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纱裙
傅明衍从脖颈抚过他的背脊线,沈尧打了个激灵,才看向他。
“骂谁。”傅明衍神色深沉,手上用力,搂他到身边。
沈尧乖乖地过去,但显然情绪不好,很不高兴:“没什么。”
傅明衍心如明镜,怎么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沈尧不说是因为傅明衍就算知道也不可能管。
傅明衍捏了捏他后颈的骨头,沈尧微微湿润的头发乖顺地垂着,让他格外有孩子气,浴室的沐浴露是无香的,但细腻的皮肉本身的温度和暗涌的荷尔蒙比人造香气更诱人,沈尧的皮肤柔软细腻,下面的肌肉也放松着,仿佛无条件信任人的猫科动物,叫人爱不释手。沈尧被傅明衍这么顺着毛摸着后背,莫名觉得很舒服,傅明衍手心很热,让沈尧沉溺的厉害,他心里有气,也不吭声,只靠着傅明衍把头发上的水气蹭到他的颈窝里。但很快沈尧浴巾的覆盖下就开始不诚实地蠢蠢欲动,傅明衍和他同时看见了,沈尧“哼”了一声,用手挡住了。
“有情绪?”傅明衍摸了摸他的下巴。
“没有。”沈尧口是心非,这话出口就听得出撒谎。
“小孩子脾气。好了,去睡吧。”傅明衍拍拍他的后腰,沈尧不自在地扭了一下,好像很敏感的样子,不情不愿地爬上床钻进被窝,不一会儿被子边缘伸出一只手,把浴巾丢向远处,又迅速收回去了。
还是生气。
傅明衍笑了,摇摇头,去叫保姆来重放洗澡水,顺便让她把做好的夜宵也端来。
直到傅明衍穿着睡袍把装着几块甜点的盘子放在床头的时候,沈尧已经露出一个额头蒙着被子睡着了。
睡得毫无防备,四仰八叉,若不是傅明衍的床大,可能今晚反倒没有床的主人睡的地方了。
傅明衍摸了摸他的额头,把乱发给他拨上去,沈尧迷迷糊糊抓住他的手,好像要醒,迷糊地眨了两下眼睛,微微皱眉。
傅明衍关了床头灯,沈尧在黑暗中钻到他怀里,感觉到温暖以后便不动了。
“……傅叔叔,你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都会纵容我……”沈尧轻声问,像是梦话,又不像是。
傅明衍沉默了很久,摸了摸他的发顶,轻声道:“睡吧。”
沈尧喃喃自语地闷在他怀里,像是醒了:“我要是真的违抗你会怎么样,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完,沈尧只感觉傅明衍的手贴近他的后背揽住他,力度有些大,这力道中有明显的所属权和占有欲,让沈尧觉得有些紧张,黑暗中耳廓边贴近一个低沉的声音:“就算你是野马,缰绳也在我手里,你先想想能不能承受结果。”
“……”沈尧不由自主攥紧了手,可能是恐惧,也可能是违抗。
或许很难想象,两个有婚姻且相拥而眠的人,爱与抗争,情与利益,竟然也不能单纯。
第二天清晨,沈家老宅便开了门,为葬礼前来吊唁的人三三两两,陆续而来,老宅庭院很深,在乡下的一处别庄里,占地不小,四周邻里都是和顺的人,也都知道这是沈家的老房子,很多人没人住了,但凡有丧葬,还是会回到老宅办白事。
沈震和夫人是意外死的,沈震突然的车祸,夫人因为感情太深随之而去,可他们死的时机太不妙了,沈家正面临一起大亏空,没有沈震坐镇,这笔单子自然不了了之,沈家随后因为遗产问题又开始内乱,一世英名的沈震和夫人遗体都只是草草火化便装了盒。
沈尧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但大哥常年在国外管沈家那部分的生意,其实已经可以算是分了家,父母出事,姐姐随后远嫁国外,带走了相当一部分的股份,虽说剩下的也不少,可对于沈家来说,还是衰景在即,一片荒凉。
沈尧是个“软柿子”,所以众亲戚便都想从中分一杯羹,尤其是沈尧的姑姑一家,但傅明衍的出手让很多人天降馅饼的美梦破裂,傅明衍手下有专业的法务团队,一个遗产纷争的案子还不至于理不清,沈尧顺利的拿到了该有的股份,但还完欠傅明衍的那十亿基本也就没剩几亿了,对沈尧来说也不过是衣食无忧罢了,想要东山再起效仿沈震当年的手腕,这点钱显然不够看的。
沈震和傅明衍是关系很好的兄弟,他们十几岁时就上死贵的私立双语贵族学校,傅明衍和沈震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沈震是真正的大少爷,傅明衍是因为能力和人缘,还有长相。为了逃离家族的控制,当年他们一冲动便共同离家出走赴外留学,住过火车站,睡过桥洞,一起熬通宵,沈震比傅明衍有背景,傅明衍只是久晟集团老总表姐的儿子,沈家却不一样,当年的沈家就已经是豪门望族,家世雄厚,沈震当初帮了傅明衍很多,沈震性格稳重沉着,傅明衍偏执冷淡,两个人都属于心思重的类型,多年的革命友谊最终也因为利益开始互相猜忌,即使沈震也会下意识地扑上去救傅明衍的命,但也不妨碍他对傅明衍依然心存防备,因为他们都太了解对方,都知道对方不是单纯重情的人,直到最后,沈震也要用亲儿子牵制傅明衍,告诉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然,沈震的这步棋的确起了作用,如果不是沈尧提前进了傅家,如果不是傅明衍有这层关系,此刻沈尧早就被亲戚赶出了沈家流落街头了。
傅明衍的确有手腕,悄无声息地便把沈家的局势稳了下来,当然,背后也没少受骂。
沈尧就像是一直被众人护在背后的小少爷,他大哥早早被扔去国外历练管起了公司,他姐姐也很快就接管了一部分沈家的生意,沈震直到最后还在为家族事业奔波,只有沈尧,从出生就是少爷,做了十几年的少爷,家里也纵容他一直烂泥扶不上墙的到处惹是生非,直到和傅明衍的联姻,他从沈家的□□里出来,又进了傅明衍的树荫下,全天候二十四小时无死角地做一个纨绔子弟,傅明衍一直是他的叔叔,在他面前沈尧也总是作的令人发指,傅明衍一度不愿再理他,直到沈尧壳子底下换了一个人。
沈尧继承了那位纨绔的“沈少爷”的全部荒唐而不知福的过去,死去的亲人,索取无度的亲戚,狠毒的姑姑,没用的人设,包括他的那些机车,和眼花缭乱的机车服与头盔。
沈尧有时在想,他和原主的不同,只在于他的始终不甘而已。如果换做是他,或许一开始就不会顺从家里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结婚。原主是嚣张跋扈,但他同时也懦弱自卑,对于沈家父母的安排,他始终不敢有所挣扎,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个家族里的“炮灰”,他的未来全在他人掌控之中;但沈尧不同,沈尧会砸断命运的锁,砍掉想要掌控自己的手,他是永不认命的疯子。
沈家的葬礼很安静,众人来了之后便在偏厅内休息,聊天喝茶,等着仪式开始,念了悼词后起灵下葬。
沈尧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胸口别着白色的花,他把头发梳了上去,露出一张俊艳漂亮的脸,他挽着傅明衍,和他默默走进灵堂,一路上众人皆驻足回头,沈尧的美,傅明衍的美,这是一幅无人敢惊扰的画面。
沈震和夫人的照片还很年轻,沈震因为操劳而微微显老,但气质仍然强势,夫人是漂亮温和的女人,一看就是非常传统的贤妻慈母。
傅明衍和沈尧上了香,也被引去偏厅,但沈尧半路上撒开傅明衍的手跑了,说是有事要办,傅明衍寒暄了几位已经糊涂了的老人,和几个亲戚打了招呼,便去找沈尧,转了好大一圈,沈尧却一个人钻在地下车库,还在用斧子砸一个箱子,发出很大的声音,傅明衍的司机老许提着一个行李箱在一旁站着,看傅明衍来冲他欠了欠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傅明衍走过去,沈尧还在砸,西装外套扔在一旁非常绚丽的机车上,他满额头的汗,终于砸开了一个大木箱的黄铜锁。
“好家伙,这锁子,够结实的。”沈尧擦了把汗,掀开了箱子,老许把一旁的行李箱给他递过来,沈尧又把行李箱打开。
木箱子一看就是经年放在这里的老东西了,表面灰尘遍布,掀开以后里面却依旧崭新,放着许多小人书,整盒的弹珠,黄铜制成的各种手.□□型,摩托车的金属模型,跑车的金属模型,还有几本零星的画本,看起来不甚认真的胡乱扔着。
是“沈尧”的东西。
他把自己曾经收藏的东西都封进了这个箱子,在和傅明衍结婚前锁在了车库的角落。
沈尧把行李箱里的几套机车服放进箱子,还有一个一看就非常贵重的头盔,上面还有一个银色的签名,来自一位有名的摩托车赛车手。
“这都是他的东西,这也是他的愿望。”沈尧说着,看到了那几本画册,拿起翻开来,是非常幼稚拙劣的笔触,后面才逐渐稍微有点样子,但显然画的主人毫无天赋可言,只是为了情绪才画画。
沈尧粗略地翻了一遍,画册最后的几张人像已经变得有些狂草,显然原主是个坐不住的性子。
沈尧勾了勾嘴角,把画本也扔进了箱子,并合上了盖,用一把崭新的黄铜锁锁住了,还把钥匙也锁进了箱子。
傅明衍在一旁看着,沈尧把箱子照原样推到角落,并把那辆机车也推了过去,锁在了一旁。
“不再骑了吗,我记得你很宝贝这辆车。”傅明衍说。
沈尧汗涔涔的脸上挂着一点释怀的笑,“以前的沈尧自杀了,跟他爸妈一起走了,这些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沈尧的话,让傅明衍忽然有些动容。
这个孩子经历的少,傅明衍一直想让他有所成长,却没想到他自己悄无声息地变了个样,明艳,独立,骄傲,眉眼都是明烈的自信,他简直不再是以前那个畏缩胆小却张扬跋扈的沈少爷,他就像换了个人,变得傅明衍完全认不出了。
“……怎么了,傅叔叔,盯着我看做什么?这样的眼神盯着我,我如果没猜错,你是要索吻吗?外面还摆着我父母的灵堂呢,你真的要这么禽兽么?”沈尧用手指拨了拨傅明衍胸前的白花,穿上西装外套,整理好自己的仪表,挑了挑眉毛。
傅明衍还在看他,是一种欣赏和玩味的目光,好像透过他一丝不苟的严谨着装在看他本身一样。
沈尧在这样透彻的目光下感觉稍微有些无处躲藏,他咽了口唾沫,凑到傅明衍面前,轻声说:“想亲我的话,不需要犹豫。”
“你现在又不在意你父母的灵堂了?”傅明衍笑得深浅莫测。
沈尧深吸一口气,忽然轻轻按住傅明衍的喉结,凑到他耳边:“实不相瞒,我是个疯子,你拉我到我父母灵前做都行,我只要问心无愧,他们说不定看到我这么快乐会衷心祝福我。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色.胆。”
沈尧眯起眼,地库门口的阳光斜照进来,他背着光,仰着脸,神色静谧而暗含狂热,傅明衍从没有一刻觉得他这么难以控制,像是永远也抓不住的鸟,无论他装得多么听话,他都只属于天地,属于快乐,独一无二,永远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
可……那又怎么样?傅明衍细细地端详着他的眉眼,鼻尖,唇舌,他的话显然是一种挑衅,是一种永远不会屈服的信号,那种荷尔蒙剧烈烧灼,在他纯澈的眼睛里烧成一块凝固发光的琉璃,傅明衍忽然生出强烈的控制欲.望,想要抓住他,看他的挣扎和求饶,看他在笼子里泫然欲泣的模样——养一只乖巧的家猫或许会安心,可抓一只野生的飞鸟或许才更让人血液沸腾。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沈尧眨眨眼,觉得傅明衍的眼神好像有些危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种想把他一口吃了的感觉。
傅明衍的指腹抚过他的嘴唇,柔软的触感。“觉得你长大了。”他说。
“那是,我早就长大了。你昨晚不是确认过了吗?”沈尧说完,自己的脸却先红了,而傅明衍的目光太过尖锐,他对视了两秒慌乱败下阵来,后悔自己不该先撩的。
“那还需要再亲自确认才行。”傅明衍双手揽过他的腰,沈尧猝不及防下巴撞上他的肩膀,傅明衍的鬓角在他的脸颊蹭过,沈尧明显感觉到了什么,他一时僵住了,那是危险的信号。傅明衍的臂弯很紧,有种不容逃脱的力量,沈尧又想起那个强势和不容反抗的吻,他有些期待,但又不由得生出怕来,他挣扎了一下想要离开那个“威胁”,本以为傅明衍会按住他按的更死,但却是他被放开了。
傅明衍笑了,手指轻蹭他发红发烫的耳廓:“走吧,快到时间了,起了灵就要去公墓——今天一过,你可就真的不再是沈家的人了。”
沈尧囫囵地应了一声,脚步虚浮地跟着傅明衍朝上走,走了一段才意识到傅明衍好像话里有话,而且,自己的心跳也已经剧烈的快要破膛而出了。
沈尧站在灵堂里,和傅明衍并肩听着悼词,众人潸然泪下,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开始下雨。
沈尧偷偷看向傅明衍的脸,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他不该先去撩傅明衍,傅明衍似乎没有动情,他也以为自己只是动了欲,情.色扰人心神,或许也蒙人神智,一不小心踩入沼泽,可能就是无底深渊。
沈尧曾经隐约猜过,傅明衍不肯动他又一直纵他帮他宠他,或许是想等到时机到来完全可控,能把人牢牢抓在掌心的时候才慢慢决定怎么处置他。沈尧开始觉得傅明衍的想法无非就是上床,和他的那点儿目的殊途同归罢了,可现在,眼看快要如愿以偿的时候,他却忽然想要逃跑。
他是天生的直觉流,对危险和感情十分敏感,傅明衍的态度,逐渐让他察觉到了危险。
傅明衍不是他能驾驭的了的男人。沈尧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这个念头让他几乎想要立刻插翅飞走,他转头盯着傅明衍的脸看,可傅明衍仿佛已经窥透了他的心思,看到他的眼神便猜出了他的想法。
悼词正好此时念完,很多人在灵堂中默默抽泣,这哭声伴随着淡淡的哀恸,沈尧觉得自己后脊忽然窜上一股不祥的冷气,傅明衍的眼神好像穿透了他的全部,沈尧害怕了,他几乎想要后退一步,脱口而出:“你该不会真的……”
可傅明衍却忽然揽了一把他的腰阻止了他的后退,附在他耳边道:“现在才想跑,是不是有些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葬礼的流程就当是私设吧,一切从简。
第21章 万字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葬礼始终是逃不了的, 就像“沈尧”这个名字背后斩不断的血缘,原生家庭、血系亲缘、婚姻责任,永远都是只要活着就逃不掉的背负, 沈尧通天的本事今天也注定离不开这个葬礼, 即使他只需要抱着骨灰盒走在人群前面的黑伞下。
尽管那盒东西再也不可能是一个活生生的沈震,但仪式是给活人看的,情感的牢笼是跳不出的窠臼。
沈尧抱着沈震的骨灰盒,傅明衍给他撑着一把黑伞,伞很大, 傅明衍的手很稳,哀声与风雨飘摇中竟也一动不动, 沈尧欲言又止地抬头看他, 傅明衍在伞下朝他投下安抚的目光,这目光十分沉厚,有着近乎实质的安全感。如果不是沈尧亲耳听到了他的威胁, 这会儿就会被他的目光骗得无法自拔——或许他已经无法自拔了。
沈尧想弄清楚傅明衍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最可能的就是亲情。傅明衍不愿意让自己离开这段婚姻,开始或许是出于一种保护, 但这种保护更多是基于他们父辈的感情的。
但沈尧能感觉到,这种完全的亲情正在变质, 傅明衍已经开始对自己感兴趣,这个男人早已经察觉出了自己的“变化”,他已经在主动试探了。
虽然这就是沈尧一开始想要的,但傅明衍表现出的却不仅仅只是试探那么简单, 还有他气场里自带的控制欲和掌控权。
沈尧巴不得他对自己有兴趣,可沈尧怕的是被傅明衍控制住。
他讨厌被束缚,讨厌事情失去掌控变得无法预料——但这就是沈尧即将面临的处境,葬礼结束以后, 他和傅明衍的婚姻关系可能很难再解除,傅明衍几乎是一定会阻止他的离开。
沈尧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色.欲熏心冲昏了头,把自己玩进去了。
身旁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打断了他紧张的想象,沈尧转头看向和自己血缘相连却没什么记忆的大哥。
大哥抱着母亲的骨灰,默默地一言不发,沈家的大哥是个沉默寡言的实干派,他完全继承了沈震的那种不怒自威的神韵和气质,简直是父亲的翻刻,他从葬礼上见到沈尧这个亲弟弟开始就只说过一句“回来了”,直到并肩抱着父母的骨灰盒走在墓园被雨水冲刷的石板路上,他也始终一言不发,身边陪着的妻子是个漂亮的白人,但站在他身边仍然显得黯淡。
沈家二姐没有回来参加葬礼,她因为父母的突然离世生了一场大病,再加上远嫁,便赶不回来了。
直到下葬,沈家的大哥都没有掉过一滴泪,他就像一个送别先辈而接过先祖遗训的人,他神色深沉,哀恸和沉重都尽数藏在他持重的外表之下,旁人难以窥测。相反是他的妻子一直在拭泪。众人围立一圈,抽泣的抽泣,鄙夷的鄙夷,默然的默然,世间百种复杂的情感,都在亲人的葬礼上被呈现出来,爱与恨,生离与死别。
沈尧像是个游离在众人感情以外的人,他看着大家各色的表情,表现出了一点懵懂,其实没人教过他什么才是爱和离别,他的亲生父母只是会苛责,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在参观世界,他观察着每一个人;有人哭,有人左顾右盼,有人低头不语,还有人一脸不忿,甚至有人向他投出憎恨的目光。人死就像灯灭,沈尧头一次察觉到这种无力感和轻微的恐慌,雨水冲刷着石板路,他突然觉得每个人都那么真实,只有他是陌生的,荒诞的,没有感情的,就像一颗溺死在这场雨里的星星。
什么是留恋?什么是爱?活着的时候享受世界,死后就被遗忘,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沈尧觉得慌乱无措,他想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被感情束缚其中,沉沦于“爱”某一个人,甚至于恐惧他的离去,失去天真,情绪被另一个人控制,再也没法自由——他的艺术也贯穿了其他人的影子,他会彻底失去自己的情绪。
这比束缚他的身体还要让他害怕一万倍。
所以他是不能爱的,那会失去理智,弄脏他的艺术。
他紧张地抓住傅明衍的手,傅明衍的手还是那么热,能在冰冷的残酷中给沈尧一口喘息的机会。
傅明衍察觉到了他的不安,攥紧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尧尧。”沈家大哥忽然说话了。
沈尧猛然回过神来,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哥。”
“爸以前说过,你是沈家最小的孩子,要我和你姐一定照顾好你,他给你找了最合适的归宿,不管你愿不愿意,是否满意,这是他能给你最大的庇护。希望你不要记恨他,我知道你一直恨他把你当交易做。无论以前怎么样,他们都已经走了,从今天开始,沈家就真的和你无关了。你要做好你该做的,傅总对你不错,你该长大了,听他的话,不要再任性下去。”
沈尧看着他,没来得及看傅明衍的表情。只感觉傅明衍握着他的手,那热度像一种压制,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沈尧从来不会听任何人的话。
可他想退缩,却从心底又不太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