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耕黄梁
季梳婷低低地跪伏在大雨当中,雨水沿着她的额头面颊不断滴落。她是失了名节的人,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是她太愚蠢,害了自己,唯一的心愿和补救,便是保住妹妹的幸福。
雨中,弱柳扶风的女子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曾叫她爱而不得的男子,然后大声向梵兴帝哀求道:
“梳虞和辜公子情投意合,还请圣上成全!我季家定全力辅助君王,还请圣上成全!”
梵兴帝负手立在檐下,面色阴沉,许久,终于松口:“既然朕的未来皇后这样说了,那便依你。”
此等秘事,知晓之人都不得好死,否则帝王颜面荡然无存。赵婆子的儿子怕自家老娘夜里挨冻,特特在袖里揣了暖炉来,然后一把雪亮的刀剑袭来,见血封喉。
辜宰辅扫了眼地上的血泊,低喃了一句“那是我院里唯一的仆役”,救了另一间小屋里赵婆子的命。
梵兴帝嗤笑一声,见不得他一介举子竟敢与天子相争,随口跟随从说:“处理掉,暴毙而已。”
往事听到这里,辜辛丞拳头紧握,喉间发苦:又是暴毙……
弗禾知他所想,从后面轻扯他的袖摆,以示安抚。先别疯,继续听。
“老婆婆。”弗禾问出另一个关键,“赵二牛,真是你在路边随便捡的吗?”
黑皮少年正蹲在门口搓泥丸,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赵婆子眼神微微闪烁:“……不是我捡的,难不成还是我儿生的,他没娶过亲,没有儿子。”
弗禾渐渐蹙起眉。
这很奇怪,前面她说得很激动,后面却变得躲闪了起来。
哪怕再受到威胁,也只是撒泼打滚,耍起了无赖:“老婆子快死了,捡个野娃,也享受享受被人伺候的滋味,这样都不行?”
辜辛丞走近几步,嘴唇紧绷,目光中浮出厉色,这个模样,一下子与向来温和处事的辜宰辅分离了开来。
赵婆子抖着手,不再与他对视。
弗禾则觉得,这事时机未到,不可急躁。即使赵婆子贪生怕死,却也有死也要护住的秘密,没必要逼得太急。
“辜大人。”弗禾放轻声音,“日夜赶路,我现在有些胸闷。”
他半真半假地抵着胸口,慢慢弯下身,喘得厉害。
辜辛丞顿了顿,偏过头,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最后也只是吐出几个字:“回客栈。”
赵婆子和赵二牛都是重要的证人,必须令人妥帖安置起来。原来的茅草房肯定是不能呆了,祖孙俩做出锁门走人的架势,碰到邻里,就说是去投奔远方的亲眷。
弗禾虚虚弱弱地躺着,余光里,是男人冷冽的面色。
突然,听到辜辛丞一哂:“不用防备我,哪怕真的证实出赵二牛的确是段氏血脉,本官还不至于利用一条无辜人命苟合取容。”
弗禾摸摸鼻子:“我没这么想。”
辜辛丞审视地看着他。
拿什么来挽救你,我的信任。弗禾苦笑道:“就是觉得,那婆子怕是豁出了命都不会说出她的难言之隐。总归我们已经做出了猜测,慢慢求证就是。”
他话说一半,真的猛咳了起来,好容易平息,慢慢道,“而且,您不是带上我这个验证人了吗?此事交给在下,最多三天,定然给出让您满意的答复。”
辜辛丞闭目养神,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嘴巴微动,唇语轻易被弗禾破解了开来。
药罐子,病殃殃。
弗禾委屈巴巴:喝你家药了?
觑了眼周遭,远远不止。
第14章 小庶子
辜辛丞包下了一整座客栈,弗禾并不矜持,选了其中最大最宽敞的客房之一。
临近街景,通风收光都特别好。
时隔多日,他终于可以在浴桶里舒舒服服泡个澡,洗去一身尘土,然后干大事。
说了三天期限,弗禾自认应该可以更早一些。
他既不找赵婆子,也不找赵二牛。因为他们一个知而不言,一个干脆什么都不知道。
他要找的,是赵宅里,真正能“开口说话”的东西。
这东西当时不是指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本薄薄的手札文册。
辜宰辅看似宽和无害,实则文人的那身傲骨,他一点不曾少。当年迫于皇权,狼狈不堪,心底怎会没有芥蒂。只不过是一直暗中蛰伏,未有显现而已。
世人都以为辜宰辅的官运亨通是因着与梵兴帝的连襟关系而来的,而季梳虞死后不久,他甚至立马接受了帝王的恩赐,将貌美的妾室迎娶回来主持中馈。
世人都说他薄情寡义,趋炎附势,他都认了。
但功绩千载难灭,是非自有后人评判,更别说,还存在一本真迹手札。那是足以揭开一切的证据。
帝王不会冒险在水患猖獗的多事之秋对不知情的赵府上下赶尽杀绝,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不久自会离去。于是赵府成了最安全的藏物之处。辜宰辅的一时激愤之作,表面锦绣文章,为现世歌功颂德,事实上却道尽皇权险恶。
赵太爷已过世了数年,他或许看懂了其中的隐喻,又或许看懂了装作没懂。但赵丰齐的那点针对辜宰辅的激烈言辞,明显是在其中的只言片语里,曲解了某些意思。
所以,做人还是要多读书。
弗禾换了件月白的束腰长衫,扇子轻摇,活脱脱一名翩翩文士,特别能博得别人的好感。
他一大早离开客栈,撒丫子在镇上东转西转,买了一堆东西,上了赵宅的门。
自言幼时曾受过赵老太爷的帮济,特来报恩还谢。门房见他一脸诚恳地带礼上门,白面书生一个,脸上还带着一点稚气,连忙客客气气将人请进,委婉又遗憾地表示,太爷已故。
上一篇:玄武重生日记
下一篇:师尊养的小奶鱼又软又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