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漩涡海
“除了被改造过土质的庄园外，‘幽灵窟’周边基本上都是荒地，没有人想要买这里的土地，也没有人想要改善我们这些人的生存环境。明明我们镇子周围地势平坦荒地也多，就是没有庄园主来我们这附近建庄园，好多人不得不走远路去别处上工，在那里工作。”
温融脑子里此时浮现出两个字。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个问题，“你们，是奴隶吗”
“法律不允许有这种人存在的。”阿禾认真地解释着，“我们这里都是自由民，打工者，当然也有一部分罪犯后代身份上比我们还要低一些，外面悄悄叫他们劳奴。他们基本上都是被流放到这里的或者犯人生下来的孩子。”
法律不允许却私下被称为‘劳奴’，他们口中所说的法律适用于他们吗？温融不由得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不换个更好的地方生活？”
阿禾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换地方？去哪里？我们没有钱连‘尼夏城’都进不去的。即便有点钱能进到城里，办不下来通行证，就不被允许离开‘尼夏城’和它附属的土地，去到别的城市和地区。”
温融听得连连吸气。这么严格的嘛？那他要是想离开，也没想的那么容易咯。
“通行证的办理需要的可是一大笔的钱，那可不是咱们通常使用的髓币、镍币和铜币，而是积分。我听夏兰阿姨说，起码需要十个积分才能办到离开‘尼夏城’的通行证，拿着‘通行证’去别的城市进到对方的区域管辖范围内，还会根据当地的财政要求收取不同的入城费。十个积分我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的钱呢。”
紧接着，在温融的要求下，阿禾给他科普了一下这里的通用货币和高级货币兑换汇率。
髓币、铜币、镍币是最偏远的小地方使用的货币，十个髓币兑换一个铜币，十个铜币兑换一个镍币。到了七八线小城市比如‘尼夏城’这样的城市内部，就会出现积分为单位的货币兑换标准，十个镍币兑换一积分，再去到繁华的城市，便会有高级货币出现，十个积分兑换一索拉，一百索拉兑换一卡比。
别说一卡比，一索拉了，在阿禾这些小地方的孩子眼里，一个积分都是笔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产’。
第26章 初次外出
温融从阿禾口中得到了一些初步的消息，本来还想多打听一些的，但见阿禾精神不济，便也不急于一时。他决定自己出去外面亲眼看看，感受一下。
阿禾与他约定明天一起出去，这位年轻人需要去领自己之前的‘报酬’，并且想法子从庄园里让人给他弄些青苔出来当伤药。
和阿禾阿苗兄弟告辞后，温融便自行回去。他打算今天再厚脸皮一次，用更多的水换取列维克先生再让他住一晚的机会。
一切等到明天他出去看过之后再做决定。总不好才认识就求阿禾帮他忙收留他吧。人家那里只住未成年，他开了口要是让人为难了就不好意思了。
回去的路上明誉再度遇到一些本地老人小孩儿，对方还是只凭衣服将他错当成夏兰女士，躲着他走并不敢与他对视。
这里白天活动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小孩儿，两者都无法去打工赚钱，就只能在镇子里待着，期待能找点事情做。
这样的人并不多，基本上在镇子里别想找到事做，还能走动的大多都出去碰运气了。
回到那间夹心屋，一路上在肚子里酝酿的好话到嘴边却无法开口了。站在门口，温融做了好几次的心理建设，鼓起勇气推开房门。
屋子里空空的，那位列维克先生，还没回来。
温融从天亮一直等到天黑，放工的工人们将今日份的热闹带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照旧只有他一个人。
将五颗蛋崽儿揣进自己的怀里用裙子兜住，温融靠在墙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他被上工人群的声音吵醒，看向对面的单人床，依旧是空的。
没有回来。
那位列维克先生竟然没有回到这间出租屋？
温融下意识开始考虑夏兰的‘猜测’，难道对方真的替他把追兵给引走了？
如果是真的，他欠对方的可谓是一个天大的人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他暂时不去细想这个问题，今天还要跟着阿禾去外面呢。列维克先生到底还回不回来只能交给时间。
他希望对方能够回来，好让他当面问清楚，哪怕对方回来了就要赶他走，他也无话可说。
可要是对方真的不回来了，他也占了对方很大的便宜，那意味着他可以再在这间夹心屋里住上五天。除去今天一天的话，也还有四天。
他得在这四天内，赚到一点租房的髓币。
和阿禾约定的时间正是别人上工的时间段，天才刚刚亮，两人在与阿禾定好的巷口碰面，跟随着上工大军的后续队伍后面，朝着镇子的出入口缓缓走了出去。
一路上都是平平安安的，踏过出入口的时候也没有事先埋伏的追兵出现。
到这个时候温融才确定自己暂时——安全了。
阿禾今天的精神比昨天又更好了一些，他还带上了阿苗，兄弟俩每人都背着个草编的篓子，与他们相比空手的温融看上去就像是去野外散步。
那草篓子几乎与阿苗一样高，温融将阿苗背着的那个拿了过来，让小家伙去扶着他哥哥。
除了阿禾兄弟俩，走在大队伍后面的还有不少少年和小孩儿，基本上都是三五一群结伴而行，他们也都带着篓子或者蛇皮袋，形形色色的小脸上已经颇具这里大人脸上才有的那种麻木和冷漠，看得温融心里略感不是滋味。
本该是最天真烂漫的年纪啊！
出了‘幽灵窟’温融便亲眼见识到这里真实的天地。
镇子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黄白色的土地，土质坚硬，脚踩上去像在踩水泥路，用脚尖使劲蹭，才蹭下一点土灰出来。
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一片荒芜，看不到任何植物。天际线就是一条蜿蜒起伏的波浪线，不管是线内还是线外同样的光秃秃。
“靠近镇子附近的土里能长出来的‘鉄棘草’都被人拔光了，要拔草必须得往更远的地方走。‘鉄棘草’很有用，揉成垫子和被子的话冬天就不会那么冷，而且它很经烧，是我们这里最主要的燃料来源，几把草就能烧一晚。”阿禾在阿苗的搀扶下边走边讲，说起‘鉄棘草’两个孩子都眼中放光。
这可是他们这里唯一的自然馈赠之物。是除了食物之外对他们最重要的东西。
第27章 鉄棘花引发的小点子
阿禾走一段路就得歇一会儿，他的精神还不怎么好，走路的速度比较慢。
他们三人原本走在外出的队伍中间的，就这么一会会儿的功夫已经落在了最后面。这里的人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儿仿佛都练就了急行的本领，走路飞快。
看着前方分散开来的那些孩子们的背影，阿禾道：“他们有的是去拔草，一般没能到达年纪去上工的小孩子就去做这个；有的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可以去庄园外围碰运气，有时候庄园外面的路上会有掉落下来的麦粒、种子；还有胆大一点的会去‘游山湖’附近，那里是咱们这儿附近最大的湖，那里的水虽然不能直接饮用但对于没有水的人来说，过滤后烧开了也还能入口，家里缺水的会去那里喝饱水，再带一些回来挨到下次打水的时候。”
“啊！”阿苗拍拍自己的大肚子，表达着什么意思。
“是啊，那水喝了最多会拉两天肚子。”阿禾苦中作乐道。
看他们兄弟俩这样，应该是喝过那湖里的水的。想起他们兄弟俩错过打水的时间，又还没等到下次打水的时间，可不是得去外面寻找水源。
“那，湖里有鱼吗？”如果有的话那也是食物啊。
“没有。不光是土地，地表水源也是被污染过的。多年过去了水质自我净化也没能净化到深层地下水那种可以饮用的程度。”
温融昨天也顺便了解了这里的水源是怎么供给的。
当初之所以选定这块地方建造‘幽灵窟’就是看中这里地下水资源相比较别处要丰富一些。
‘尼夏城’上一代的城主找人打了很深的地下井，这样抽上来的水才能入口。为了控制水源不至于一下将地下水抽太过，造成资源短缺，从那个时候开始这里就制定了严格的用水取水制度。
根据每家的人头数，每人每周的用水量是一桶，这一桶包括了吃喝以及其他日用。没有钱的人家家家户户都得抠唆着计算着来用水。人口多的人家别看免费水比别人家取得多，但吃的用的也多，尤其是食物，那可不比水还有免费一桶的份额。人多嘴多吃得多基本养不活，因此这里的人并不愿意养太多张嘴。
食物是只有上工做事的人才能得到的，其他不能做事的人只靠喝水也活不了太久。
温融踩着脚下那硬邦邦的黄白色土层，之前的一些想法打算现在都被自我否定了。这样的土，真的别指望能种粮食了，能长得出‘鉄棘草’都算是奇迹。
他们三人走的是一条没什么人走的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在那硬质土层自然干裂开的缝隙里看到了几颗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
那植物长得挺高，除了顶端的紫色小花浑身都是犹如剑兰般炸开的树叶，叶片呈细长条状，远远看去像是颗长了油绿色长发的脑袋，被风一吹，叶子哗哗摆动，光线昏暗的时候绝对会以为一颗披头散发的头颅在半空中飞舞。
禾苗两兄弟主动上前去拔那几颗‘鉄棘草’，温融一起帮忙，“这草能吃吗？”
“不能。”答案也在情理之中。如果能吃，也不会被当垫子、燃料了。他问了个蠢问题。
阿苗想到了什么，指了指自己的小嘴巴，捂嘴羞涩地笑。
“哦！草不能吃，这花还算有点用。虽不能吃不过镇子里的女人们会拿它来染嘴唇和指甲，夏兰阿姨的嘴唇就是用这种花染的……”
温融想到夏兰那诡异的紫色嘴唇，原来如此，怪不得看上去像中了剧毒。
他脑袋里‘叮’地一下有光亮了起来。
他知道怎么跟夏兰女士赔礼道歉了，他可以用这种花来做些唇纸当礼物送给对方嘛。
他以前喜欢看些自媒体频道博主做些仿古的玩意儿，见到过怎么制作古代的化妆品，别的不好做，但唇纸这玩意儿需要的原料不多，倒是可以试一试。
这里头最大头的原料大概就是纸了……脑子不停地转动，温融眼睛再度一亮。
他记得阿禾他们家木棚顶上有那种用来糊窗户的纸，薄、透光且有一定的韧性。既然有这种东西说明那种窗户纸是可以在镇里找到的，这样就妥了。
第28章 王家庄园
温融拔草的时候特意交代让禾苗两兄弟帮他把‘鉄棘草’的花留着带回去有用。
按理说他们还要继续往前走最省力的方法是回来时再拔草，可这条路也不是只有他们三人走的，万一折返回来的时候草被其他小孩儿给拔走了，得不偿失。
这里的孩子们从小被周围的人言传身教就是要抓住眼前的机会。他们可不会想着稍后再来，往往稍后来，连草根都被人刨走了。
继续往前走，路上又遇到一些‘鉄棘草’，他们三个一路拔一路走，从凌晨六点多出发，走了四个多小时后才总算是见到了点儿别的东西。
“是围墙。谁家的院墙建的这么长？”温融手搭凉棚遥望出去，一里地之外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条切断了之前地平线的绿色围墙。
那围墙蜿蜒伸展得很远，光是用眼睛去丈量没办法看到它两边的极限。
“是王家庄园。”阿禾轻声说道，“那是用‘鉄棘草’建起来的围墙，又长又厚又密实，里头还有带刺的篱笆和通了电的电网，非常牢固。”
温融惊得连声叹息，“光这围墙就是大手笔，里面的面积肯定不会小。”
“这是镇子北边离我们最近的一座小庄园了，因为地下水充足庄园老板才买了这块地。据说买了这块地就没多少钱买良土，那里的土层比较薄，种出来的东西出产率并不高，给的报酬也没别的庄园多。”阿禾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成年劳动力不愿意在这里干活，愿意来的就只有我们这种十几岁左右的年轻人。那里是我之前做工的地方。”
温融知道他今天还有一件要事就是拿报酬，应该就是去那里拿了。
“这庄园的外围管事们比较好说话，也比较照顾我们这些年轻人，有时候还允许我们进去割草，我家引火的草和床褥都是从那里弄的，每到秋天草枯了的时候都可以过来割。”
真单纯哪。难道不是想要免费的劳动力吗？这么多的枯草不处理来年春天怎么长出新的‘城墙’来？不过对这些小孩来讲，也算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吧。秋天收集多一些的枯草冬天的时候起码更容易熬一些。
靠近这座‘小庄园’周边的‘鉄棘草’长得更繁茂些，虽然大体上也是东一片西一片分散开的。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新草长出，开满紫色小花的时候。忽略掉这里的大环境，光看这一片片顶端开满花儿的草堆和远处那漂亮的绿色紫顶围墙，会觉得还有点儿好看。
阿禾在前面带路领着他们一路走到了绿色围墙的大门口处，在阿禾去找看守大门的门卫说明来意的时候，正好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温融趁机一窥庄园里面的光景。
单单这一处的大门就有五米宽，三米高，门上涂着墨绿色的油漆，由四个人从两个方向同时从里面拉开的。
打开的瞬间，温融入眼看到的就是扬起的尘土，望不到边的黄土地，以及在那土地上分散开来，挥洒汗水辛勤劳作的工人们。
土，是黄土。那些在工人们的脚下一踩就碎，松软、湿润、有黏度，正是他印象中的土壤。
隔着围墙，里面是他可挖掘栽种的黄色土壤，而外面则是坚固到结出厚厚一层硬壳的白色土壤。
都是土，差别可大了去了。
温融有点儿眼热地看着那些黄土。估计这些围墙建起来主要保护的除了地了的粮食，还有就是里面铺满的黄土吧。
能从别的地方运来这么大面积的黄土，庄园的实力不简单。但听阿禾的意思是，这还只是座小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