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漩涡海
果然一分钟后,下方的那如同大功率搅拌机全马力开动时产生的动静停止了。没多久,他们家那位单手提着一个磨盘大小的原石走了回来。
他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参加完一场酒会的精英,身上丝毫没有一丝凌乱,头发丝都是最初那样服服帖帖地梳理在脑后。
阔莫屏住呼吸,有点儿担心地看向他身后。希望不要刺激到那些地居人吧,他可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手下们上前去抬那石头,摩莳走到阔莫身边,接过他递来的湿纸巾擦拭双手。
“走吧!”
阔莫松一口气,看来刚刚的协商还属于‘友好’范围内,那他们这帮陪着来的可以不用再出手了。
“可以回家了吗?”阔莫不知不觉中也把‘尼夏城’当作了他们的家园。
“这块矿石需要‘撒金刀’切割,我们还得去一趟‘荣光城’。”暂时还不能回去。
“哦!”去那地方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钏石见了外面的光和空气后极容易发生变化,小心点儿保护它。”吩咐了一声,没有休息他就率先沿着他们打通下来的路往上走。
阔莫手下的两位负责断后,走几步就能看到身后闪烁着的五颜六色的眼睛,那是地居人在监控他们。
“拜拜!”断后的两位扔掉手里的小型热能弹,走一段炸一段路,将他们下来时开挖的通路又重新掩埋。
通常来说地居人不会跑到地面上去,不过他们比较细心,怕被别的来矿区挖矿的挖掘到这样的通路,找到人家的居住地。用他们主人的话来说就是得阻止地面上的人去找死。
在他们上到地面,开着矿车离开之后,这块矿区的另外一条通路上缓慢开过来更大一支挖矿的队伍。
大型复合型挖掘机第一铲挖下去的地方,距离之前摩莳他们炸断的通路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出了矿区,摩莳与等候在外的弋阳碰面,这位年轻人正在和人通话,看到他回来笑了笑,挂断通讯器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摩莳身后手下抬着的那巨大的金属箱子里头:“找到了?”
“嗯!你不用等着这里的。”最开始需要这位帮他们办理一些入矿区的手续才会请他一路作陪,没想到弋阳一直留在这里等他,中间他回去一趟这位依然没有离开。
“有个消息刚刚传来,您或许可以联网亲自看看。”弋阳并没有回应摩莳刚刚的话,而是将注意力投放到他的手腕上。
摩莳大概猜到了什么,还是打开通讯器的网络端,几乎一登入就接收到了好几十条到处乱炸的消息。
随意点开一条,映入眼帘的就是‘山源擂台’里发生的恐怖一幕。宗政行一如何当场暴走,成为被现场活捉的罪犯的。
面无表情地把视频看完,其他在虚拟网络里到处乱炸乱飞的消息基本都是和这个视频有关,有影响力的几大媒体平台上,关于这则视频是真是假,以及更多衍生讨论的话题都在热烈的进行。
上一秒摩莳还亲眼看到有人发出评论里带着‘狂化人’三个字,下一秒刷新一下就消失了。
不光‘狂化人’是被锁定删除的字眼,‘异化人’、《狂灾》‘《异变》、《末世三十年》这几本书还有在‘尼夏城’最近很火的老电视剧《都市夜影》一旦有节选的片段被传送到公共网络上也会被迅速删除。
摩莳看戏法似的看着不停地删除和不停地发送之间在博弈,浅笑一下:“还是老套路。”
“套路不在乎老,有用就行。”弋阳瞟了他的面部表情一下,道:“据我所知发送这些的是好几个联合起来的民间组织,从很多年前他们就把自己标榜为致力于揭露被高层隐瞒的真相的一个定位,最开始被人们当成骗子,最近这十几年摇身一变,变成了高大上的神性、灵性、宗教、哲学以及生命学研究的机构。不得不说,他们手头上有着一些很有说服力的‘证据’。”
摩莳对此兴趣缺缺。对他来说这样的组织会让他想起当年一些不好的回忆。他并不相信这些人是真的出于想要追求真相而选择揭露这些的,他们也有自己的算盘,更何况一旦与什么宗教、神学联系起来,更让他反感。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借用他们的力量。”弋阳没有觉察到摩莳的情绪,给了个他认为绝对可行的建议。
阔莫在他们身后撇撇嘴,弋阳不知道,他们家这位最讨厌的就是把人奉为‘神’,当年他就是被奉为神明一样才存在,然而结果又怎么样呢?
对于心中毫无信仰只有欲望的人来说,神明,不过也是他们求取利益的一个工具。需要用到的时候可以无条件追捧你,不需要或者当神明无法满足他们时,转头丢弃。
摩莳觉得有些微的反感。
他更喜欢现在这样子,当个小商人,与那些人做买卖,交换利益。这样被背叛他起码不会难过。
“弋阳你先回去吧,我也要走了。”摩莳并没有和弋阳说出自己的感受,他客气地请他离开。
“先生,您不需要我了吗?我不是应该跟着您?”
“我当然需要你,你有你的工作,你不是还在政府部门里任职?怎么能随意离开?”
弋阳松了口气:“我可以辞职的……”
摩莳冷漠地瞥他一眼:“哦?”
觉察到摩莳态度不善,弋阳又恢复了紧张和恭敬:“抱歉,是我唐突了。先生给我和纱华安排了那么好的身份,我不该在没完成任务之前说出这种话。”
“走吧!”摩莳不再对他温和相向。
弋阳离开后,摩莳与阔莫他们乘车赶往‘荣光城’,车子行驶在海底修建的超高速公路上,阔莫忍了好久还是说话了:“您对弋阳先生的态度好像变了些。”
“弋阳……很懂以前的我,可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摩莳说了一句颇有深意的话。
“我以为您是发觉他对您有意思……”阔莫是不会和摩莳拐着弯说话的,有什么说什么才是他。
摩莳拿眼角溜了他一下:“之前我不知道,最近我才感觉出来。”他又不是真的傻瓜,尤其他开始在‘情感’上开窍后,上次弋阳给他提的那些‘故意冷淡温融’的建议还有他的某些举动以及眼神,让这位先生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什么。
弋阳不同于纱华那位女性,纱华从来都是把心思直白地表现在脸上,加上身边人都看得出来,摩莳就知道纱华对他有意思。弋阳不一样,他以前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的,身边的人传一些他们之间的流言,他还是站出来解释的那一个。如果不是这次再见面他稍微变得‘急切’了一些,摩莳依旧不会看懂对方的行为。
“那您怎么想的?弋阳也不错,您要不慎重考虑一下他和温先生,毕竟弋阳和我们相处最久,也彼此彻底了解……”
阔莫含着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觉察到身边那股低气压在不断地盘旋、酝酿着大型风暴。
他看了一眼真无声盯着自己的主人,求饶地笑一下:“我随便说说的……”
“滚!”摩莳狠狠踢了他一脚。
“先生,我只是想看看您是什么选择,不过瞧您这表现,您不用说我都知道您的选择只有温先生。您刚刚看我的眼神,真的让我以为您会吃了我!”阔莫屁颠屁颠地站起来准备躲到后备箱去——超高速公路他也没地儿躲不是?躲个暂时让他们家主人眼不见为净的地方去吧。
“我可不做渣男。”摩莳对着前方,严肃认真又一本正经地扬起下巴,坚定地说道。
他和温融……他们都拥抱了的!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那么近距离过,貌似也有过如此近的距离,不过那两次同样是和温融。摩莳清楚地记得自己最开始第一次遇到温融,那小子就趴在他身上为他暖过一次身,后面还有一次是他在‘长成’的过程里,第二次发作,同样是那人为他暖的身,趴在芦柴棒一样干瘪的他的身上,陪伴他。
作为一个正经人,已经和对方确定了关系的正经人,也早有近距离接触了的,怎么能去考虑选择别人?这种事任何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都不该动分毫念头。弋阳对他有好感他就要考虑,那是不是只要对他有好感的都能考虑?那算什么?把他自己又当成什么了?阔莫真是个花心大萝卜,是这么形容的吧。
阔莫躲在后备箱蜷缩着,听到摩莳自言自语的那一句,差点儿笑喷了。同时他也放了心。
弋阳先生人是不错,可阔莫心里有个小小的心结。当初,虽然是先生给他和纱华做了安排,让他们活下去的,可阔莫心里的想法却觉得如果他们真的百分之百对先生忠诚,无论如何也该选择与先生一起‘沉睡’。他并不是觉得他们背叛还是怎么的,他们有他们的任务,也是听命于先生,可阔莫觉得他们家这位,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百分之一百、两百地尊重他、爱慕他、心疼他、体贴他的伴侣。
温先生在最初还不知道先生是什么人,知道了他的血液有神奇效果后,也没有分毫背叛他的想法。就冲着这一点,阔莫内心的选择也是温融。
别看他们家那位强大,可,他也曾经只是个普通的人,他也有人类共通的情感,也会有失意、绝望、痛苦和孤独的时候。
比起当什么领袖,阔莫更愿意看着他笨拙地追着温先生的身后,努力想要当好一个情人,一个便宜爸爸的模样。
因为那个时候,他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种真正的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今天比较赶没万更,21点会再更一章补足。不能松气,坚持住!
第173章 生父与养父的对比
阔莫躲了几个小时,到了‘荣光城’这位才敢再度出现在摩莳的面前。车子开进城明明已经是是深夜,整座城比白天还要热闹。
街上随处可见过夜生活的年轻人,不管是地面的车道还是半天空的悬浮车道,各种不同形制样式的车子川流不息,还有夜班执勤的交警在疏通线路。
这是一座不夜城。
在悬浮车道上等待排队通车时,附近的车辆里很多都传来了‘山源擂台’事件的画面和相关主流媒体、私营媒体和自媒体做的各种报告。
事情经过一个白天的发酵到了夜晚热度依旧不减,除了关注这件事里表现出来的‘奇幻色彩’之外,人们更多的把目光聚焦在了这件事的当事人身上。
宗政行一的大名始终没有被隐藏得住。宗政这个姓就够有名望的了,一听竟然还是嫡系的那位被当做继承人的少爷犯案,之前他也有被传出惹了很多祸事的流言跟着重新被翻了出来,人们现在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这位少爷会得到怎样的处置上。
就连车子里的广播都在根据刑法细数这位的罪行,看看他能被判多少年。
阔莫听这那群播音员们激动中带着兴奋的口音,把一条条失去生命的人转化成数字,略有些感慨:“多少年了,还是这样。出事之后,对受害者的同情大多都被看热闹的声音所淹没。”
摩莳没有回应他。
“先生,您觉得这次他们会摆平吗?”阔莫问。
摩莳不关心地摇头,给出的答案却是肯定的:“会!而且会被宗政御司亲自派人摆平。”
“怎么说?难道他还会放弃自己的儿子不成?”
“如果没有被传播开来,他自然不会放弃。可现在是传播开来了,如果被别人检查了他儿子的身体……”摩莳突然闭上了嘴,笑了笑,“以我对他们那几位的了解,现在他们肯定已经全都被卷入了这件事当中。有人推波助澜,有人暗怀心思,有人趁机发难,有人借题发挥……”
“那您呢?您想要什么样的后果?”阔莫笑着问。
摩莳微微侧目,看向外面那摩天高楼外巨幅的全息荧幕:“我?我只要他……死。”
“您如此肯定他一定会死?”阔莫再问。
“肯定。他不死事情就会一直被人追着查下去。他当着那么多双眼睛下犯了大案狡辩不了,宗政家整个家族都会被他拖累的,宗政御司那家伙在意家族荣耀与未来还要多过自己的生命。”摩莳收回目光,“只是死在自己的父亲手里,应该会很难过吧。”
前方道路疏通,四周的车子‘唰’一下地全都开了过去,顺便把摩莳这句不知是感慨还是哀叹的话也一并带走。
与此同时,宗政家主宅里,宽师傅正在与宗政御司商量对策:“就真的阻止不了他们检查行一少爷的身体?”
宗政御司摇头:“我勉强阻挡了今天一天,明天就会当着其他几位的面做全面透彻的检查,包括基因筛查。”
“主上,要早做决定啊!这关系到我们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宽师傅之前看上去慈祥和善的老脸上,已经早早写下了个‘狠’字。
“行一……是被人算计了。”宗政御司目光不断地在收缩。
“也是少爷不听劝。那东西再好也不能一下用那么多……”宽师傅说完,感觉到主上的气场不对马上改口,“当然,还是普西尼家族惹出来的麻烦。如果他们不卖给少爷那么多‘加能水’的话,也不会出这么大纰漏。”
“普西尼、普西尼……他们都有资本敢对抗我了?”宗政御司抽了抽鼻子,揉了一下,眼神看向桌面上摆放着的‘源动水’。
墙上挂着一座一百多年前的老式挂钟,正在‘滴答滴答’不停地走着时间,每走一下,宽师傅就更焦躁一分,他时不时看一眼主上:做决定吧。
“把三十二叫过来。”宗政御司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推拉后,做了决定。
“您要派出那丫头?”宽师傅没想到他会出这一招。
“行一害死了他的兄弟,他记着呢。还有,他是三十二少爷,不是丫头。”宗政御司说着,毫无预警地笑了起来,“宽师傅,你不是一直都想找个最完美的继承人吗?看看你看好的三十二有没有那个魄力吧。”
“行一少爷啊!可惜了。”宽师傅也不过是发出了这样一声无痛无痒的叹息,连点儿诚意都没有。
“只是,主上。您确定三十二能完成这个任务?她训练了没多久吧?”宽师傅眼下也顾不上管三十二到底是少爷还是小姐了,他只想先解决了家族眼下最大的难题。
“他失败了说明他没有本事,正好一并解决。宽师傅不是嫌弃他吗?”
两位成年人轻描淡写之间,决定了两个人的生死。不,应该说决定了不止两个人的生死。不难看出,从前很多次,他们就是这样,将自家的不管是自然诞育还是人工繁育的孩子们,都当做可留可弃可利用的垃圾一样,轻描淡写地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没多久,从宗政家主宅的地下道场里蹿出了一道漆黑的浓墨一般的矮小影子。
当天晚上,在严密监管的临时监狱里,宗政家唯一继承人宗政行一少爷,遇刺。
消息传到宗政家,早做好准备的宗政御司带着人手赶到了事发地点。
宗政行一更像是中了某种剧毒,尽管有医护工作者在对他进行救治,赶来的木清樽也动用了特别的技能在维持他的生命,他依然朝着死神的身边越靠越近。
宗政御司到了之后,其他人都退了开来,留下这对父子进行最后的会面。
宗政行一临死前见到了什么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和他的父亲知道。这位少爷在父亲没来之前还抱持着一丝幻想,觉得不可能是真的,直到他俩四目相对,他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