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招展
吴停云的目光随即转到尸体头部。上面光秃秃的,还有蛆虫爬过,果然是没有头发。
“停云,如果我想要掩盖一件骇人听闻事,怎么做才最自然?”
“制造另一件更骇人听闻的事。”
不翼而飞的四肢不是重点,抛尸的人就是想用这个冲击性极大的画面来掩盖什么。
他到底想掩盖什么?
沐青天命人去周围仔细搜索,很快就找到了散落各处的手脚。尸体高度腐烂,胸口也被砸得稀碎,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
天色渐暗,寒风呼啸着吹过山脊,带着高耸的树木向西偏斜。树枝落在地上的阴影错综交缠,仿佛一张大网,把沐青天包围在里面。
“大大大人,咱们下山吧。”一些上来看热闹的百姓害怕地说。
沐青天环视一圈,说:“收敛尸体,下山。”
绿水青山九十和金山抬着架子走在最前面,沐青天落在最后,有些不太舒服。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死人,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恶心。只要一闭眼,蛆虫爬过眼眶的画面就会在脑海中不断重放。
“小心。”吴停云扶住沐青天的腰,担忧道:“没事吧。山路湿滑,靠着我。”
沐青天甩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心不在焉地冲吴停云笑笑。而后他又冲走在最前面的人喊道:“绿水!不用走太快,踩稳了,小心别摔……”
沐青天突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看着脚下还覆着白雪的地。
“大人要休息一下吗?”
“不。”沐青天脸色一下红润起来,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因为尸体的身份暂时还没办法确认,沐青天不能将她好好下葬掩埋,只能挖了些雪放在白布上,把尸体保存在里正/府最偏僻的房间。
“去,把这封信送到史候简手里,要亲眼看他拆开读完。后日傍晚本王要在里正/府看到你,明白吗?”
“是。”
翠竹胆小,当晚就生了场大病。同样生病的还有赵楣。
小小的自明里竟挖出了一具尸体,足够惊动所有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件事,听说赵楣生病后,更是直言他被邪祟缠上了,是邪祟杀人。
更有好事者登门,想问问赵楣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獬豸杀人,獬豸杀人了啊!”赵楣虚弱地躺在床上,嘴里反反复复地嘟囔着。
赵娘子连忙上去捂住夫君的嘴,惊惶地左右看看,说:“你病糊涂了。”
不到一天,“獬豸杀人”就传遍了自明里。
何娘子一刻不停地跟何生财讲着她今天听来的消息,说到“獬豸杀人”时还不怀好意地暗示。
“恶人自有天收,这不,报应来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何生财一拍桌子站起来,质问她:“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地在这里含沙射影。”
“你敢凶我!”
何生财不愿与她继续争执,扭头摔上门离开。
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何生财发现所有人都在说尸体的事。大家似乎都信了是“獬豸”杀人,是獬豸降罚。话闲的人中不乏受过沐青天恩情的。
何生财气不过,冲动下竟直接跑到了里正/府。到了门口,他又不敢进去,来回转圈踌躇。
“何大哥?”药秦端着一筐雪走过来,“你怎么在这里转悠?”
“我,我想见大人一面。”
何生财本以为外面的谣言会寒了沐青天的心,想过来安慰他,没想到沐青天正和书卉坐在一起嗑瓜子嗑得开心。
“有什么事吗?”见何生财过来,沐青天放下瓜子抖了抖身上的碎屑,说。
何生财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里正/府一切如常,似乎根本没有受到谣言的影响。
“大人是清白的,草民相信大人!”他羞耻地大叫一声跑出了里正/府。
“獬豸杀人”的谣言越传越广,愈演愈烈。赵楣病好了之后对自己说的梦话矢口否认,但有一次,当他经过里正/府门口时,他忽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啧啧,戏精。”沐青天听完吴停云描述之后咋舌道。
“啧啧,戏精。先生,‘戏精’是什么意思?吸人精气?”书卉附和。
吴停云瞪了眼放肆的书卉,书卉马上放下瓜子乖乖站到一旁,给他让了位置。
“好歹是熟人,对人家小姑娘好点,小心以后找不到媳妇儿。”沐青天揶揄。
普天之下,沐青天是第一个敢说庆王找不到媳妇儿的人。
“先生,我比你还要长上几岁呢。”书卉不服气道。
……
赵楣被抬回家之后又做了一次噩梦,这次他没有再隐瞒,而是把自己梦到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我在一片荒原中醒来,脚下是白骨铺成的路,周围是血填成的海。”
“路的尽头有一座黑山,等我走近后这座山居然动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山,而是獬豸大人!它转头看着我,太阳是它的目,额上还有一只角,绝对是獬豸大人!”
“它说:‘水覆天,木翻地,邪者贪者奸者侵北斗。’说完,它大叫一声,震得天地都在晃动!”
水和木,合在一起不正是一个“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