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嬴天尘
第15章 微澜生(3)
长信侯府,大长公主房中。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方清薇被狠狠打倒在地,左右脸上的巴掌印算是对整齐了。她捂着脸,倔强地抬起头。
“废物!犯下如此大错还不知悔改,今日险些丢尽了你父亲的脸!”
大长公主收回手掌,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她,美丽的容颜上再没有原先的柔弱之态,反而尽是冰冷之色。
方清薇从地上爬起来,眼眶通红。
“我看不是丢尽了父亲的脸,是害得您在父亲面前又担上了教女不严的罪名,不能帮助您讨得父亲欢心……”她扯了扯带着血迹的嘴角,讽刺一笑,“这才让您撕开了柔弱善良的面具,如此不顾一切了吧!”
“闭嘴!”长公主再次抬起了手。
方清薇一把抓住即将落到脸上的巴掌,冷冷地扬起脸,毫不畏惧地与大长公主对视:“假的终究是假的,这么多年来压抑自己的本性假装成那个女人的样子,温婉、柔弱、善良,你以为你就真的变成了她,彻底取代了她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吗?”
“你闭嘴……”
“——别傻了!你对他来说连替身都算不上,不过是个低劣的伪造品!”
方清薇恶意满满地笑了起来。
这一次迎接方清薇的是灌足了真气的一击,她整个人直接被轰飞了出去,撞破门扉,重重砸在了院子里。
“咳!恼羞成怒了吗?当初你耍手段抢来的男人终究不是你的,耍手段生下的女儿也不能让他高看一眼,二十多年的伪装却是连别人的替身也算不上……你可真是可悲呀——”
“我让你闭嘴!”
冰冷暴怒的女声中,庭院里似乎刮起了雷霆狂风,整个院子里都像是被风暴犁平,一道绝美的丽影随着狂风扑出,原本盘绕的发丝不知何时全部散开,她美丽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刚才父亲没进家门便走了,要不要猜一猜他去了哪里?会不会又是去看那个女人的牌位?连一个死人也——呃呃……”
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掐在喉咙处,闪烁着怒火的眸子与她对视,仿佛看向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方清薇呼吸困难,不断挣扎起来。
狂怒中的大长公主神色扭曲,冰冷的眸子里满是快意,似乎正亲手掐死那个在她心里如心魔一样徘徊了多年的女人,神色几近入魔。
“呃……”方清薇挣扎的力度越来越轻,看着亲生母亲那双充斥着嫉妒、扭曲、愤怒与憎恨的眼睛,她心中竟然一阵空荡荡的,放弃了挣扎。
她眼眶中一滴生理性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去,“啪嗒”一下落在大长公主的手背上。大长公主猛然清醒过来。
她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我,我没想……”
方清薇也踉跄几步才站稳,大口大口喘着气:“呼……没想怎样?没想杀我?”
“反正我不过是你讨好父亲的工具而已。他需要乖巧听话的女儿,我就必须乖巧听话。他喜欢女孩子温柔贤淑,即便我武道天赋出众,也只能做个温柔贤淑的长信侯府大小姐。他独断专行为我定下婚约,哪怕未婚夫不思进取对我毫无感情,我也必须乖乖嫁过去……我受够了!与其如此,不如你杀了我吧!”
“你……”大长公主呆呆立在原地,看着女儿一口气将心底积郁已久的委屈和愤怒全都发泄了出来,神情竟罕见有些不知所措,她张了张嘴。
“你父亲都是为了你好。”目光与方清薇对视一眼,大长公主别过脸,转身向屋里走去,“你先在这里好好反省,免得他回府发火。”
“我恨你……”
身后传来少女气若游丝的声音,大长公主的脚步顿了顿。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绝不会重蹈你的覆辙,身为高高在上的公主,费尽心思嫁给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把自己活得如此可悲可笑!我会嫁给皇帝最宠爱的三皇子,让他爱上我,离不开我,摆脱父亲的控制,成为整个大雍最有权势的女人!”
凌乱的院落中一片寂静,发现这边动静的下人们早就知趣地退了开去。
大长公主缓慢地转过身来,华丽的裙摆像是花瓣一样一点一点盛开。她静静俯视着一身狼狈的方清薇,看着她那双充斥着满满的愤恨与野望的眼睛。
“真是傻啊。”大长公主低笑一声,“不会重蹈我的覆辙?”
“你以为三皇子看上的就是你这个人吗?”她喃喃自语着,眼睛里露出悲哀讽刺之色,“你父亲如何想我不知,我之所以也选择齐王世子,正是不想让你重蹈覆辙啊。”
有些人心志太高,容得下万里江山,却装不下一个人;有些人或许所求不多,不过一屋一舍,只要你能走入其中,便可永驻于此。
见方清薇一脸不信,大长公主摇了摇头,脸色恢复冷漠。
“不过,倘若你非要自讨苦吃……”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作为你的亲生母亲,我便帮你最后一次。”
“——希望你不会后悔。”
·
“啊!”三皇子的寝宫中响起一声杀猪般的尖叫,紧接着便是一阵低低的痛吟。
上完药的宫女被用力推开,瘫在床上的三皇子龇牙咧嘴,一张俊脸青青肿肿,完全看不出本来样貌。
他眼睛里神色变换数次,最后恢复以往的温柔和煦,扭头对跌坐在地的丫鬟歉意一笑:“起来吧,刚才是我一时情急。”
小宫女忙不迭站起身,连道不敢。
她埋下头去,一张俏脸羞得通红,悄悄用余光偷看三皇子,同时忍不住为自家殿下义愤填膺:“都怪九公主!是九公主做的太过分了,仗着殿下脾气好便如此嚣张跋扈……”
“皇妹她天生经脉异常,无法修行,因此心中郁闷,有时脾气不好也是应该的。我身为兄长,宽容一二便是了。”
三皇子一脸大度地替九公主开解,完全无愧于他一向温文尔雅的人设。只可惜如今鼻青脸肿,形象不佳,否则这一波效果必然更好。
打发走殿中的宫女内侍,屋中只剩他一人后,三皇子脸上和煦的微笑渐渐消失,青青紫紫的脸上更是阴沉一片。
“姬慕月!”他咬牙切齿低低念了一声,“迟早有一天……”
“你失态了。”有人绕过屏风入内,女声优美动人,又带着天然的妩媚之意。
三皇子看见来人,眼睛一亮:“母妃!”
雍帝并不好色,后宫中嫔妃不多,三皇子的生母贵妃算是他最宠爱的妃子,爱屋及乌之下,连带着三皇子也受到了他最多的重视。加上元后早逝,名下仅有九公主这个嫡女,贵妃与三皇子在宫中的地位与日俱增。
贵妃倒也有些智慧,并没有得意忘形。她一面笼络住雍帝,一面对儿子培养包装,从小便将三皇子塑造成文武双全,又温文尔雅、友爱兄弟的形象。如此一来,雍帝自然对三皇子越来越满意。
三皇子素来听从贵妃的话,这时便忍不住告状:“母妃你不知道,那姬慕月着实可恶,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着父皇的旨意对我下毒手……”
“好了。”贵妃打断他的话,“九公主从来不是你的对手。”
“别看她私下里帮陛下处理奏折,还在飞羽卫挂了名……”
“什么?她帮父皇处理奏折,还能指挥飞羽卫?这我怎么都不知道?”三皇子一听,脸色便是一变。
贵妃不满地看了一眼大惊小怪的儿子,不以为然地说道:“这种事陛下当然不会传出去,本宫也是偶然在陛下醉酒后得知的。据说至今已有九年了。”
要是让外人知晓,是九公主在幕后帮助皇帝处理政事,陛下他不要面子的吗?
说着,贵妃还颇为感慨:“九公主倒真是聪慧,当年她也不过十二三岁,竟然就能帮助陛下理政。可惜,她天生不能修行,又是女儿身,否则,若这位是中宫嫡子,哪里还有你的份!”
她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蠢儿子。
三皇子被亲娘嫌弃了一把,还在念念不忘姬慕月之事:“这么说,这些年来那些老臣吹捧父皇的话,有一半都是属于姬慕月的?”
十多年前雍帝登基之时,他年岁还小,但也并非记忆全无,十分清楚当时朝中混乱,雍帝便是入了后宫也是日日紧皱眉头的。据说宗府不少长辈都十分不看好雍帝的能力。
没想到几年之后,他的能力却有了长足进步,处理国事的手腕越发高明,直至如今已然成为人人称颂的明君。
而这一切,居然与姬慕月有关。
想到这里,三皇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看,他冷冷讽刺道:“原来是讨好了父皇,难怪她年纪一大把不嫁人,还养了一堆面首,父皇也从不怪罪。真是伤风败俗!”
“砰!”这话刚出口,三皇子脑门上就挨了一记锤,本就鼓着大包的脑袋顿时更痛了。
他捂着脑袋抬起头:“母妃你这是做什么?我又犯什么错了?”
“没什么,我手滑了一下。”
贵妃笑眯眯地回了他一句,心中却是一阵叹气。
……九公主的日子那才是神仙过的日子!她不知道有多羡慕!!就等着把儿子培养成皇帝,以后也能过上这样的神仙日子呢!
现在看来,就算儿子当上了皇帝,这个梦想也是没戏,说不定太后身上的条条框框比贵妃还要多。那么,她费心费力培养儿子做什么?难道就为了住进更大更华丽的宫殿里吗?
贵妃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仿佛瞬间从斗志昂扬变成了咸鱼瘫平。
三皇子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母妃身上的变化,那仿佛一瞬间失去所有再无追求的眼神让他摸不着头脑。
“母妃可是身体不适?不如找个太医来看看?”他连忙开口。
贵妃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用了,本宫没事。”
“那就好。”三皇子点点头,又问,“那母妃,关于长信侯府大小姐之事该如何是好?这次是我不小心,居然提早暴露了我们的关系。”
“此事作罢。”贵妃一脸正色,“不必费心思搭上长信侯府了,以你父皇对你的宠爱,想来必会为你指一门好婚事。”
三皇子有些急了:“这怎么能行?长信侯乃入道大宗师,掌大雍一军之权。父皇赐婚再好,怎能与长信侯府相比?”
“原先是本宫弄错了,如今看来,长信侯对这个女儿不过如此,并不如传言中那般宠爱……这样一枚废棋,还有何价值占据你的正妃之位?”
况且,心中疑虑没有想通之前,贵妃娘娘表示只想咸鱼,不想搞事。
想了想,她一脸慎重地叮嘱蠢儿子:“既有心思瞎琢磨,不妨当心齐王世子。”
“世间仇恨莫大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如此耻辱,但凡男子必不能容。”
第16章 微澜生(4)
被人惦记着很可能会展开报复的齐王世子本人,此时又在做什么呢?
他正在吃面。
面是新鲜热乎的牛肉面,汤汁又清又透,表面上浮着葱花和肉片。
面馆则是距离齐王府不远的一家老字号面馆。那略显眼熟的店面和老板熟练的招呼让晏危楼确信,过去的自己或许正是这里的常客。
从出关到现在还不曾吃过东西,晏危楼坐在角落一张桌子前,动作极快,偏偏一举一动又透着非同寻常的优雅。
想来他曾经的品味不错,这里生意不差。随着日头升起,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客人进来,很快就连晏危楼所在的角落都坐满了。
就在他边上那张桌子上,赫然便是几名眼熟的沧海剑宗弟子。其中就有前一晚才和他搭过话的越昭兄弟俩。虽然他们身上没有穿沧海剑宗的标准服饰,晏危楼仍是一眼认了出来。
“陆师兄可真会给大家找麻烦,自己先一步离开,还要让我们继续找人。那逍遥楼主一向神出鬼没,哪里是我们能找到的?”
“是啊,连那逍遥楼的人都是一问三不知,我们又从哪里弄明白?”
几个人的对话清晰传入晏危楼耳中,大都是些抱怨之辞。
“要我说,还是陆师兄心地太好了些。”也有女弟子轻声辩解,“或许是以为那人失踪本就受了他连累,若不能确定其安危,未免过意不去,也有违他的剑道。”
“也罢,再耽误两日,无论有没有消息,总算是不辜负陆师兄的情分。左右时日尚早,不会误了观战……”
旁边的晏危楼连眼神都没变一下,神情自若,似乎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对方要找的人也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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