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花开人如玉
老秦头依旧和上次一样,认为林夏至给的银子多了,坚持只收十两。
林夏至不由分说将十五两塞过去,带上人离开,不给老秦头继续说话的机会。
林夏至没有多给也没有少给,老秦头他们这些人一天能装十亩田的竹管,一亩田一百文一共就是一两银子一天,他们来林家忙活了十五天,给十五两银子正好。
同林家有关系的各个地方都装上了竹管,林家、林宅和林家豆腐房这种私密空间别人看不到除外,像飘香十里和一羊多吃,不少客人看着老秦头他们扛着竹子到店里装这些奇奇怪怪的管子,纷纷对这个竹管感觉好奇。
看着店里做事的人一松开塞子,管子里就会自动流水出来,让他们感叹真是太神奇了。
除了飘香十里和一羊多吃帮着宣传,老秦头他们自己也有说。
一直陆续有人找老秦头他们做田里的竹管,他们家去人家田里干活的汉子少了,干活速度慢了下来,因为不影响最后价格,那些给自家田装竹管的人也没生气,就只是好奇地问问,现在又不是农忙他们家别的汉子都跑哪去了。
出去干活的秦家人自然会解释,家里别的汉子是去给他们地主家装运水的竹管了。
大家这就知道了,原来竹管除了能在田里运水,在家里也能用,只是好不好用大家不知道,他们得先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跟着也装一份。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秦家人弄出可以在家里运水的竹管又在大家嘴里传开。
别的人要观望,林家村的人可不会,趁着老秦头他们还空闲着,赶紧找上他们,要给自家做竹管运水。
林家怎么做,他们也怎么做,把跟着林家有肉吃的想法贯彻到底。
竹管运水虽然没有现代自来水好用,林夏至觉得还是比以前纯粹靠挑水方便,只要水缸里有水,打开塞子就能接水,废水也可以直接倒在废水管中,厨房、茅房、洗澡房一下少了不少桶,看上去更加干净整洁。
秦家现在基本都接在家里装竹管活,给旱田装竹管的活也接,就是看客人等不等得了,毕竟人手一分开,做事的速度就慢下来了,要是客人着急,秦家就推荐客人去他们觉得做活还不错的木匠那,倒是缓和了秦家同不少木匠的关系。
秦家要如何靠着竹管赚钱林夏至就不管了,虽然秦家每个月都会拿份子银给林夏至,但是数量在现在的林夏至看来着实有点少,拿来了他就收着记上账,没怎么在意。
八月中旬,整个景国都因为秋闱即将开始而紧张起来。
秋闱的时间是八月下旬,从上旬开始,各地的学子就开始往各自籍贯所在的郡城出发,因为秋闱的考场只设立在京城和郡城。
林小叔是江宁县的秀才,他自然就是在郦水郡考。在八月中旬,他就和书院别的秀才老师一起去往郦水郡,准备今年的秋闱。
林家在郦水郡虽然有房产,但那是用来做豆腐生意的,每日吵吵嚷嚷不适合即将科举的林小叔温习。
索性林小叔家里现在也不缺钱,有周小竹在飘香十里的份子,每个月拿回家的银两都不少,他便和同僚一起租了一间位置还不错的小院,安安静静地复习功课。
林家的房子虽然没法给林小叔用,但是既然林家在那边有产业,自然会在林小叔过去之后多加照顾。
别的不说,就是每日洗浆、饭菜,林小叔绝对不用操心,顺便也把他同僚的也一起包圆,这些同林小叔交好的江宁县秀才公纷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同林小叔到郦水郡参加本次府试的都是县城学院的夫子,因着林小叔的缘故,他们都知道林承宗是林小叔的侄子,也就是林家的孩子。
大家都认为林承宗是个聪明好学的孩子,平日里想着他是同僚的亲戚,为了避嫌都没有刻意关照他,现在受了林承宗家人的照顾,都在心里想回去之后可得对林承宗照顾一些。
府试对林家而言还很遥远,毕竟林家就林承宗一个人参加科举考试,他现在年龄还小,过几年能不能通过县试考上秀才都两说,考举人还远,不过以林承宗的天赋和努力程度,他通过县试是迟早的事。
县城学院的夫子走了小半,剩下的夫子们教学就有些吃力了,院长想了想,大手一挥让学生们轮流放几天假,缓解一下诸位先生的压力。
林承宗是童生丁班的学子,最先放假,他们可以放五天,现在天气正热,学院为了培养学子吃苦耐劳的精神,夏天没有冰盆、冬天没有炭盆,林承宗放假回家也算能在最热的日子中休息休息。
然而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五天时间里林承宗就算在家里,也要每日完成大量学院布置的作业,读书、做文章、练字、算数,一天到晚空闲不了多少,很快他就要返回县城学院。
县令大人从八月上旬就开始调查作弊一案,用了十几天终于在八月下旬出了结果。
凡是参与了作弊的官员,全部奏请上级申请剥夺他们的官身,参与作弊的学子,剥夺童生功名,服五年徭役且终生继续参加科举。
这个判决没有刻意加重、也没有刻意减轻,是按照律法来处置的。
至于那些因其他原因倒霉的家族就不在科举作弊一案中解决了,换上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将他们也一并收拾。
县令动了不少家族,自然就有空下来的商机,现在江宁县经过这一轮筛选,剩下的商户们都算老实,抢占地盘、市场也没有很过分,都怕再惹毛了县令,让县令把他们也一锅端掉。
大家平稳了下来,林家主屋却因为林大宝一事,彻底陷入了慌乱。
林老么天天去里正跟前哭,说他的大宝是被冤枉的,大宝从小就聪明,怎么会和作弊牵扯到一起,求里正去县令面前帮他的大宝说说话。
里正快被林老么的不要脸气笑了,他居然还有脸舔着说林大宝是无辜的,说林大宝聪明,当即要他解释童生试之前他们家卖田产是为了什么。
林老么哪里想得到他们家当时卖田产是为了什么,胡乱说什么是要给家里老头子治病,才迫不得已卖了田产。
“据我所知,你们卖田产是去年三月,而林三叔生病是去年七月,三月的时候林三叔身体还好得很。”里正停下来同林老么说,“要是林三叔么你找不到原因,你来找我也没用,有本事你自己去县城同县令大人这样说。”
他最近被林老么这个不讲道理的老么子缠上了,每天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他纠缠上来,简直让人没法好好做事。
林老么不止找里正,还有各个族老他也去求,为了林大宝,林老么彻底不要脸面了。
刘春华才是真的震惊,他没有想过林大宝的童生居然是作弊得来的,他一直以为家里当初卖地,是因为林大伯种不了那么多地,或者是林大伯想从卖地里扣点钱自己用。
现在,他一直给予厚望的大宝前途尽毁,另一个儿子林小雪,也已经成了林家村的笑话,刘春华感觉自己快疯了。
夫妻两人每天都是吵吵闹闹,从早吵到晚,没有哪天消停,林老么求了里正、族老没用之后,又跑去求林家村别的村民。
村民们心里都有数,林大宝到底是不是作弊得来的童生他们都知道,哪里会搭理林老么。
到处都求救无门之后,林老么开始到林家门口撒泼打诨,说林虎子没有兄弟情义,看着大哥一家受冤枉云云。
林家每天都有大量商客前来买东西,林老么那样闹,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了不好,林夏至就让人把他放进林家。
大门一关,里面再怎么闹腾,外面受到的影响就小了,林老么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林小叔几乎一年回一两次村子,每月给的养老钱一直按照分家时商定的给,也没见他林老么去林小叔跟前闹,他就是吃准了林虎子会听话,才敢这样作。
林夏至等林老么一进屋,就直接让下人把林老么捆在椅子上,找了块布堵住他的嘴,既防止他跑去林虎子身边哭诉,又不用听他一个劲聒噪。
捆人的时候家里的下人都很注意,用的宽布条,不会在林老么身上留下痕迹。
等天色渐晚,林夏至才让下人把林老么从林家放出去。
一出门,林老么逮着人就说林夏至让人绑他,嚷嚷着要开祠堂惩罚林夏至。
第192章 林大宝离开
可惜的是,现在林家村的村民对林老么根本没有好感,林老么的算盘注定落空。
在大家看来,林家对林家主屋两位老人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每个季节都会送去主屋一车车的好东西,每个月的养老钱也在林家赚钱越来越多之后越给越多,真不知道林老么哪里这么多事。
都已经分家,儿子一家能够这么孝顺,应该是睡梦中都要被笑醒了,可他就是不知足。
林老么说的话没有一个人相信,气得他简直要炸了,天杀的夏哥儿,开不了祠堂治他,他就回去找老头子,老头子出面夏哥儿总该害怕了吧。
哪知,林老头听了林老么的话,反手就给他一巴掌,把林老么打得愣在了原地。
林老头再是生病,他以前也是做体力活的,手上还是有一把子力气,林老么的左脸一下就肿了,上面浮现几个清晰的手掌印。
“不活了!”林老么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倒在地上,边哭边闹,“老头子,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在林家当牛做马的,生了三个儿子,现在到老了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林老头可不吃他这一招,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林老么,吼道:“你再闹?再闹我就同你和离,带着你的嫁妆,滚回河头村去!”
林老头指着林老么,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得溜圆,他显然这时候也是气急了。
林老么如同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鸡,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的屋子外,林大伯和刘春华也真在听墙角,两人被林老头话里的怒气吓了一跳,对视了一眼。
林大伯和刘春华都是自私至极的人,他们两吵架并不全是因为林大宝作弊,更多是因为之前林大伯用林大宝威胁刘春华,让刘春华受尽了林大伯的坏脾气。
现在林大宝作弊一案被翻出来,刘春华才知道这件事有林大伯和林老么参与,即心疼自己的举人老夫郎的梦想破碎,又愤怒之前被林大伯耍得团团转。
实际上他们也就是吵一吵过一下嘴瘾,现在林大伯可不敢再随意威胁刘春华,万一刘春华真的提出和离,他这个样子还哪里娶得到夫郎伺候他。
刘春华现在捏着林大伯的把柄,也不会随意提出和离,林大伯为了留住他,不说把他当祖宗供起来,肯定比以前能好不少,回么家就不一定了,一把年纪就算手上有几个银钱,谁又能说清楚以后的事呢。
屋子里,林老么不敢再闹了,林老头却不放过他:“我现在脑子还没病糊涂,你少来糊弄我,老头子我把话告诉你,你若是想晚年过得轻松些,以后就给我消停消停,不要没事就去老二他们家闹,每个月拿着他们孝敬的银子好好过日子。”
“至于大宝,当初你们做下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想过会东窗事发,被人揭发出来吗!”
“你还好意思说你生了三个儿子,二儿子和三儿子被你闹得离了心,提分家,也正好免得老三和宗儿被大宝拖累一辈子不得参加科举。”
林老头不提林承宗还好,一提林老么就小心嘀咕:“谁知道林承宗的童生是怎么来的,说不住也是——唔——”
林老头一巴掌再给林老么打过去:“住嘴!”
在屋外偷听的林大伯和刘春华听到巴掌声再一惊,林老头一向自诩文化人,不会轻易动手。
紧接着,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刘春华心想不会是公爹把麼么踹倒了吧。
“老头子……”林老么傻愣愣地看着林老头,刚才还生龙活虎气得打人骂人的林老头一下倒在地上,毫无声息。
林老么同林老头夫夫多年,就算林老头刚打了他,也没有生出多少怨恨之意。看着林老头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他心里一下慌乱起来,跑过去试探林老头的鼻息。
“刘春华,快去请胡郎中,老大,过来把你们阿爹抬到床上!”林老么打开他们两的房门,看到趴在窗户下面听墙角的两人,顾不得骂人,指挥起他们。
刘春华愣了一下,猜测刚才那声闷响是林老头又出事了。
“你个作死的,傻愣着做什么,快做事!”林老么心头砰砰直跳,万一林老头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怎么办。
刘春华跳起来去胡郎中家里请人,林大伯跟着林老么进屋。
主屋一阵鸡飞狗跳,林老头昏迷让林老么分不出心思再管林大宝的事情。
林夏至听闻之后冷笑了两声,这就是疼爱林大宝的林老么,遇到同自己切身利益有关的事情时,什么林大宝、林二宝统统靠边站。
林大宝在监狱里,等待着被差役押送去服徭役的地点。
林家主屋没有一个人想着要来看看林大宝,给他送点银钱,毕竟服徭役也就是五年,以林大宝现在的年龄,等他回来也就二十来岁,年龄不算大。
科举的路子走不通了,只要他愿意改过自新,老老实实种田,还能够养活自己的。林大伯和刘春华也能在百年之后有人摔火盆送终。
然而林老头没发话,林大伯和刘春华都不愿意用自己的私房银子补贴林大宝,最终的结果就是林家主屋没有一个人来牢房看林大宝。
在林大宝即将被发配的前一日,林小雪拿着二十两碎银子和两件他连夜缝制好的里衣、两双鞋底纳得厚厚的鞋子给林大宝。
林大宝最开始出事是因为他去孙家为林小雪出头,想着这点,林小雪对林大宝这个弟弟就多了几分手足之情。
泪眼婆娑地叮嘱林大宝,路上注意安全,这些银子是他这段时日攒下来的,还找小倌管里人借了些才凑了二十两整,让林大宝不要一次就用光了,等到了地点用来打点看守的官员,等他凑够了钱就去流放的地方找他。
林大宝在牢房里待了这么些天,发热的脑子总算平静下来,在昏暗深沉的牢房想了很多很多,见到了林小雪后没忍住也红了眼眶。
他这时候才发现,一直以来都喊他心肝的长辈现在不会管他,所谓的家人也不过如此,以后他林大宝的亲人就只有林小雪一个哥哥。
探监的时间只有这么点,很快牢头就过来催促林小雪离开,兄弟二人抱头痛哭一场,就此分别。
主屋这边过了两日才听到消息说林大宝已经被押送发配了,林老头才想起来问他们有没有去给林大宝送行。
得知家里几个人都没去之后,气得病更重了,对大儿子夫夫两越发失望。
现在林老头已经看清了自己的三个儿子,真正能够靠得住还真只有二儿子,虽然老二下面的几个孙子不待见他们老两口,但是只要有老二在,他们依旧会孝顺。
这一次气晕之后醒来,林老头的左脚有些不对劲,养了好些天也不见好转,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林老头担心林老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家里的钱败完,让林老么把家里的钱和地契、房契交给他,他重新买了一把锁,用小箱子锁上,以后家里谁要拿钱都得从他手上过。
八月下旬,林小叔同学院的秀才夫子们从郦水郡返回江宁县,秋闱出成绩得要一段时日,他们没有在郦水郡等着,考完之后就放下这件事,回学院继续给学子们授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