽一声，林虎子还是这么实诚，说得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是夸他缺心眼，还是骂他没主见，只好心累地让他回去：“行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
不可否认林夏至的话很有道理，其实这几天就有人找他反应说自家番茄有被偷摘的痕迹，要不是因为大家对自己的番茄看得很严，都不会发现少了那几颗。
这几户人家的田在不同位置，他们少的番茄数量不多，都以为是小孩子嘴馋偷偷摘的，所以他们都是偷偷来找里正反应，没有在村里大张旗鼓地抓小偷。
实际上现在林家村的孩子们都很懂事，大家都知道番茄可以给家里赚钱，都不会偷偷摘番茄，偷番茄的很有可能是想要番茄种子的外人。
里正叼着烟斗在屋门口抽了好久好久旱烟，直到太阳落山天色变暗才回屋里。
躺在床上了，卫夫郎悄悄问里正：“老头子，刚才虎子过来找你说了事？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什么事情这么棘手？”
里正话到嘴边又收回去，只说了一句出来：“关于番茄和辣椒的。”
卫夫郎搞不懂了：“番茄和辣椒，那不是应该是好事吗，我都听说了林家要把辣椒分到村里种，你干嘛这个样子？”
第314章 平稳解决
里正苦笑一声，干巴巴地回应：“不只分到村里种。”
卫夫郎没听明白推了他一把：“什么不只是分到村里？老头子你把话说明白啊，这样说一半藏一半得还不如不要给我说。”
“以后，别的地方也可以种，林家准备把种子还给程家，让程家卖种子。”说完里正翻了个身，不再理会卫夫郎。
黑夜里卫夫郎瞪大了眼睡意全无，刚才老头子的话他没听错的话，以后别的村也可以种番茄和辣椒，那他们村的番茄酱岂不是会掉价？想着自己手上的银钱收入要减少，卫夫郎心口一阵一阵疼。
两个儿子在县城读书，家里的银钱收入减少，儿子们学费、赶考费怎么办，卫夫郎像烙烧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里正心里想着事也不好睡，终于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却被卫夫郎摇醒，气得他想骂人：“你这个老么子怎么还不睡！”
“我心里愁，睡不着啊。”卫夫郎絮絮叨叨地把自己琢磨了一晚上的话说出来。
里正耐着火气听卫夫郎说完：“有什么好担心的，腐竹豆杆也有别人做，咱们村不是好好的，以后有了别的番茄酱，咱们村的番茄酱一样能够卖到外面去！”
吼完这一句里正突然想明白，确实是这个道理啊，番茄种子传出去也一定是一件坏事，完全不用着急，只要村里的番茄酱口味好，不愁买卖不进村。
卫夫郎被里正一吼也想明白了，不止是村里种，以后么家那边的村子也可以种番茄、辣椒，把番茄卖给林家村番茄作坊，两边都挣钱，还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至少每次回去不会再被那些得了眼红病的人挤兑，自己还能说他们，想想就觉得美滋滋的。
终于说踏实了，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里正就急火火地跑去找族老们，把这件事同他们说一说。
族老们听完沉默良久，他们的内心也干哑：“各位老哥哥，要我说，林家这事咱们只能配合。”
“老五，我明白你的意思。”林二叔公叹了口气。
“是啊，咱们村子不同以往了，以前大家只用顾着自己的小家，只用想着村子里的村民就行，现在因为皇帝陛下的圣旨让村里备受关注，不止周围的人在看着咱们，外县甚至外郡的人都在看着，别的不说，就咱们村产的豆杆、腐竹和番茄酱，从外面来了多少商人，就为了卖出去的时候说是皇帝表彰过的林家村，有多大的名气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这件事我看林家做得好。”林五叔公吧嗒一口旱烟，他已经很久没抽了，这会儿没忍住又拿出来抽了两口。
“就这么着吧。”
族老们全都同意林家的决定，同里正商量起怎么才能让村民们和平接受这件事。
当天下午，族老和里正分头行动，上平日里老实不挑事的人家串门，同他们先通通气。
大家虽然心里难受，也听得进去劝诫的话，点头表示理解，以后会更努力种地、做事，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埋怨上林家。
给了大家两天时间彻底消化这件事，到了七月，里正召集全村人开会，将这件事在村民大会上说出来。
没有提前接到消息的几户人家炸了，林家怎么能够这样做，这是在断全村人的财路，村里人不可能同意的！
结果他们几户的人在人群左看看右看看，居然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对，大家甚至连不高兴、愤怒的情绪都很少，让他们觉得莫名其妙！不可思议！
“好了，事情我已经说完了，大家要是有什么意见现在可以提，今天要是不说，以后就不要再在背后嚼舌根。”里正站在高处看着下面的小动作，心里庆幸他们提前劝服了大部分村民，就那少数几个蹦不出什么水花。
“我不服！”要闹事的始终会闹事，没人出头他自己就上，不能让事情就这样拍板定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