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即江湖
他们当年出任务,清扫过很多星盗占据的小行星群。有些行星上有原住民,整个村子被星盗当成了享乐的巢穴,年轻的男女被任意欺辱。
有一个很小的男孩,大概十来岁,正值异化期,因为被星盗反复折腾,最后异化体竟然和长期性/侵他的那个星盗的异化体一样,都是一头花豹。单纯从外表看,花豹皮毛华美,体态结实修长,同时也是比较强大的动物类型,可那个男孩完全无法接受。
卫纵当时派
了军医去照顾那男孩,等到他们部队撤离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年。那男孩从表面看,健康活泼,性格开朗,天天缠着吴云,想要和他们一样当军人。但是他每到夜里,就会变成第二形态反复自残。
他能切割掉异化体的什么部位吗?还是整个丢弃自己的异化体?
后来吴云告诉他,那男孩死掉了。
异化体死去的时候,他的脑域也毁了,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遭遇摧毁,就算活下来,也是行尸走肉。
卫纵一激灵,赶紧放开李紧,把这件事告诉他。
“我刚才是在跟你开玩笑昂,”他严肃地警告李紧,“别伤害你的异化体,会死,知道吗?”
李紧愀然。
他和那孩子比起来,幸运太多了。
异化者也有异化者的烦恼。
他默默地点头。
卫纵这才将光屏截下弹到他面前,“你仔细地看看蛇尾鹰的数据,在心里留个印象。”
“这个训练要怎么做?”李紧尽量不带情绪地看光屏,有点纳闷,“我现在也无法异化,那要怎么一步步适应?”
“我会把异化体的数据录入全息舱,同时你自己也在大脑中初步建立了异化体的形象,等到接入虚拟作训室,就会以异化体的形态出现。”
卫纵含糊地解释了一句,查看光屏,整个记忆体都已经录入。这个记忆体不光有高斯和钱德勒提供的视频,还有在场其他人的,以求得到最真实的数据模拟。
他偷瞄了一眼正认真研究的卷毛,憋住笑。
“我差不多了。”李紧抬头,犹豫地说。
他们俩走到全息舱旁,各自躺了进去。
这大概是李紧接触的最高级的全息设备,高级舒适的内设,所有的接入设备看着都很高档,躺下去的一瞬间,他浑身都放松下来。
原来卫纵就是在这里进入全息网络,驾驶那台红色的加拉哈德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啊。
[请打开右手边的感应开关,头盔将自行接驳]
李紧轻轻触碰右手边的亮起蓝光的触控板,全息舱的前盖无声闭合,舱内沿着元件线板的分布,一一亮起幽暗的蓝光,就像躺在宇宙里。
[头盔已接驳,请闭上双眼,即将连入作训场,三——二——]
他上一秒刚闭眼,下
一刻,他就被拽着突然向前急速飞行,一下子朝头盔镜面撞去——再次睁眼,他已经不在全息舱内,而是身处一片黑暗中。
“有人吗?”他觉得不大对劲,一开口,竟然感到水流在口腔里流动。
李紧闭上嘴,试着往前走出一步,却直接往前栽倒,在水中来回倒了个。他不由懵了,卫纵到底怎么设定的,环境也太奇怪了!
突然,他头顶响起了笃笃笃的响声。那声音简直像闷雷一样,还带着强烈的震动。李紧因此又滚了好几圈。
他挣扎着往上游,没游几下,就碰到头顶。这时头顶又传来敲击声,这下好了,就跟直接敲他脑袋一样,直接把李紧震得晕头转向,头朝下又沉了下去。
‘这到底什么鬼地方!’
李紧抓狂地划动四肢,发现身体也不大对劲。具体来说,他动起来虽然还算流畅,可他的大脑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两者发生了冲突。
终于,头顶在一阵隔一阵地敲击声后,于一片黑暗中,亮起了几道缝隙。
李紧突然又有了力气,他拼命往上窜,扛着浮力尽量撞上去。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头顶连续咔嚓几声,大片大片的光线扑面照射进来。
他闭着眼睛往上扑腾,咔嚓咔嚓,整个困住他的狭窄空间尽数裂开,他顺着大水一起奔涌而出,慢慢滑落到了平缓的地方。
光线太过于刺眼了,他根本无法睁开眼睛,但是,他的其余感官很灵敏。
周围有光,有鸟叫,还有吹拂的风。
李紧闭着眼猜想,这里应该是模拟户外的环境吧?
风并不大,算是和煦的微风,可吹在他身上,却能令他瑟瑟发抖。他浑身无力地趴着,下巴能感觉到柔软微刺的嫩草尖,那种三月里初冒的小草,碾过就会散发出淡淡的青涩的气味。
他怀念极了。
第7区的公寓小区里也有很多绿化,可那些草皮都是特殊的品种,绿而坚硬,平整的像是假草皮似的。这种天然的小草,他只在中央城的墓地里见过。
想到这儿,他不由为苏南感到一点点欣慰。躺在大自然中,总好过躺在冷冰冰的金属盒子里。
卫纵去哪儿了?
王储殿下正盘腿坐在老树横生的枝干上,低头看着下
方的草地。
这里很像全息网游里的密语森林,实际上,他就是照着那里设计的环境。他们此时正在森林中间的腹地,这里空出一块圆形的露天平地,因为能够晒到太阳享受到雨露,这里长满了绿草和野花。还有许多小动物,选择在这片区域玩耍嬉戏。
他探头,一眼就能看见那片绿草上的银灰色毛球。
确实是个毛球,约莫比婴儿拳头大上一圈。
啊,对,就是李紧。
卫纵捂住嘴,偷偷地笑。
这可不是他故意捉弄小卷毛,他综合了军医和张艾德的建议,决定从破壳开始,帮助李紧适应他自己的异化体。学一学怎么当一只鸟,总是没错的吧?
虚拟空间的时间是压缩的,与外界并不对等,他和李紧同时进入空间,但李紧意识苏醒要比他晚。他在这家伙破壳以前,已经守着一颗蛋守了整三天,差点想要把蛋敲碎煎一煎。
好不容易等到那颗蛋开始晃悠,晃悠了足有半小时,蛋壳完好无损。
卫纵知道不应该,可他等不及想要看看蛇尾鹰的幼年体了,于是稍微从外面辅助了一下下,给蛋壳敲了一条缝。
蛋壳终于裂开了口,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钻了出来,丑得要死。
卫纵惊叹地看着鹰雏顺着水流出来,那身绒毛黏在身上,大大的眼睛紧闭着,能看见细长的眼线。嫩红色的鸟喙小小地张合,发出又嫩又弱的啼叫。
最令人吃惊的,就是鹰雏的尾巴。原本应该是尾羽的地方,变成了小拇指那么长那么细的尾巴,尾巴尖嫩的让人怜惜,通体覆盖一层薄软的淡金色鳞片。
他忍着没去碰触,悄无声息地攀上树。
经过最初的一个小时,那丑东西被风吹成了毛球,绒毛炸开,好歹让他看上去大了一圈。小东西软乎乎地趴在草地上,尾巴尖十分乖顺地竖直贴着草皮,看上去仿佛在吹风晒太阳。
卫纵兴奋地从上方给毛球拍照。
“殿下!”
“你在哪里?”
草地上响起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奶里奶气,十分无助。
“噗——”卫纵吓得喷出来,险些从树上滑下去。靠,小卷毛还能发声?
他拍拍胸口,想起来这还是他设定的。毕竟,他只是想要
帮助李紧异化,如果不能沟通,训练计划就难以实施。
“我我听到你啦!”
那声音几乎快哭了,抖抖索索。
“……来了。”卫纵心脏也跟着抖了一下,赶紧跳下去。
李紧尝试着睁开眼,就被狠狠吓到。
他眼前根本不是什么三月嫩草,而是一人高的草丛!他强自镇定地爬起来,结果往前滚了一圈,没爬起来。
这流程颇为熟悉,就跟刚刚在那个密闭空间里一样。
李紧低下头,表情裂开了。
谁能告诉他——他怎么变成了一个毛球?
难怪他一爬就滚,因为他没有了双手,手的地方变成了翅膀。他看看自己又小又短的膀子,放弃了。全身上下唯一称得上强壮的,就是他的脚,以鸟类来说,这双脚钩爪已经很坚硬。
他还有一条尾巴。
李紧刚刚想到尾巴,就感到屁股的地方发痒,一条细弱的小尾巴尖乖巧地盘到脚爪前,像没长成的嫩玉米的颜色。
他木然地看着,眼前闪过视频里那条鞭子一样金色的大尾巴。
真没想到啊,他竟然还会怀念那尾巴!
李紧出离愤怒了,他望望四周,大喊:“殿下,你在哪里?!”然后被自己奶得出水的嗓音雷到灵魂出窍。
这怎么回事?
卫纵到底有什么毛病?!
王储殿下无声地落地,还没接近李紧,就看见这银灰色的毛球原地蹦起——真的弹起来那种,迅速地转过身,那双黄色的大眼睛嵌在圆乎乎毛绒绒的毛球上,谴责地看向他。
“噗。”卫纵没忍住。
“你还笑!”李紧大怒,一弹一弹地扑向他。
“对不起啊,”卫纵哈哈大笑,伸手接住了蹦跶的灰毛球,“你一说话我就更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紧毛球窝在他手心,大眼睛里含着不甘的泪水。
“我要这样多久呢?”他恐惧地问。
卫纵本来想骗他,但谁能忍心欺负这样一个小东西?
他只好实话说:“每天就两个小时,换成作训场,大概一天。”
李紧松了口气,就在他手心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更好地窝在手心最柔软的地方,他下意识地用尾巴缠住卫纵的中指,指挥他道:“麻烦往上抬一抬,这样的高度我只能看到宁的
大鼻孔子。”
“……我鼻孔不大。”卫纵把手抬高,让毛球和自己平视。
“请问,我这样子要做什么?”毛球礼貌地问他。
卫纵随意坐下,抬头望天:“这个,大概就是扑腾扑腾翅膀,吃吃虫子,长点个子?”
“我只比你矮一厘米!”
毛球愤怒地扑腾那迷你翅膀,竟然扑到了卫纵的脸上。卫纵怕他掉下去摔伤,还得拿手护着捧着。这毛球便蹬鼻子上脸,用软嫩的喙嘚嘚嘚地啄他的嘴。
“你快把老子变回来!变回来!”
卫纵焦头烂额,又没手挡,只感到嘴上又痒又有点疼。他实在没办法,一巴掌呼到自己嘴上,叽叽喳喳的叫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