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花开人如玉
林承祖这段时间白天都在外面忙，没有关注村里的动静，骤然从林虎子的嘴里得知林大伯出了这么一件事，心里说不清是高兴还是解气，总归有点复杂。
这件事得影响并不大，不至于让林虎子想这么多，林承祖觉得应该还有别的事：“大伯已经被带走了，阿爹你还在想什么？”
“我、我其实……”林虎子张了张嘴，最后把话咽了下去，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说。
林承祖看自己阿爹这个纠结的模样，脑子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直接问：“阿爹，你是不是想说大伯一家都不在了，我们要不要把阿爷和老么接过来一起照顾？”
“没有没有。”林虎子睁大了眼，他使劲摆手想表示自己没有这样想过。
然而他的眼睛却不敢看着林承祖，这是他心虚时的表现，说明他刚才真的那样想过。
“没有最好，我们一家人都不会同意让阿爷和老么过来的，大不了以后让人去主屋那边次数多一些，多送点东西过去，不可能和他们住一起的。”林承祖懒得拆穿他，“对了，夏哥儿说他明天要回村，阿爹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事要给夏哥儿说。”
林虎子垂头丧气地说：“嗯嗯，我知道了。”
林承祖这会儿看着林虎子就没好气：“阿爹还有其它的事情没有，没有我就去做事了。”
“还有一件事。”林虎子没忍住还是想多说一句，“我听村里人说你阿爷在你大伯被带走那天晕倒了，没有请郎中过去给他看，要不咱们请个郎中过去给你阿爷看看？”
“行，我等会儿给阿么说。”林承祖点点头，这种小事可以答应。
“这样就好，我就不担心了。”林虎子看上去有些难过，“承祖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林承祖听了林虎子的话真的就走了，他手上的事不少，不想听林虎子说那边的话影响心情。
李秀从林承祖口中得知这件事之后，立马着手让人去请胡郎中到林家主屋，他没有听过来串门的夫郎说主屋出了这么大一件事。
林大伯和林大宝都被流放去了边境服徭役，能不能回来是个未知数，很有可能死在赶路途中，也有可能在劳作的过程中突然生病死了，如果他们爷俩都死了，大房那一房就算断了。
想到这里李秀脑子一个激灵，大房那边断了后，公爹会不会从二房这边挑一个人过继过去续香火？
不行，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李秀从凳子上噌地站起来，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本来只准备派个人去主屋看看，李秀决定自己亲自去看看，主屋那边休想打自己孩子的主意。
李秀把两个小孩留在家让钱氏仔细照看着，自己去找胡郎中，和胡郎中一起去林家主屋。
在去林家主屋的路上，胡郎中感慨万分地同李秀聊起林家主屋的事：“林夫郎，这件事我之前就听说了，林老头他们没有喊我去看的意思，我就没有去趟这趟浑水，没想到你会主动过来找我过去看他们。”
李秀勉强笑了笑：“自家长辈，得多上点心。”
胡郎中更感慨了：“多亏有你们在，不然林老头他们现在无依无靠的，哪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李秀边听边点头，注意到胡郎中说了一个词——无依无靠，他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胡郎中说笑了，照顾家里的老人是我们这些小辈应该做的事情，有我们在阿爹他们就有人照顾。”
“该不该做和有没有做区别老大了，就是你们心好。”胡郎中哈哈一笑。
不敢再和胡郎中继续说这个话题，李秀赶紧问起别的事情。
胡郎中和李秀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林家主屋，一阵风吹过，胡郎中搓了搓手臂：“好一阵子没过来了，这边给我一种荒了的感觉。”
李秀对这还算清楚，串门的夫郎会给他说这些：“还好，这边的屋子虽然暂时没人住，不过大家把这些屋子当仓库，有人经常过来，没有真的彻底荒下去。”
李秀和胡郎中站在林家主屋门口，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小厮对着屋里大声喊：“太老爷，老夫郎，你们在家吗？”
屋子里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小厮又喊了一句，还是没有人。
李秀皱了皱眉：“照理说这个时间阿爹和阿么他们应该在家啊？”
小厮继续在门口喊了两声，屋子里还是没有人回应。
胡郎中摸了两把自己的胡子：“要不今天就算了，下次他们在家的时候我再过来？”
“麻烦您跟着我白跑一趟了。”李秀看了一眼自家小厮，让他拿点铜板出来，不可能真的让胡郎中跟着白跑一趟。
就在他们都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出现：“你们过来做什么？”
林老么从一条小路中窜出来，紧张地看着自家门口的人，他看清楚是李秀和胡郎中后松了口气。
李秀看着林老么，温和地说：“阿么，听说阿爹前两天昏倒了，我请胡郎中过来给阿爹看看，也给您把把脉。”
第427章 林老头之死1
听了李秀的话，林老么问了个他非常关心的问题：“要钱不？”
李秀和胡郎中都沉默了一下，这个时候是讨论钱的时候吗？再说了，李秀都亲自把胡郎中给领过来了，还能让林老么掏银子？
深呼吸两下，李秀才开口：“阿么，是我带胡郎中过来的，自然是我来给钱。”
“行，你们进去吧。”一听说不用自己掏钱，林老么爽快放行，“这老头最近天天咳，吵得我这两天都没睡好觉……”
“除了咳嗽，林三爷还有其它症状吗？”胡郎中边走边问。
“没了吧，没有着凉得风寒，也没有发热，估计是受刺激了才一直咳。”林老么最后那句话声音很低。
“我看了就知道了。”胡郎中点点头，没有根据林老么的话直接判断林老头的病情。
林大伯的屋子到现在都还没收拾，好在如今天气不算热，屋子里的东西气味散了之后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不过路过的时候还是能闻到一股让人恶心的味道。
胡郎中隐晦地提醒：“这样的环境不适合病患恢复，还是得打扫干净一些。”
“知道了知道了。”林老么敷衍地回答。
李秀非常确信等胡郎中和自己走了之后林老么不会打扫卫生。
“他这两天就躺在这个屋子的，你们进来吧。”林老么推开一间屋子，“老头子，胡郎中要过来给你看病，你自己坐起来。”
因为房子是老式的，东西又堆得多，透光不那么好，进去之后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不过还是能看到床上有一个人，正是林老头，他没有咳嗽，也没有回应林老么的话。
“可能是睡着了，我去把他叫醒。”林老么没有在意，晚上一直咳嗽白天睡多一些很正常。
李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林老头的身影没有往前走，盯着没有动静的床心脏咚咚直跳。
胡郎中倒是跟着林老么过去了，他把自己的药箱放到一旁看上去还比较干净的板凳上，准备取出诊脉的东西。
“老头子别睡了，秀哥儿带着胡郎中给你看病了，你不是老让我去给你请胡郎中吗，胡郎中这会儿过来了，你咋……啊！”话说到一半，林老么突然尖叫一声。
“怎么了？”胡郎中疑惑地转过头看着林老么。
林老么往后退了好几步，即便在光线不好的屋子里依旧能看到他脸上的惊恐之色：“不、不可能！”
“阿么，怎么了？”李秀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死、死了……”林老么往后退的时候被地上的杂物绊倒，一把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什么！”李秀和胡郎中同时提高音量异口同声地喊道。
这一次林老么没有搭话，他脑子空了，傻傻地坐在地上看着床上身体凉透透的林老头，恐慌的情绪将他笼罩得严严实实。
李秀不敢走过去看床上的林老头，他身边跟着的小厮胆子大一些：“夫郎，要不我去看看？”
“你过去看看。”李秀同意了自家小厮的话。
胡郎中对死人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做这一行见过的死人多得很，他三两步跨过林老么，走到林老头的床前，摸了摸林老头的手腕和脖子，确实已经凉透了。
“估计已经死了有一些时辰了，林夫郎，准备后事吧。”胡郎中把自己手中拿出来的东西放回药箱。
曾经，林老头和林老么是李秀非常害怕的人。
后来，夏哥儿突然变得聪明又强势，改变了他们一家人的命运。
现在，看着林老头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再也不会醒来，而林老么跌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秀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复杂。
从胡郎中的口中确认了林老头真的死了，李秀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胡郎中，麻烦您跟我去里正家里一趟，把这件事一起告诉里正。”
“没问题，我现在跟你去。”胡郎中说话间收拾好东西，他看着林老么还坐在地上，好心提醒一句，“林老夫郎，你这样坐在地上对身体不好。”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林老么身体的某个开关，他“嚯”地站起来，指着胡郎中：“你这个庸医，是你把我家老头子治死了，我要去县衙告你，让你没法再继续害人！”
说完了胡郎中，林老么把矛头指向李秀：“还有你，李秀，你个丧门星倒霉哥儿，你早就看我们两个老东西不顺眼了，想方设法把我们弄死是不是。”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林老么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他想着林老头死了之后自己的生活，又害怕又恐慌。
胡郎中听了林老么的话胡子都气歪了：“血口喷人，简直胡说八道，林三爷分明是在我们进门之前就咽气了，关我们什么事。”
“阿么受了刺激，乱说话，还望胡郎中不要介意。”李秀回过神，林老么不着边际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还不快去把老夫郎照顾好！”
李秀话音落下，跟着他一起的小厮一个上前拉住林老么，让他没法再乱说话。
“胡郎中，咱们先去里正那边，把阿爹的丧事告诉全村人。”李秀叹了口气，他没想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局面。
“走！”胡郎中心里有气，不想继续呆在这个压抑的屋子里看到林老么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提着药箱就出门。
胡郎中冲出了门就往里正家里走去，没有等后面的李秀。
闷头走出了这片没什么人住的屋子后，胡郎中心里的气才消了一些下去，他做郎中的，经常遇到那些不讲道理的病患和他们的家人，像林老么这样不是头一回了，没必要一直生气，气到了伤害的是自己的身体。
到了里正家，胡郎中的气虽然消差不多了，但不满的情绪依旧，进屋就把事情经过三两句告诉了里正。
“你们是说林三叔他死了？”里正难以置信地问，前几天林全福被官爷带走的时候林三叔看着精神还算可以，难不成是受刺激大发了，被气死的？
胡郎中懒得多说，事情解释清楚了提起药箱就走。
里正和李秀没有留他，林老头这一死，要忙的事情可不少，李秀等着事情忙完了再备上厚礼去感谢胡郎中。
看着胡郎中离开，里正叹了口气：“秀哥儿，你先回去把这事告诉虎子，找人给林三叔换身衣服布置灵堂，我想想要怎么安排。”
“好，麻烦大哥了。”李秀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从里正家出来，李秀马不停蹄地回到林家，安排人去镇上买丧事需要用上的东西。
怎么给林虎子说成了一个难题，林老头虽然做事偏心眼不得人心，毕竟还是林虎子的阿爹，现在人出了事……
林虎子今天提前结束了田里的活，扛着一把锄头回来，看着李秀一脸纠结，乐呵呵地问他发生了什么。
犹豫再三，李秀把今天他和胡郎中一起去林家主屋发现林老头死了的事说了出来。
“你说阿爹他、他死了？”林虎子不敢相信，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很希望李秀马上说是骗人的。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主屋那边看看，这会儿里正要敲钟通知村民，我已经派人去县城买纸钱、孝布那些了。”李秀看着林虎子艰难地说。
“我过去看看。”林虎子喘着粗气，他放下锄头就往外跑。
李秀看着他的背影，暗道一声糟糕，不知道林老么清醒了没有，刚才林老么指着自己和胡郎中乱说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不敢耽搁，李秀马上叫过来另外一个小厮：“你赶快跟着老爷过去！”
说完了林虎子这边，李秀叫人去通知林承祖和林承宗以及林夏至，他们阿爷死了，几个孩子于情于理都应该回来祭拜一下，承祖和宗儿还得跟着他们阿爹一起守灵。
人死身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李秀便是再心疼孩子，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做得不好。
或许是李秀留下来的小厮起了作用，或许是林老么想明白了林老头死了之后他得靠二房一家过日子，他恢复了过来，不再嚷嚷胡郎中和李秀联手害死林老头这样的话，他在院子里找了张凳子坐着，傻傻地看向外面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