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纱裙
但偏偏就这招对他管用。
甭管他怎么求,傅明衍都衣冠楚楚不露眼风,甚至连袖口都是平整的,只有他一次又一次节节败退,躲也躲不过,藏也藏不住,沈尧想哭两声求个饶,可临到表演发挥的时候却偏偏暴露本性,像是发了情而不得不诚实的猫,在傅明衍手下他就没有招架之力,这个男人只需要用沉沉的目光抚过他的脸,沈尧就觉得自己无所遁形,热辣的温度直窜上头顶,他连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偏偏傅明衍还在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胡乱地应他的话:“真的……真的……错了……”
“错在哪儿?”
沈尧快崩溃了,为什么偏偏要现在问,他哪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他真的是无辜的啊!
……不过也不太无辜,他还是馋过那些年轻男孩的线条的,用来当人体模特多合适啊!一个合格的画家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啊啊啊错错,错了!不该,不该叫别人哥哥!叔叔,我错了!”沈尧脸红的滴血,眼睛都不敢睁开,车后座的灯开着,他已经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样子多狼狈。
“不是这个。”傅明衍还不肯放过他,沈尧快要崩溃,他这次才是真的想哭。
“傅……叔叔……我……”沈尧眯着眼微微睁开一点缝隙,傅明衍背着光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目光是冷的,冷的沈尧打了个哆嗦,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但他的话咽回去可傅明衍却依然没有放过他,沈尧太难受了,他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压得发麻使不上力,不知道傅明衍使了什么擒拿的招数,沈尧真的不知道他想要什么说法了,他干巴巴地抽噎了几声:“我、我不该、不该顶嘴的……我真的错了……”
傅明衍显然对这个答案仍然不满意,沈尧急了,脑充血地喊:“那我到底错哪儿了你倒是说啊!”
傅明衍笑了,他俯身摸了摸沈尧滚烫的脸:“下次再撒谎,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这是沈尧最后听见的话,然后他就短暂地空白了十几秒,回过神来等他明白这话的意思,傅明衍已经把他扶起来,沈尧呆滞地看着他抽出车上的丝巾擦了擦手,又帮沈尧擦干净他自己的衣领和胸口的衬衫扣。
沈尧很想嘴欠地说一句“我没撒谎”,但他不敢。
他演技……有那么拙劣吗?傅明衍似乎不是真的在意他和谁叫哥哥,他生气的是沈尧在他面前演戏。
……傅明衍不喜欢听话的黏糊的吗?那为什么还对徐信那么青睐有加?
沈尧不太明白傅明衍的意图,他抬眼和傅明衍对视,有些迷茫。
问题还没有答案,但他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你不需要吗?”沈尧歪歪头,伸手点了点傅明衍。
这总不是撒谎吧?沈尧试探着傅明衍的态度。
“还是算了吧。”傅明衍不知道还在顾忌什么,犹豫了一下,拒绝了。
沈尧皱起眉,心想这老男人心思真捉摸不透,该不会是在顾忌刚参加完葬礼吧?
想到这儿沈尧深呼吸了一下,主动溜了下去单膝跪在垫毯上,仰脸挑了挑眉,看着傅明衍:“这总行吧?”
“……你行吗?”傅明衍显然不太相信他,似笑非笑地按了按他的发顶。
“行不行,你试试就知道了。”沈尧神采飞扬地一笑,扑上去准备一探究竟,傅明衍拦住他胡乱研究的视线和动作,看着沈尧的眼睛,自己拆了包装。
沈尧自信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叔。”他跪坐在地毯上,笑得有些为难,“你确定?”
“不是你要求的吗?”傅明衍捏了捏他的脸。
“好、好吧……”沈尧并不很确定自己能行,他头皮一阵窜电,最终只好深呼吸几口气,最后视死如归地看了一眼傅明衍的脸,舔了舔嘴角。
……
沈尧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这恐怕是最接近死亡的一天。
傅明衍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沈尧算是看透他了,这就是个老混蛋,今天弄死自己他可能也根本不会眨眼。
沈尧擦了一把嘴角带血丝的津液,瘫在地上咳得像是八百年没呼吸过氧气。
“……傅明衍,你个老混蛋,你想杀了我吗……”他喉口的血味儿腥甜,沈尧怨愤的眼神看向傅明衍,傅明衍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叫我什么?”
“……”沈尧噎了一下,咬牙低头:“傅叔叔……”
“我爸都死了,叫个屁的叔叔。”沈尧喃喃着骂,气得着实不轻,他自己虚脱似的爬上座位,却又被傅明衍揽过去。
“不愿意?”傅明衍看着他,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没!”明显就是不愿意。
“不愿意可以不叫。”傅明衍忽然说,还是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地给他捋顺脑后凌乱的头发,跟刚才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沈尧对自己当初没有立刻逃跑的选择表示十分的质疑。
“那我该叫你什么?”沈尧没好气地说。
“都好。”傅明衍情绪似乎好了一些,果然男人在床上都是骗子,沈尧不由得咬牙切齿:“……就叫你叔,专门恶心你。”
傅明衍怔了一下,忽然笑了,沈尧没见过他这么笑,抬起头好奇地看向他,傅明衍垂眸和他对视,手指抚过他的眼眶,忽然道:“这样才对。”
这样?哪样?
沈尧开始一头雾水,过了几秒才似乎明白了,得出一个不那么确定的结论——傅明衍好像不喜欢他装成那副绿茶的样子。
“犯j——”沈尧看到傅明衍的表情,把后面的字赶紧咽了回去,迅速道:“错了。”
傅明衍并没生气,揉了揉他的脑袋,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事总算告一段落,而本该去公司签合同的沈尧和傅总,也因为老许“无意间”绕了远路而没去成。
回了傅宅,沈尧再也不敢胡乱撩拨傅明衍,睡觉都恨不得离他远点,傅明衍可以不上班,反正他是大老板,可明天自己还要上课。迟到一次张庭山能把他骂得褪一层脸皮——虽然他脸皮不但厚且多,但也禁不住老师的顿顿骂。
虽然第二天还是莫名其妙在傅明衍怀里醒来的,但沈尧这次死活拒不承认是自己钻进去的。
这一天总算混了过去,虽然傅明衍并没有对沈尧作什么过分要求,但沈尧莫名觉得以后还是防着点他比较安全。
他打着哈欠走进张庭山的办公室,里面有一个女生在请教老师画,张庭山依然是毫不留情地指出各种问题,嘴毒的能把人家姑娘说哭,沈尧靠在乱成一锅粥的办公桌边,看着张庭山给学生指导改画,三两笔就能点石成金色彩饱满,女生看见沈尧,视线赶紧错开,低头笑了笑,脸有些泛红,显然是认识。
那是自然,沈尧入校一年,已经是美院的风云人物,光是那张脸就足够他成为校草,虽然现在时值暑期,美院却依然有自由课程,因为沈尧和张庭山,很多学生还是选择留在学校上课——有些是为了多看美男,有些是为了多学点东西,更多的两者皆有。
“诶老师,这边这么画行不行?”沈尧忽然插嘴,走过去拿起一支笔倒着拿,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张庭山先是顿了顿,然后点点头,“可以。不过基础一般的就不要直接这么画,打型都没学好,别瞎追求。”他把画拿下来交给女生,嘱咐道:“回去练,重画一张再拿来,我要检查。”
女生无奈地点头,抱着画夹走了,临走还偷偷看了一眼沈尧,沈尧朝她笑了笑,女生脸颊飞上一团红晕,十分好看,沈尧忽然注意到这个女孩很好看——单纯欣赏意义上的。
“老师,她……经常来吗?”沈尧目送人家出门。
张庭山斜眼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小子,那姑娘油画2班的,叫林媛,画的还行,不过悟性没你好。怎么,看对眼儿了?”
“不……”沈尧还没等解释,张庭山便自顾自地接着说了:“姑娘家境不错,你可以考虑。”
“……等等,”沈尧忽然眯着眼坏笑起来,凑到张庭山身边搭上老师的肩:“老师怎么这么了解人家,她自己介绍的吧?该不会是人家喜欢老师你吧?”
“去你娘的!臭小子说什么呢!”张庭山抽了他一下,沈尧笑着跳起来,说:“我才不喜欢她那样的,我喜欢……唔……”沈尧脑海中忽然一闪而过傅明衍的脸,他手掌的触感和温度,还有那双深长的眼睛。
沈尧怔住了,他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傅明衍?老师明明问的是……
“你喜欢个屁!”好在张庭山十分接地气的骂声马上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喜欢人家就赶紧追,趁年轻你还不谈恋爱?过几年就该考虑成家了,多谈谈,别一天天的白纸一张,就知道傻玩儿,到时候中了人家的蛊你想跑都难……”
沈尧犀利发问:“哦,我师娘该不会就是这么把你搞到手的吧?”
“胡……胡说!”张庭山被他一句话呛得没了气氛,气急败坏地抽了本画册跳起来要揍他,沈尧身手矫捷地躲了两下,终于还是没逃过去,从桌子下冒头:“那老师你好纯情喔。”
“咣”一声画册打在脑袋上,沈尧喊了一声疼,张庭山这才作罢。
“谁给你的胆子……敢拿老师消遣了?”张庭山把画册扔回那堆快成破烂小山的绘画教材上,重新坐回小板凳。
“你师娘当年那是叱咤风云的大美女,收拾我一个穷小子,还不是信手拈来。我又没谈过,可不是叫人家一勾魂儿就飞了,你师娘可不是传统的女人,她当年那是——算了,跟你说也没用,我看你小子都没开蒙,屁也不懂。”张庭山打量了沈尧一眼,继续画自己的画了。
“我怎么没开蒙!”沈尧急了,这可是男人的尊严,他在老师眼里怎么就处.男了!“我早就、我早就开蒙了!”
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是因为沈尧脑海里忽然又闪过了傅明衍,于是底气一下就泄了——他怎么敢让老师知道自己那点儿事儿,张庭山听他叫过傅明衍“叔叔”,饶是他万般不要脸,在老师面前他也不敢胡说八道这些事儿。
“哼。”张庭山发出无情的嘲讽,“我可没说你那方面。我是说你的感情。”
沈尧一愣,没听懂。
“你没谈过恋爱吧?”张庭山忽然一副江湖老算卦先生的样子,瞥了沈尧一眼。
沈尧不知道老师在问什么,下意识点点头。
“那不就对了。爱和情,不是一回事,你懂了情,不懂爱,还是白搭。你还小,慢慢就懂了。”张庭山从屁兜里摸出半包烟,神秘莫测地点上,有些劣质的烟气里有他略显落寞的脸,这种烟味道不好,价格也便宜,可张庭山就是喜欢。
沈尧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他看着张庭山落寞吸烟的样子,对他口中的“爱”似乎有点了朦胧的概念。
那会是什么感觉?会像张庭山一样,一辈子只吸那一种劣质香烟,一辈子只回忆那一个人?
那难道不会觉得束缚,觉得痛苦,觉得不自由吗?
张庭山的艺术生涯……会不会就是因为感情才混成这样的?
“老师……”沈尧突然道,“我有事儿求你。”他跨坐在板凳上,把手臂和下巴放在椅背上,张庭山“嗯”了一声,瞥了他一眼让他说话。
“给傅明衍画的单子是不是快完了?”
“你怎么知道?你小子——”
“哎呀您先别管我怎么知道,我就问一句话,您当不当这个电影的美术顾问?”沈尧眉飞色舞,神神秘秘,好像机会近在眼前。
“……你跟傅明衍到底是什么亲戚?”张庭山上下打量沈尧,沈尧和傅明衍倒也不算很像,但要说气质,倒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相似,是血缘?还是远房姻亲?
“这可是好机会,老师,你当这个美术顾问,出了名不就能当院长了?”沈尧声音很是蛊惑。
“我才不当什么狗屁院长,谁爱当谁当。”
“不能这么说嘛,老师就甘愿一直在厕所旁边的办公室忍着吗?我猜得到,老师心里有事儿,还不是小事儿,这事儿只有站到高处才能办的了,对不对?”沈尧轻声问道,“要不然您为什么肯结交傅明衍?”
这话戳到了张庭山肺管子,他忽然沉默下来,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旧的不能看的皮鞋鞋尖。
“只要您说声行,我就能办得到,老师,信我。”沈尧拍胸脯,笑得光华灿烂,好像无忧无虑,举手之劳一样。
“……”张庭山怔怔地看了他几秒,犹豫着轻微地点了点头,似答应非答应地有些怀疑。
“这不就对了嘛!画给我,我马上帮您去办!”沈尧把张庭山已经画好的那几幅画全部夹进画夹背了就走,也不顾他阻拦,“哦对了,那今天的课我可就去不了了,还得劳烦老师帮我请假——”沈尧没等张庭山回过神发飙骂人,就飞也似地笑着溜了,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儿,跑得真比兔子还快。
下楼正好看见了刚刚在张庭山办公室的漂亮姑娘,哦,叫林媛,沈尧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果真漂亮,是那种清纯可爱的型,有点婴儿肥,眉清目秀,很赏心悦目,她穿着胸前缀有蕾丝边的白裙,有些自来卷的长发搭在背后,像是一幅画,脚步却匆匆,她急冲冲穿过走廊,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好像急着去什么地方,沈尧怔愣了一下慢下脚步,看见她从走廊拐角停下,有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和女孩一起转过走廊的拐角看不见了。
那人好像……是刘江波?
第22章 理当的反抗
沈尧看了几眼, 也没多想,刘江波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沈尧一向看不起, 更别说他之前还故意让沈尧去傅明衍面前晃想要拿自己当“美人计”使, 当了院长就对张庭山各种欺压,虽说成王败寇,可他坐稳了院长的位子以后对张庭山的态度一次比一次过分,学生们看了都觉得不平,可张庭山却只是骂一骂, 该带学生还是带的。
张庭山是打心眼儿里爱教学生的,他就是这么个劳碌命。
沈尧背着画夹, 打了车就回了碧海水苑——高海还在那儿。
可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沙发上的东西也还是沈尧走之前的样子,看来高海这两天也没顾得上过来住。
他把每张画一一拍了照片,画夹藏在床下, 还没坐下歇会儿,高海的电话忽然打进来, 沈尧一愣,接起来就听见高海急冲冲地喊:“哎呦祖宗!你现在在哪儿?!你是不是答应傅明衍什么事儿了?!你什么时候也掺和这里边儿去了!”
“什么……”沈尧一怔, 他从高海的话里迅速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没等他确认,高海就已经喊了出来:“明方给你买了营销,直接推上了热搜, 你是不是疯了!傅明衍能白给你机会?这么大的电影,你真敢担得起这个责任?!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质疑你!”
“……”沈尧忽然笑了,他的笑声让高海愣住了,他气急败坏地喊:“你还笑!你真的想出这个风头?”
沈尧的声音很稳, 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没事,我有办法。”
“你……你有个屁!你答应傅明衍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