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漩涡海
院门打开,进来的是蜘蛛。这位年轻人摸了摸脖子:“主人让我来照看你们。”
温融特意把几个小崽子都往蜘蛛身边送。他的想法很简单,他没有什么特别能力,如果真出什么事他身边是不安全的,反而蜘蛛身边更安全,他可以替他们拖延一点时间。
温家小崽儿们乖乖地坐蜘蛛身边,这样的氛围他们也能感受到压力,没有一个说话,连小四宝都异常地乖巧安静。
与此同时,D区的一间出租屋内,阿白嘴巴里咬着厚实的毛衣,强忍着身体皮开肉绽、抽筋拔骨的巨大痛苦,将所有的疼痛、恍惚、失控全都给压缩在躯体里,不能让它们从嘴巴里泄露出去。一旦有一丝声音泄出,他怕自己强忍到现在的所有意志力都会崩溃。
太痛苦了,这种分裂感比任何一中最严酷的刑法都要痛苦一百倍。在他身上所谓的满级模式就是让他可以分裂出另外一个虽无实体却有力量,能自由穿梭,无形无相的能量体的模式。迄今为止,只有他一个会。
阿白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脑袋里头无数个电极导体已经开到最大,他的头早就快要爆炸似的胀痛无比,此外还不断有数以万计的电钻把他的脑子当成一个矿,无孔不入地到处乱钻。
在眼睛快要被胀大的脑子将眼球挤出来脱窗之前,外面的街道上一道影子快速返回,顺着门缝钻了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一团圆形的坑洞,一个小崽子从坑洞里被抛了出来。阿白见此情景,松了口气,忍着最后的痛苦想把那影子给收回自己体内。然而那影子像是脱缰的野马并不受他的召唤,反而四下散开化作无数花生大小的黑点,隐入到墙壁、地面与房顶之中,隐入再探出,有一种戏弄阿白的意味。
他无法全盘掌控这个由他的精神力和想象力分裂出来的能量体。它就像是有着另外一个独立意识的生命,只要放它出来,它随时就会放飞自我,除非耗光了能量才会返回他体内‘充能’,阿白对他来说更像是个人体充能器。它不完全受他意识的掌控,却受晶体干扰器的吸引……所以,最终不管它如何跑还是会回到干扰器发射点的旁边——他们老板那里。
阿白试着叫它回来,叫不动,那家伙无形地隐入周边物体的影子当中,自己先跑了。
阿白讨厌它,却也顾不上去管它,把地上那小崽子给提了过来,脸扮正,在看清楚小崽子的脸时他的脑袋就像被人当头来了一记重重的闷棍。
这、这不是那个碧金眼瞳的小崽子。这不是那个虎头虎脑有点儿憨的小崽子吗?
抓错人了?
不可能啊,他特意问了那小崽子的名字的。
第183章 你就是我的孩子
虎头此时正闭着眼睛吸着手指睡得特别香,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白在短暂地失神后意识到自己被这个小崽子给耍了。
他才叫虎头,那个碧金眼瞳的小崽子根本不是这个名字。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
废了那么大的力,自己还冒着随时可能狗带的危险动用了满级模式,结果……搞错了!还白白浪费了一次满级的机会。
血压升高,原本满级模式后他的身体和精神就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的,这下更是刺激了一下,连续吐了好几口的鲜血。
不能晕不能倒,他不停地在内心告诫自己,必须得精神高度保持集中。他现在得想办法补救。是暂时退下等待时机再来,还是把这个小崽子放回去,在没有被人发现之前继续伪装,等待合适时机?
阿白脑子这会儿晕得难以维持清醒。他用力扇了自己好几下,让自己保持住清醒。
得,先把虎头这小崽子放回去。刚刚才抓回来的应该不会那么快就追踪到他这里,他还有机会。阿白在心里做了第二个决定,他得留下来等待下一次的时机。以他目前的状态他跑也跑不掉。
就在他艰难地从木板床上站起来,准备把虎头带着丢到外面去时,他租住的房子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伴随着带着寒意的冬日冷风,有人精准地找上了他。
阿白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怀里的小崽子当成了人质挡在自己胸前,并用一只手卡住对方的脖子,保持着戒备姿态虎视眈眈地瞪向门口。
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夏兰。
夏兰借着室内的烛光和自己手里带着的火把,将室内的情形看了个清楚。听到外面出事时敲打的动静,她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阿白。她也知道很快镇子里的人都会想到阿白,继而来找他算账,她必须第一时间第一个赶过来。
赶来之后看到了被阿白抓只手里的无辜小崽子,夏兰心里难过极了。
她风风火火地冲上去,不等阿白有反应,抡着另外一条空着的胳膊给了阿白的脑袋一串‘连环暴打’
“我一猜就是你!叫你不学好,叫你使坏!叫你干坏事!!”夏兰女士边暴打边骂:“我以为给你机会你能被感化,稍微有点儿良心的!你这个坏孩子!坏孩子!”
阿白本来就因为搞错了头痛欲裂,几近晕厥,又被夏兰一通连环击打,隐隐又翻白眼要昏死过去的想象。
等到她劈手要夺自己手里的虎头时,本能的警觉让阿白立刻反应了过来,一手将她狠狠地推飞出去:“关你什么事,你个怪女人凭什么打我啊?神经病!”
他怎么样使坏做坏事那都是他自己的事,这个女人那么难过是什么意思?她不会真以为对他好一点儿就能让他心软?简直是痴心妄想。
夏兰撞在门板上掉落在地面,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继续往阿白身边冲:“怎么不关我的事?”她有句话到了嘴边却在阿白目眦尽裂的注视下,被堵住了。
“疯女人,你看清楚!我不是你那死鬼儿子,我是干什么的你不是早知道了吗?装什么难过伤心,你烦不烦!”阿白看不顺眼夏兰那副模样,一看到她对自己露出那种‘怜爱’眼神,就忍不住生气,一生气脑子反而有那么一点点的恢复清醒。
干嘛这么看他,干嘛教训他?,不会以为和他有点儿交集,就真把他当成她儿子来管了吧。
“阿白,不关小孩子的事,你要做什么冲我来,放了这小崽子吧。”夏兰被他瞪得心中发慌,换了个柔软的姿态苦苦哀求。
阿白看到她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所以她并不是关心他,而是为了救这个小崽子?
“滚开!”阿白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现在根本不想看到这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找过来了,其他人肯定也会马上找过来。
“阿白!”夏兰的眼泪哗哗掉个不停,这一次她干脆想要对着他半跪下来。
阿白看到这里理智在这一刻又断了线,为了阻止她给自己跪下他再度用力推出一掌,把夏兰给从地上掀了起来。
夏兰直接被他掀飞出了这间临时出租屋。
快要撞上对面屋子的墙壁时,一道从旁边飞蹿过来的影子从旁边接住了她。
阿白与对面‘短寸头’目光对峙,立刻认出了对方:“阿虎哥?”
阿虎的视线则很快锁定他怀里酣睡的虎头:“把我儿子还给我!”
阿白低头看一眼,虎头是这位的儿子!
面对阿虎透彻的眼神,阿白越发感到心虚起来。这位大哥在这几天对他的关照他一直记在心里,他不太敢与对方对视。
周围的房顶上陆续落下一些‘幽灵窟’的人来。
有性子比较急躁的嚷嚷起来:“果然是这个奸细!我就说早就不该放过他吧,你们非得看在夏兰的面子上,出事了吧!”
阿白皱眉,转而瞪向夏兰:“你告诉了他们?”
夏兰满眼哀苦地看着他,缓缓摇头。没有,并没有。反而是因为她的心软,给这里的人带来了灾祸。
“果然你这个怪女人最可恶。装着对我好转头就卖了我,还一脸慈母的样子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呸——!”
“你这个奸细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夏兰护着你,你早就被我们干掉了好不好你以为你能瞒得了谁?从你第一天进到这里,我们就都知道你是奸细了。你连着两晚偷偷摸摸搞鬼事,真以为没人发觉?真以为我们这里的人抓不到线索找不到你?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阿白这会儿脑子是一团乱的,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固执地认为是夏兰欺骗了他,又利用了他。
“住嘴!”阿虎喝了一声那个刺激深白的家伙。他和阿白在一起干了几天活,比起别人他更了解这个年轻人,他骨子里并不是坏到无可救药的那种人。
“阿白,把虎头给我,我不动你。”阿虎一心只想要他的崽子。
阿白意识到自己被人包围了,将虎头挡在自己身前,单手抵住了孩子的咽喉:“我不信他们,你让他们都退开!”
阿虎的眼神变了,他向周围的镇民们扫视一圈:“你们都退开吧!”崽子在他手上,他不能不妥协。
“别逼我!那个怪女人没有告诉你们吗,逼急了‘砰——’大家全都玩完。”这家伙面部神态扭曲,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疯狂的狠意。
知道他身上带的有危险武器的人们,被震慑住了。和深红一样,他们这些潜入进来的奸细,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绝对会毫不犹豫将他们全都拖着一起陪葬。
“孩子……”夏兰趴伏在地上失声痛哭,“我的孩子!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又来了又来了!”阿白眼睛里都沤出了鲜血:“怪女人你又发神经了。谁是你的孩子,别特么的自作多情,把我当替身还没玩够呢,可惜我不想陪你玩了!”
“谁说你是替身?”从小巷那边传来了一声正儿八经的语气沉稳的男音。伴随着几下脚步声,很快的摩莳带着阔莫、范迪走了过来。
看到摩莳的那一瞬间,阿白又开始心跳加速,压力大增,恐惧感油然自生。他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收紧。
摩莳走到了夏兰和阿虎的身边,垂眸瞥了一眼无奈又心痛的夏兰:“其实你都知道了吧,女士。”
夏兰的肩膀僵了僵,感觉一下子她整个人最后剩下的那点精气神都被这一句话给耗光了。
表面维持的假象在这一刻被戳穿。
她无力地垂下了头,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陷入到了自我回忆当中:“……当我亲手扒开那座小坟墓,看到那堆枯骨时……我的心就清楚地告诉我:那里埋葬的早已不是我的孩子……”
周围一群人都讶然地看向她。因为她这话有些惊悚。
这里不少人都知道夏兰的孩子是被她亲手埋葬的,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后她却来了一句:里面埋葬的早已不是她的孩子。
夏兰泪眼婆娑地看向屋里的阿白:“我一个当妈的,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认错我的孩子!感觉不一样,和当初我亲手埋葬他时候的感觉真的不一样……那里埋着的,已经不是我的孩子。可我直到十八年之后才知道。我的孩子,还活着,上天眷顾,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了,回到了我的面前,可我不能就那样认他,我不配……我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从来没有好好地抚养过他,教育过他,所以他才会、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我只想能够让他待在我身边,几天也好……让我能够稍微弥补一下,让我能想办法让他改好。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深阿白的惊讶不比周围的人多。她干嘛对着自己说这种话?
“你,就是我的孩子。”夏兰苦笑着,眼泪再度决堤。
“你疯了!”阿白第一反应就是驳斥她,为了求得其他人的同意他还看向阿虎:“她疯了是不是?这个女人耍别人还不够现在还说这种话!”
阿虎并不认同他的话,他看向的是摩莳。刚刚摩莳那态度已经很明确,夏兰并不是胡说。
“我一开始看到你和她站在一起时就觉得不对了。”摩莳见这个年轻人的情绪已经被影响,便开了口,“你们之间有一种无形中的亲密纽带。”
夏兰此时将头往后扭看向摩莳,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嘴里说出自己心里的这个猜测。
当时她也只是凭着直觉,还有那天晚上她偷偷地仔细摸过那小子。她不用证明阿白会不会有可能是她的孩子,只需要确定他有没有遗传到他父亲任何一点基因就好。他的头骨左右两边略微凸起像两个小角,这一点和那个不知道死哪儿的男人一模一样。
她只需要证明他是那个男人的孩子,那他……就是她的孩子。
“你胡说什么?”阿白鼓睛暴眼,根本听不进去,“你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招?我不会上当的,大不了大家一起去死!”
“当然只是我觉得相似还不足以证明,所以,我让范迪把那个坟墓里的骨头取了一块与夏兰女士做了基因对比,哦,对了,还有你的样本同样与夏兰女士做了对比,报告就在范迪手上。”
范迪从背后掏出两份报告晃了晃,“在这里。”
“你们……”
“你是不是好奇我们什么时候拿了你的样本?他们都说了你进到这里,不,确切地说你进到‘尼夏城’开始就被我们给监视了,你以为摆脱了关口的监控,改了口音和走路方式,努力装成本地人的样子就能瞒得过这里的人?你的演技还不错,可从你下了公交车开始,公交车司机也提醒我们要特别注意你。还有,镇子口的大爷们,你不会以为自己真能套路那些活了大几十年的老手艺人?”范迪的话在别人听起来理所当然,但在阿白听起来,真的很讽刺。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个跳梁小丑,被这群人无声地看着做表演。
“当然你可能不会相信我做的报告。这两份报告我是特意替夏兰女士做的。如今看来不用做都可以,这位女士心里早就有了数。所以她才会给你找个借口让你能够在这里留下来。大家也都看在她的面子上,对你这个在她嘴里像她儿子的家伙百般容忍。”
阿白想到了这几天路上一群对他打招呼的镇民,他们送给他的食物,对他释放的善意,将他当成自己人对待的言行。
即使知道他是奸细,为了能够让他们重视关怀的人开心、舒心,他们能够接纳包容他。
“如果你一直老老实实的话,没有人会动你的。”范迪叹了口气,“你能活到现在,完全得益于你有一个罩着你的母亲。”
“住嘴!她不是我母亲,我没有母亲!”阿白大怒。
“夏兰女士,这是两份报告。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和您直觉猜测的一样,当年你亲手埋葬的那个孩子没有死,可能这是短暂休克,埋入地下后不久又醒了过来……被人发现带走了吧。”后面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人带走了他,这些就不是靠猜测能猜出来的了。
此时,在遥远的‘荣光城’宗政家大宅里,宗政御司接到了心腹的电话:“深白的晶体监控发生了强烈的波动?他用了满级模式吗?”
在对面回答‘是’了之后,这位笑了起来:“那么多年,就他一个成功的。可惜了……那么独特的技能本事,只能用几次。想当初他被莱托度假回程途中从那个鬼地方捡回来的时候看上去畸形得并不厉害,还以为他是个没用的。”
对面心腹在问他应该处理。
“他的分裂体没有回到他身上?把那个分裂体先单独召唤回来……本体?本体……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能逃就逃,逃不了他自己该知道怎么办。”宗政御司说完,挂掉了电话。
对于自己即将丢失一件趁手工具这件事,他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这样的工具虽然现在不好造了,也不是完全不能造。
只要那分裂体能将他想要的东西带回来……就好。
夏兰接过了两份报告,把两份都仔仔细细地看了,随后将它们都捧在心口。一个是代替了她儿子被她寄托了十几年思念的孩子,一个是她的亲生孩子,都是她内心忽略不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