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十六陂春水
现在张美人说喜欢自己家的化妆品……叶安做梦都要笑出声了。
果然,自打消息放出去,蘅芷清芬算是彻底火了,小小的店面已经容不下那么多人。每日外面都排起长队,因着培训困难,连范纯仁和狄咏都被叶安抓了壮丁,而且还振振有词:“你们俩都是大股东,这可也是你们的店,难道不该出分力吗?”
范纯仁狄咏无奈,只得帮着站了几天街,时不时还要被来往的娘子们揩油吃豆腐。
而姑娘妇人们也惊奇的发现,化妆竟然还能翻出这么多花样来!面脂、水粉、口红、眼线……这家店甚至还会发一些小册子,列举一些化妆的小妙招。原本以为自己之前已经算是精致,如此一看,简直不要太糙!
这些小册子也是叶安总结前世所知,再结合时不时向红乔为代表的烟花名伶们请教所总结出来的。原本是打算给伙计们当员工手册,免得客人来了一问三不知,没想到在女子中如此流行。
而时间久了,他也渐渐感觉到自己之前的决策的一些问题。比如在用人上,找了几个少年卖化妆品本身就很不靠谱,在亲和力、同理心上都稍逊一筹。事实上除了元宝外的伙计干得都一般,没办法,叶安只得将几人调到生产线上,又找了些靠谱的妇人,最后甚至打算将旁边的铺面也一起盘下,扩大规模。
一月过去,叶安清点账目,看着越来越多的钱,傻傻的露出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称呼
宋朝的皇帝,一般只在正式场合自称朕,平常私下里也以“你我”相称。
另外公主就叫公主,只有在宋徽宗时期,才改公主为“帝姬”。
第18章
眼看着蘅芷清芬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店面扩张等事也迫在眉睫。此时叶安就意识到拉范纯仁狄咏入股的好处了,因着胭脂铺把周围客流量带起来,房东竟然想坐地涨价,旁边的店铺说什么也不租。倘若以叶安一介平民的身份,自然是毫无办法,结果后来也不知对方是打哪里得到消息,知晓了范狄二人的存在,立刻上门道歉。
这两位亲爹一个是副相一个是大将军,都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升斗小民自然不敢得罪。叶安立刻将周围盘了下来,还签了十年的约,不过主动将租金加了三层,也算双方各退一步。
可是在培训新店员这一步又把他难住了,总结了一下上辈子的知识,他特意雇了些长相不错的女子。北宋时期男女大防不算严重,而这又是有江湖武功存在的平行空间,所以还是有许多女人落落大方的出来工作。
倒是叶安,上辈子一直念的理工科和尚学校,没什么跟异性交流的机会,如今拿着化妆品手把手给人讲解,讲着讲着自己就害羞到不行。而每到此时,女店员们就会共同露出蜜汁微笑,她们平均年龄二十五六,最大的孩子都要跟叶安差不多了,自然是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不过看着这样一个俏郎君红脸,本身就是件让人心情很好的事。
如此这般,叶安白天坐镇胭脂铺,晚上投入产品研发,时不时还要与朋友小聚,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貌似已经半个月没去上课了……放到上辈子,对向来以好学生自诩的叶小安来讲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
逃学真快乐,一直逃一直快乐。叶安放飞自我了,这不就是他梦想中的大城市生活!但有时候想起又很心虚,于是趁着今日闲来无事,打算去国子监转转。
现在已经是中午,假如走的快,说不准还能蹭上口范纯仁狄咏的午饭。跟两人不同,叶安对范家狄家的厨娘可是欣赏的很,不仅菜做得精细,摆盘也讲究,时不时能吃到一些比如“洗手蟹、鹌子水晶脍、猪肚假江瑶”这样的传说中的菜肴。想到这里,叶安不禁吞了吞口水,加快脚步往学校赶。
然而也许是走得太急,到了国子监还不是用饭的时间,太宗时期为了能让学子们有个良好的学习环境,除了上放学和中午,平时门都是紧闭的。不过也不要紧,大家早就摸索出一套应对办法,那就是从后面小巷里专给小厮留的暗门走。
整个国子监几乎没有不知道的,而叶安来上学后,迅速沉沦,也成了小暗门的常客。
绕到后方,叶安刚推开门进去,就见一大堆人堵在门口,不由心中纳闷,怎么?今天中午开溜的如此多?
仔细一看,才觉得隐隐不对劲,人群分为两拨,而且明显呈对峙之势。其中少的那方只有一人,而多的那边大概五六个,为首的正是胖虎郭中和。
至于为什么叶安用的是“对峙”一词,原因就是那面虽然孤身一人,却气势惊人。狄咏身量就够高了,而这少年看上去比狄咏还要高大,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面容英挺带着几分凶相。看见叶安误以为也是跟郭中和一伙的,不屑的撇了撇嘴:“死胖子,你就这么小心吗,连娘们儿都带来了。”
叶安:“……”他招谁惹谁了。当即转身要跑,懒得去趟浑水。
结果侯宗光要死不死把他拉住:“安哥儿快过来些,免得一会儿拳脚无眼伤到了你。”
叶安没防备,冷不丁被其拽过去,挣脱不得只能暂时认命,想着等待会儿打起来了再趁机开溜。
郭中和没去管小弟,只虎视眈眈的看着凶恶少年,“赵宗述!你别以为我怕了你,就你家那几个口袋里那几个铜板也敢在爷面前撒野!不过是砸了几个摊子,爷有的是钱,用得着你替人出头。”
赵宗述掏了掏耳朵,看上去极为不耐:“废话少说,我是嫌你挡路碍眼睛才出手教训你,下回看见老子不藏好,还收拾你。”
还从来没人敢跟自己这么讲话,郭中和险些气背过去,怒吼道:“还愣着干嘛!动手!”身后的马仔们当即嘴里“啊呀呀”喊着口号冲上前。
叶安无语,气势就输了好吗……哪有主角动手前“啊呀呀”喊的。果然,赵宗述以一敌四,虽说有些吃力,但依然没怎么受伤。
叶安看了一会儿,很快便失去了兴趣。他好歹也有个武林高手做邻居,平日里没少欣赏展昭练功,现在看这些花拳绣腿都觉得好笑。就连赵宗述也只是略微会些拳脚,更多的是一股狠劲儿。那群马仔更不用说,叶安怀疑自己上都能跟他们过两招。
眼见久久占不到便宜,郭中和骂了一声“废物!”当即撸袖子就要自己上。眼见此等情况赵宗述暗暗皱眉,郭中和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再加上体型占优势,估计今日怕是好不了了。
而叶安看身边又少一人,觉得正是离开的最好时机,这帮衙内的事他不便掺和,大不了等下喊博士过来看看。遂往后退了两步,抬腿就要走。
谁知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人,那便是一直盯着他的侯宗光。侯宗光生得猥琐矮小,常年以军师自居,郭中和平日里遇到这种动手的事也懒得叫他,于是他正好闲下来全心全意观赏美人。
眼见叶安动了,他当即伸手去拉,嘴里还痴痴道:“安哥儿别走啊……”
叶安被他的手触碰到,只觉得冰冷滑腻,像一只大蛤蟆趴在自己身上,更别提侯宗光居然还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艸艸艸!!”叶安好悬崩溃,连忙甩开后退,结果一个没站稳向后仰倒。刚好此时郭中和想要加入战局,然后———叶安收获了一个完美的人肉垫子。
赵宗述反应也快,见郭中和被砸扑街了,趁着四人发愣,当机立断把他们全揍趴下。
郭中和挣扎起身,他虽说没受什么伤,但也颇为耻辱,更别提小弟全都被打倒。眼见还处在迷茫状态的叶安,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要打叶安。
“你们在做什么!”就在这紧要关头,一男子厉声呵斥阻止了郭中和。也许是他们动静闹得太大,乌泱泱的走过来许多人,出言的正是国子监祭酒,郭汝。
“切,”赵宗述无趣的挠了挠头,看样子今天想教训郭胖子是不太可能了。
叶安心中也是“咯噔”一声,他听范纯仁说过,这郭祭酒是郭中和亲戚,平素最是偏爱。果不其然,祭酒先是神色紧张的检查了下郭中和有无受伤,见无事放松了口气,接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将赵宗述和叶安骂了一顿。尤其是叶安,这么长时间仁宗都没想起这小子,他也渐渐反应过来,指不定即使皇上一时兴起,安排了个平民进国子监,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哎——下官瞧着两方起摩擦,也未必全是一面的问题,大人息怒。”国子监丞梁观劝道,他身为国子监内二把手,向来与郭汝不和,但又不太敢得罪郭家小公子。毕竟郭汝不过是个旁系,郭中和可是全家捧在手里的凤凰蛋,于是只能暗搓搓的讽刺。
郭汝还未开口,旁边的侯宗光转了转眼珠子,插嘴道:“禀梁大人,起因就是赵宗述和那四人起了冲突,学生与郭兄上去劝架,结果无辜被赵宗述打,叶安是后加进来的。”
那四人也没否认,反正他们知道即使暂时被罚事后郭中和也会给补偿,于是一口咬定赵宗述发疯,他们无辜被连累。其中有个见叶安惹到自己老大,还把罪名按到叶安身上。
叶安气炸,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吗!郭汝满意的摸了摸胡须,当即便要惩罚。而此时一直在暗处的朱谦咳嗽了两声,站了出来:“祭酒大人,这两个都是我天班的学生,可否交由老夫管治啊。”
“这……”郭汝犹豫了,朱谦是当世大儒,又是帝师,属于北宋士林间的标志性人物。官家都要是不是问候一声,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朱谦脸笑成一朵菊花,“这样吧,就罚你们两个值日一旬,夏天这么热,天班可得经常收拾。”接着没等郭祭酒说话,又道:“行了,孩子们,赶快回去上课吧,你们这个年纪就应该多学点东西。”
叶安乖乖应下,临走看见郭中和不善的目光,心中哀叹,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19章
学堂内,范纯仁狄咏正一道用餐,见了叶安衣衫不整脸上带点擦伤的赶过来,都十分惊讶,连忙上前询问。
叶安苦着脸,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一遍,二人听得面面相觑,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谁成想逃个学竟能撞上此档子事儿。
“话说,咱们监内怎么还有社会人士啊?”叶安用下巴示意坐在角落里的赵宗述,打从开始对方的言行举止就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汴梁城里四处惹事的小混混吗。为了胭脂铺子能正常开业,叶安也跟这些地头蛇打过交道,捏着鼻子给了笔保护费。好在他背靠开封府,混混们也不敢太过分。
范纯仁摸了摸下巴,有些迟疑道:“赵宗述是宗室,他爹是北海郡王赵允弼,当过安化军节度使,家父说其才能在宗室里算是数一数二了,而且人虽然严肃但并不迂腐,风评一直很好。赵宗述是独子,听闻跟家里关系不大好,他其实经常来学堂,不过一直坐在后排你很少看到。”
“以后你回家我送你走,”狄咏冷不丁开口道。他虽然话不多,但外冷内热,对朋友十分照顾,也很细致。
叶安心中一暖,知道这是担心自己被郭中和找麻烦,但真让他像个小姑娘似的每天被人送,又有些抹不开脸,当下便要拒绝。
狄咏却冷酷的表示他的抗议无效,接着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回座位。范纯仁在旁边笑眯眯看戏:“你就点头吧,反正也用不了几天,郭中和这种树敌速度,看没机会报复你估计很快就会怕抛到脑后去找别人麻烦。”
叶安听到这里,方才犹犹豫豫的同意。等过了一会儿,郭中和与侯益二人也回来了。也不知座位是怎么安排的,叶安一个插班生,被安排在中排,与郭中和非常近,这导致其一落座就恶狠狠的瞪了叶安好几眼。
看吧看吧,左右自己也不能少块肉,叶安鸵鸟似的将头埋在书本里,自我安慰道。
……
转眼间放了学,朱谦将叶安与赵宗述叫了过去,笑呵呵道:“哎呀,虽说让你们值日,但是好像学堂里也没什么好做的。”
叶安两眼亮晶晶的:“博士,那不如今日就先放我们走吧!”赵宗述没说话,看上去也颇为期待。
“那怎么成,说了值日就一定要值,这是对你们打架的惩罚。”老爷子还挺有坚持,四处看了两眼,然后道:“这样吧,你们将学堂内部的桌椅擦擦,我看不少人都把食盒带进来,年轻人啊,都不好好吃饭,等老了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眼见逃脱无望,叶安垂头丧气的去准备抹布。不过出乎他的预料,原本以为赵宗述这种“社会青年”不屑于干这种活儿,没想到他擦得还挺仔细,瞧得出来是个极为认真的个性。
“看什么看!娘娘腔!”见叶安发呆,赵宗述没好气呵斥道:“不要以为你帮了我就能偷懒,郭胖子那边的事儿我会摆平,小爷不欠你的。”
叶安:“……”这是否能理解为让自己不要太担心被找麻烦。虽然态度不怎么好,但叶安莫名觉得这人说话还挺靠谱的,想到自己被记恨本意也不是帮他,便有些不好意思。算了,喊自己娘娘腔的事儿还是不跟他计较了。
学堂本身不算大,两人里里外外擦拭了一遍也没用多长时间,等干完走出去,发现范纯仁和狄咏早早的站在门口。
“我闲来无事,突然想起家里没有墨了,刚好顺路,也跟着送你一程。”范纯仁弯着笑眼,温声道。
哪有副相家的郎君自己买东西的,而且范仲淹堪称文坛泰斗,家中怎么可能缺墨。叶安知他是担心自己,也不拆穿。
而身边的赵宗述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形单影只显得颇为可怜。
待到回了家,元宝本来也没太在意,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轮休,在家睡了一天。谁知仔细看了叶安方才觉得不对劲,大声嚷嚷道:“少爷!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受伤了?”
他看着有些心疼,自家郎君生得这般好看。听老夫人讲,从小打到叶安连一次打都没挨过,京中的衙内都没他白嫩,这回可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叶安不在意的摇摇头,怎么一个两个反应都这般夸张,不就是破了点皮吗。挥了挥手道:“无事,跟人起了点摩擦,你不要声张,尤其不许跟外婆讲听见没有!”
元宝应下,然后去屋内找了些伤药,自打当了店铺管理,他变得稳重多了,虽然还是有些憨,但起码知道看人脸色。
叶安涂着药,想了一会儿,对元宝道:“去把厨房的奶油蛋糕打包,再准备两贯钱,顺便叫上驴车。”
“少爷,咱们要去哪儿啊?”元宝疑惑问道。
“去找陈瞎子。”
虽说自己的好朋友提出要帮忙,但总不能总是麻烦人家。范纯仁和狄咏家都在另边,如此一来要绕上一大段路。更何况万一郭中和丧心病狂,比如套个麻袋敲个闷棍什么的,连累到他俩总是不好。
所以叶安打算另请他人,别忘了这可是武侠世界,诸如陈瞎子这种曾经的黑道风云人物总会认识些奇人。
想到之前在陈瞎子那里吃过的云英面和扎撒子,也知此人是老汴梁口味,嗜甜嗜香。于是还带了自己之前做的奶油蛋糕,其中奶油是让伙计一点点手动打发的,因为特意定制的抹刀,所以蛋糕的卖相也不差。为了解腻还添了些应季水果点缀,成品叶安尝了尝,跟后世甜品店里的也差不多。
果然,等见了面,陈瞎子尝了尝蛋糕,赞不绝口。但听到叶安说明来意,反倒有些踌躇,半天后才道:“也不是小老儿不帮你,但全天下都知道郭家势大,你那位同学又是独子,江湖中人都不愿牵扯其中。”
叶安笑道:“陈老误会了,我与郭中和不过有些许摩擦,定不会主动找他麻烦,不过是请人在去国子监的时候多加在暗中多加照看。假如遇到事端,把在下带离便可,而且只为期一个月,等之后想必郭大衙内早就将小子抛到脑后了。”
听他这么说,陈瞎子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为难。叶安见状也不勉强,而是财大气粗道:“这样吧,小子再加一贯钱给好汉们当茶水费。”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口袋丰厚,要不然估计今天这事儿是悬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三贯钱一个月,每天只需要抽出不到一个时辰,这种活儿放到哪儿都有人做。陈瞎子也算心中有底,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二人说好,等明天一早陈瞎子就带约定的人去叶安家拜访,此时叶安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嘿嘿!如今小爷也算有钞能力一族了。叶安志得意满,就差哼起小曲。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第二日,当他看到陈瞎子领来的人时,揉了揉眼睛,颤抖着手指着对方问道:“怎么又是你??!”
只见对面站着的,正是坑了叶安一笔钱,每日骑着慢的要死的老牛,害他成天起大早赶晚集的黑皮少年。
少年羞涩的笑了笑,对着叶安露出一口白牙:“好说好说,都是打零工,能者多劳嘛。”
第20章
陈瞎子见两人认识,也挺纳闷,不过还是尽职尽责的介绍道:“这位是李飒,在汴梁城有些名气,轻功尤其好,当个护卫是绰绰有余了。”
李飒也不谦虚,大大方方的拱了拱手:“都是兄弟们承让,小郎君若是喜欢,可以我声小乙哥,不然直接喊名字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