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夜
他心头不由一惊,暗想须得趁对方发现前赶紧离开,否则就晚了。
正转身欲走,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越凉吓了一跳,回身望去,发现是一个罩在墨绿色藤蔓衣里的男人。
他扮演的是沼神,纵使戏衣臃肿肥胖,也藏不住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藤蔓之下一双金色的眸子夺魂摄魄,里头却平静得好似湖泊。
越凉与他对视着,不由得便是一愣。
思绪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却早一步感知到那人熟悉的存在,乖乖由他牵着手,带去一家戏坊后院的僻静角落。
他们藏在灯笼朱红的光后面,几只大木桶围成一个隐蔽的小角落,还有一架木板车。那人就牵他安稳地坐在木板车上,先摘了自己头上的藤蔓披帛,又轻轻掀开越凉脸上戴的鸟嘴面具。
越凉目光直愣愣的,默默看着灯火余光下,太炀英挺的眉目,他眼神温柔,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几日不见,阿凉似乎胖了。”太炀轻轻地说,抬起袖子,仔细擦去他脸颊上的污灰,随后俯身吻了一下。
唇瓣温热柔软,贴在冰凉的脸上,越凉打了个小小的哆嗦,这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痴痴道:“你来找我了。”
太炀握住他的手,裹在掌心捂暖着,略微垂了眼眸。
“嗯,救驾来迟,心肝凉儿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公来啦
第72章 翳生
越凉正想说什么,就被太炀抬手捂住嘴,往更深的角落带去,悄声嘘道,“他们来了,先躲一会儿。”
他被欣喜冲昏的头脑稍稍冷静下来,配合地往旁边草料堆中一滚,完美藏匿进去。太炀从背后搂着他,屏息凝神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借着这个不太方便的身高差,他的视线略有遮挡,于是微微低下头,下巴正好垫在越凉肩上,触感若即若离。
越凉不由得微微一抖,感觉到湿热的气息呼在耳根,便觉一股滚烫的热意自耳根蔓延上来,烧得他整个脑袋又麻又晕。
虽说早已做过更出格的事,但似这般的无意撩拨却更令他紧张激动,一颗心颤巍巍地跳起来,在胸腔里撞得咚响。
太炀留意到他的异样,却没在意,听见后方传来脚步声,将他抱紧,同时右手暗暗掐出一个火诀,随时准备同对方硬碰硬。
四匹木狼缓慢走进昏暗的戏坊后院,步子轻得近乎悄无声息,黑色的狼鼻翕动,捕捉空气里残存的猎物气息。
他们手执长矛,这里戳戳,那里捅捅,仔细翻找着,很快就搜完这片区域,只剩下角落里的三堆草料。
前两座依次检过去,正当越凉的神经绷紧到极致,以为要被发现时,看到离得最近的那匹木狼用矛随意拨了拨草料,便转身冲着伙伴耸耸肩。
“搜过啦,就说没有吧,气味往西边去了,你们非得进来找,这下怕是要让其他狼抢功劳了。”
另外几匹木狼也烦躁地挥挥矛,“走吧走吧,抓紧时间找他,否则首领饶不了我们。”
脚步声窸窣渐远,越凉松了口气。侧耳细听确定那伙狼已经走远,这才拨开草料钻出来,拍拍身上的草杆,又顺便递给太炀一只手,将他拉出来。
帝君乌黑的长发上沾了些草茎,肩头落了几片白色花瓣,一双眸子柔和多情,看得越凉心动极了。
他抬手拍掉肩头那几点落花,轻笑两声,道:“晚了点,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太炀没说话,只静静望他,那双眼睛底下藏了许多情绪。
四目相对的一刻,越凉不知怎的立刻就明白了,知道他已经去过愿巫洞府,也已知晓自己恢复记忆的事。
分别几天,他的模样倒无甚太大变化,然而眼角添了一道崭新的伤痕,看样子他去找愿巫时闹了些不快,但终究没吃亏。
若说刚刚找回记忆时,他的怒气有十分,冷静几天后自己又消解了四分,待到现在重逢时,想念压倒一切,便只剩下一分了,只待太炀认真地哄一哄,他定就又乖巧了。
回想起的那些事情都是糟心事,越凉掰着手指头一数,觉得自己同他过了大半辈子,总不可能只留下不好的回忆,彼此间一定有许多温情的话没来及细说。若非如此,他前世临死前也不会拼命为太炀吊着一口气,那还不如嘎嘣儿一下就咽过去算了,省得多看一眼这冤家都心烦。
指不定愿巫没存着好心,想算计他呢。
越凉这厢早已自己想通了,内心坦然平静,像在谈论一件寻常事般问他:“当时我们在沪天城援守,阿郎是因兵力不足,所以才下令关门吧。”
上战场注定需要刀口舔血,走错一步就是死局,更不可能在临了时还缠在情丝里,他必须放弃。
太炀点点头,“孤实在,迫不得已。”
越凉又问:“此后四日呢?”
“敌人纠集兵力强攻东城门,一日抵御数十番,城破,城东失守。及至六日后夺回东城门,沪天重新守住,但余下兵力不过数百人。”
他顿了顿,又说:“孤身为守城神官,自当与神城共存亡,原想阿凉既死,于孤而言即使保下沪天亦无任何意义,便领四十神将,趁夜破袭,斩杀人族士官大半,由此撑到援军前来。”
当时他满腔悲愤,却碍于军心稳定不好表露,只能每天如行尸走肉般布兵策防,援军的神官一到立刻交接兵权,自己则提了剑,杀向人族营地。
后来攻下人族的垒堡后,有人在一间偏僻的石室里发现重伤昏迷的越凉,太炀这才如重获新生。
那年站在城墙上眼睁睁看他陷入包围的绝望,太炀至今不敢回想,甚至一提起,肋下就绞得生疼。
越凉问:“当年弃我,阿郎何感?”
太炀答:“如失我命。”
三个问题,越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内心满意了,连最后的一点幽怨也消失殆尽。
他望着爱人的眼睛,见他神色里满是患失的恐慌,面上却是驯顺的平静。
现在太炀的小命就掌握在他手里,只消短短几个要和离的字眼儿,他就能把太炀再杀死一次。
越凉太清楚自己在太炀心中的位置,他动动手指就能让他的爱人痛不欲生,既是如此在乎彼此,就更不该为了那些陈年旧事互相折磨。
他于是嘴角一弯,握拳轻轻锤了一下太炀的肩膀,“这么久才来,我差点就被那些狼绑去沪天作彩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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