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花开人如玉
王夫郎来到正屋的时候，逍遥王也正在对程闻柳说他要离开。
两夫夫对视一眼，这是他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默契。
等逍遥王夫郎走了，程夫郎又回到他们的院子。
程夫郎是过来给小包子送牛奶的，他问林夏至：“夏哥儿，这个客人是不是身份不一般？”
“阿么怎么知道？”林夏至惊讶。
“我看你的样子猜的。”程夫郎一脸我对家里事情了然于胸的表情，“咱们家给前线捐物资的事情闹得动静挺大的，上次你让人给我说家里来了贵客，能够让你们说是贵客的，不是郡城的还能是什么，外面那位老爷是不是就是郡城的官员，刚才那位是不是那位大官的夫郎。”
程夫郎会这样猜在情理之中，毕竟任谁都不会想到逍遥王夫夫会出现江宁县这么个地方。
“差不多但又不是，他们不会在江宁县待很久。”林夏至含糊其辞。
见林夏至不想多说，程夫郎就不多问，孩子们的事情有孩子们自己处理，他现在该退下来享享清福、带带孙子，少操些心。
逍遥王这一次过来只要是他想找程闻柳这个他觉得还不错的年轻人聊聊天，大家说一说关于玻璃的想法。
程闻柳很多观点让逍遥王觉得惊喜，两人说完了玻璃的事，话题偏到了景国和西凉国的战事，逍遥王想着程家既然给边境送物资，那他应该对战事也挺关心的，就顺带聊了两句，把最新的消息告诉他：景国这一回抢先出击，打了个漂亮的胜仗，让那群西凉蛮子傻了眼。
虽说能够打胜仗很让人高兴，可是战场上受伤的士兵更让人疼惜，逍遥王说起他们的时候满满都是心痛，这些都是景国顶天立地的大好儿郎，他们都是英雄。
最后说了这些沉重的话题，程闻柳的情绪低落了很多，直到逍遥王他们离开，程闻柳回到他和林夏至的小院，他还没有恢复。
生活在一起那么久林夏至一眼就看出来程闻柳有问题，赶紧问他怎么回事。
这事没必要瞒着夏哥儿，过几天边境的消息就该传回来了，程闻柳对林夏至说了实话：“逍遥王说咱们景国打了胜仗。”
林夏至不解：“这是好事，你丧着脸干嘛。”
“打胜了确实好，一想着那些因此受伤的士兵，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程闻柳接着说，“这一场战事没那么快结束，西凉今年大旱，要是不从外面抢到吃的，他们自己人就要饿死，他们这是背水一战，不知道会有多少伤亡。”
程闻柳说完就闭上眼，他觉得自己光是这样说一说心情就很沉重。
这一刻，林夏至突然意识到，他身处的地方是科技落后的古代，这里不知道细菌是何物，更没有消炎药之类的药物，那些战场的将士被敌人砍伤之后，伤口感染发炎，很容易救治无效死去，或者留下终生的病痛。
这一刻，林夏至希望自己是一个医学生或者化学生，这样他就能有机会把后世的药物鼓捣出来治病救人。
可惜，他对医学一窍不通，药物也是一个都不了解。
思维发散出去，林夏至神情有些放空，程闻柳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他这个样子，以为他被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了：“夏哥儿，你别怕，咱们景国国力强盛，一定能把那些西凉蛮子杀个片甲不留。”
林夏至突然抓住程闻柳：“闻柳，要是我说我这里有可以提高战士们受伤之后存活率的法子，你相不相信我？”
程闻柳瞳孔放大，夏哥儿这话的意思？
等不到回答，林夏至放开程闻柳，在屋子里转圈圈踱步：“这是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东西，和玻璃有关，真的有用！”
程闻柳回过神来：“我相信你！”
“真的？”林夏至高兴了一瞬间，立马又皱眉头来，“只有你相信我没用，得逍遥王和皇帝相信才行。”
“我想，为了那些在战场上为国家战斗的将士们，逍遥王会选择相信我们的。”程闻柳缓缓地说。
他的脑子在这一刻异常清醒，如果换做他听到这样的话，不管真假一定会想着试一试的，有用没用试了就知道。
“好，那你先听我说，将士们受伤之后会发高烧对不对，这是因为有细菌和病毒进入了他们的身体，细菌和病毒你可以把它们想象成脏东西，很小很小的脏东西，这些脏东西有可能是通过不干净的纱布、棉被、衣服、甚至水这些介质和伤口接触，进而加重他们的病情，我这里有两点有用的建议。”
“一是一定要保证病房的干净，病房的角落可以撒生石灰或者醋，把那些脏东西杀死，床铺、被罩、纱布必须用沸水煮过晒了太阳才能给病患用。”
“第二点，酒精可是杀死那些脏东西，酒精是一种浓度特别高的酒，比普通的黄酒、白酒度数高得多，得经过提纯才能得到，提纯的设备是用玻璃做的，叫玻璃蒸馏器，我马上把设备图纸画出来。用提出之后的酒精清洗伤口再包扎，伤口就不容易发炎腐烂。”
其实林夏至还想说用羊肠线缝合伤口，身上比较大的表面伤口可以用线缝合，就像缝衣服一样缝，等伤口长好之后羊肠线会被身体吸收不会造成二次伤害，还能加快伤口愈合速度，是个极好的办法，可是在古代达不到制作羊肠线的工艺水平，万一做出来的线没法被身体吸收，那不就是在加重伤员的痛苦了吗。
程闻柳认真地听着，他看着林夏至很快把他口中所说提纯酒精的设备图纸画出来，思索着怎么给逍遥王说这件事。
“夏哥儿，我重复一下你说的话，有一种大家用放大镜都看不见的脏东西会让伤员的伤口发炎，而伤口发炎会进一步引发受伤的人发烧，如果能够把那些脏东西杀死，就能提高受伤将士的存活率，是这样吧？”程闻柳先把林夏至说的伤口变严重的原因复述一遍。
见林夏至点头，程闻柳继续说：“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减少这些脏东西和伤员接触，一是让环境里没有那些脏东西，二是伤口里没有那些脏东西。用生石灰或者醋撒在角落里，被罩、床单、包扎伤口用的纱布都必须用沸水煮了之后放在太阳下面晒干，伤口用酒精清洗，都可以减少脏东西，对吧？”
第379章 草料和养马
“说的没错。”林夏至点头。
程闻柳继续说：“酒精来自白酒或黄酒，用这个图纸上的玻璃蒸馏器提纯。”
“嗯嗯。”程闻柳说的没问题。
对于缝合那件事，林夏至还在想要不要说出来，主要是太过惊世骇俗，拿缝衣针在人身上缝合，估计没有几个古人能够接受这样的说法。
可是想着那些将士们因为战争而受伤遭遇的痛苦，林夏至咬咬牙，把这一点也说出来：“我不确定这个可不可行，所以不要直接用在人身上，如果逍遥王他们愿意相信，先找些猪牛羊试试。”
程闻柳听了林夏至的话惊呆了，把人的皮肤像布料一样缝起来，真的可以吗？
不过转念一想，身上的刀伤、剑伤就是皮肤被划破了，正常情况伤口是自己逐渐愈合，这个过程很慢而且很痛，如果用那羊肠线把伤口先给缝合起来……
“你去找逍遥王吧，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法子。”林夏至转头不看程闻柳震惊的目光，他把人赶出去，自己在家里接着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可以用得上，现在也能做出来的药物或者有用的东西。
程闻柳握紧手上的图纸：“好。”
先是逍遥王到程宅见程闻柳，没一会儿程闻柳又主动上门找上逍遥王：“王爷，我这里有几件很重要的事给你说，和边境战事有关。”
一听和边境有关，逍遥王赶紧屏蔽了左右无关人员，等着听程闻柳要说些什么。
程闻柳先把刚才从林夏至哪里听来的前两件事说清除。
说实话，他心里有些打鼓，用放大镜都看不到的脏东西到底有多小，逍遥王会相信他们吗？
一套全新的说辞，逍遥王从来没有听人这样说过，他也没有从任何古籍上看到过，似乎荒诞不可靠，他却偏偏觉得这很可能是真的。
逍遥王斟酌着开口：“你说的东西本王要好好想想，至于这个图纸上画的蒸馏器，本王手下的玻璃窑还没有做出来玻璃，不如就让江宁县这个玻璃窑先做一批出来如何？”
说是还要想一想，其实逍遥王已经选择了相信，不然不会让他们把玻璃蒸馏器做出来。
程闻柳松了一口气：“没问题，我等会就把图纸送去玻璃窑，和玻璃窑的兰老板商量做玻璃蒸馏器。”
从逍遥王的小院子出来，程闻柳平复下复杂的心情，拿着图纸找上兰老板。
和以前不一样，程闻柳没有告诉兰老板这次用玻璃做的东西有什么用，只说是那位要的东西，让兰老板暂时把玻璃窑做的其它东西都停下来，全力研究新的器具。
兰老板瞬间明白了这个图纸上东西的重要性，他和手下的工匠已经把玻璃的脾气拿捏得熟悉了，当天晚上就赶工做了一套出来。
逍遥王派人按照程闻柳说的方法，用玻璃蒸馏器提纯酒，第一次提纯出来的酒液比他们买回来的最好的白酒都醇厚得多，和一口下去不比窖藏了几十年的陈酒差，便是以逍遥王的酒量，一壶下肚都有些晕乎。
第二次提纯、第三次提纯，酒香逐渐消失，酒味却越发浓郁，逍遥王感觉这就是程闻柳说的酒精。
找了三只剃干净毛、差不多大小的兔子，都在兔腿上同一个位置划开同样的伤口，一只兔子用普通的纱布包伤口，第二只兔子用处理过的纱布包裹，第三只兔子则用酒精洗了伤口之后，也用处理过的纱布包裹。
用酒精给兔子擦拭伤口的时候，兔子拼命挣扎，显然很是痛苦，逍遥王见状对酒精是否有效有了点怀疑。
然而第二天，三只兔子的伤口就有了不同，第一只兔子的伤口变得更严重了，第二只兔子的伤口没有什么变化，第三只兔子的伤口居然已经开始结痂。
虽说只是兔子，可这说明了程闻柳给的办法是真实有用的，逍遥王亲自提起兔子查看，这件事情干系重大，他需要确认下面的人没有弄错。
这种能够使伤口愈合加快、能够减少士兵因伤死亡的东西，对正在打仗的景国来说太重要了，逍遥王迫切需要一大批能够提纯酒精的玻璃蒸馏器，他再次把程闻柳找来。
赢得了逍遥王的信任，这一次程闻柳把上一次没说完的一并告诉了逍遥王，还带来另外一个新的想法，这两种东西如果实现，不亚于酒精对战争的影响。
程闻柳给逍遥王说的是用羊肠线缝合伤口和麻醉药，羊肠线缝合伤口是林夏至第一次提及的，而麻醉药是后来程闻柳回去了林夏至才说的。
上次说酒精的时候程闻柳想着羊肠线那个太过于惊世骇俗，所以他第一次见逍遥王的时候没有提这件事，等到逍遥王已经相信他说的话之后，他再把羊肠线说出来，可信度要高很多。
关于麻醉药，林夏至的了解不多，所以他只说了两个概念，一种是口服的麻醉药，类似于迷药的一类东西，伤员喝下去之后昏睡，减少他们的疼痛，另一种则是擦拭在伤口上的麻醉药，伤员的意识是清醒的，通过麻痹伤口来达到减少痛苦的目的。
这两种方向的麻醉药其实景国就有原型，比如说口服或者吸入式的迷魂散，再比如说砍伤之后能够麻痹伤口的毒药，大夫们再把它们研究研究，说不定真的能够做出来医用的麻醉药。
逍遥王听完程闻柳说的东西久久不能回神，羊肠线？缝合伤口？不是在开玩笑吧？这种办法真的会伤员的伤口好得更快，还是在他们本就受伤的地方伤上加伤？
“王爷，跟您说一句实话，羊肠线缝合伤口这一个我其实也没什么把握，如果能够做出来，请先在猪牛羊这些畜生身上试一试，有用咱们才用在将士们身上，如果没用就算了。”程闻柳尽量平静地说，“至于麻醉药，能够减少受伤将士的痛苦，我个人觉得很有研究的必要。”
“闻柳，虽然你的提议非常天马行空、不切实际，但是为了边疆的将士们，本王愿意试上一试，本王相信你和你背后那个人都是真心为我们景国好。”逍遥王盯着程闻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王爷放心，闻柳所言句句属实。”程闻柳认真道。
从逍遥王暂住的小院出来，程闻柳才重新找回呼吸和心跳。
这件事他和夏哥儿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逍遥王和皇帝了，希望他们能够根据夏哥儿说的研究出真正有用的东西出来。
程闻柳回来，林夏至悬着的心才放了下去，虽说他对皇族没有多大敬畏，不代表他不明白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皇权代表着什么，万一程闻柳的话让逍遥王产生了怀疑，逍遥王会怎么做他们都无法预料。
“真希望这场战争能够早点过去。”林夏至感叹，想着上辈子祖国辽阔的疆域，他忍不住问，“闻柳，景国有没有能力把西凉国给打下来？”
如果能够把西凉给打下来，那景国就不用担心这个外族的骚扰，也能震慑一番旁边的其它小国。
程闻柳沉思一会儿：“以前没有，现在说不准。”
“西凉国虽说不小，但他们的人口其实不多，族人都以部落的方式聚集在一起，过着放牧的生活，哪里有肥美的牧草他们就带着牛羊去哪里。”
“不过正是因为他们常年在马背上生活，他们身强体壮、作风彪悍，不打仗的哥儿也能提刀上马，要打下来不容易。”
“而且咱们景国的骑兵不多，每次那些西凉蛮子见打不过了就上马跑，步兵追不上，所以打得很被动。”
林夏至点头：“我明白了，也就是说马匹很重要是吧？”
“是的。”程闻柳无奈，景国多是耕田，没有足够的牧场，到了冬天马儿们能吃的草料就会减少，所以马匹养不了太多，马不多骑兵就多不起来，不好对付西凉国的骑兵。
林夏至看着程闻柳，无奈地说：“如果我说，我这里有个办法可以解决养马的问题呢？”
程闻柳一顿，夏哥儿又想到了什么？
“据我所知有一种叫做青贮的办法可以储存草料，马匹吃了用这个方法储存的草料比纯粹晒干保存的草料长得更壮。至于说草料数量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像种地一样，规划出一大片适合草料生长的土地播撒草种，给草料施肥浇水，让它们长得比没人打理的更快更好。另外，现在马上进入冬天了，想要种新鲜草料可以用搭建大棚，如今有了玻璃，玻璃比油纸更透光，还保暖，用玻璃搭建大棚，冬天也能种植草料出来。”
现在，林夏至都懒得说自己是在什么古籍或者某本书中看到这些东西的了。把制作青贮的具体步骤说完，林夏至坐在椅子上大口喝水，一次性说这么多东西都把他说口渴了。
“行吧，我再去找逍遥王。”程闻柳扶额，不知道逍遥王对自己三番五次造访会不会有意见。
第380章 别院学堂
逍遥王哪里会有意见，他巴不得程闻柳多跑几趟，每次都给他带来好主意，草料问题一解决，那就是解决了他和皇兄心头大患，有了马匹还担心打不翻西凉国那群野蛮人吗？
想着成片的草料和强壮的战马，逍遥王激动得站起来，不管那个所谓的青贮能不能成功储藏草料，至少这个大棚种植的法子用起来，景国就能增加大量马匹。
“闻柳，我手下的玻璃窑如今制作的玻璃还不够稳定，想要大量做大棚的玻璃等他们研制出来黄花菜都凉了，不如让你们兰老板借几个工匠给我，作为交换，我向皇兄请示给兰老板的玻璃窑御用称号，那几个工匠则有机会进入工部，你看如何？”逍遥王激动之后，开始想怎么加快速度，他恨不得明天就有大量搭建好了的玻璃大棚，全部种上肥美的草料。
程闻柳看出来逍遥王心急：“我马上去问问他。”
然而，程闻柳低估了逍遥王心急的程度：“不妥不妥，你来回跑耽搁时间，我直接让人去把他请过来。”
逍遥王派人去把兰老板从玻璃窑带出来，兰老板见到程闻柳也在场，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他敢想却不敢相信的那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