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冬十五
鸟鸣涧是真正的旧时古物,传说先秦时的上大夫兼琴师伯牙就曾用它弹过《高山》与《流水》,朝代更迭,几经战火,奇迹般留存于世。
百余年前,郑氏先祖偶然得之,当成了传家宝,只传嫡系。
郑€€把这琴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为何如此轻易交给了小福王?
李玺根本不认识,就是瞧着好看,随手拨了拨,“嗬,就是不一样啊,这个比我那个响。”
恍惚间,众人似乎听到了郑夫子磨牙的声音。
想到昨晚长姐回家后欣喜的模样,郑€€还是忍住了,拿出十二分耐心教他。
李玺受宠若惊,惊得发毛,“你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郑€€嘴角一抽,“该说的都说了,自己领悟罢。”
李玺拍拍小心脏,这才放下心。
郎君们全都围过来,看着他案上的鸟鸣涧,羡慕不已。
郑€€终于舒坦了。
自家孩子,自然不能比旁人差。
魏禹站在窗下,看着他充满“爱意”的目光,危机感X2。
散学后,魏禹带着李玺去挑琴,去的正是制琴大师三木先生的琴行。
没错,他想送李玺一把琴,不让他用那把“鸟鸣涧”。
李玺一脸崇拜,“我可听小石头说了,三木先生年逾古稀,做出的琴早就不对外卖了,只能是有缘者得之,寻常人想见他一面都难,书昀兄说买就能买?”
“先时帮过三木先生一个小忙。”魏禹轻描淡写道。
李玺感叹:“你可真厉害,怪不得能屡破奇案。朝中官员多为世家子,才学谋略半点不缺,就是少了几分对百姓生活的了解。如书昀兄这般,自小长于市井,三教九流都识得些,反倒容易行事。”
魏禹面露讶异,若非亲耳听到,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这只小金虫虫嘴里说出来的。
李玺白了他一眼,“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应该不学无术?”
“不……”
当然不是。
“我从前是那啥了些,这不是有你教嘛,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总归有学问比没学问好,有见识比没见识好。”
小福王机智地吹了波彩虹屁,“魏夫子放心,以后我会好好跟你学的。”
“好。”如此应下的时候,魏禹胸中是充满豪情的。
昨日,他刚跟萧子睿说要选李玺,要让他更有能力掌管皇城令,要辅佐他护卫长安城。今日,小福王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只是,还没惊喜够,就见李玺眼睛突然亮起来,兴奋道:“神仙姐姐!我昨日跟你说的那个神仙姐姐,她进了济安香铺!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魏禹:“……”
李玺兴冲冲地拉着他往楼上跑,不小心撞到一个戴幕篱的小娘子。
这年头在长安戴幕篱的人少之又少,多是那些极讲究礼数的书香世家,而这些人家的小娘子们平日里极少出门。
李玺不想惹麻烦,主动执了执手,“抱歉,冲撞了娘子。”
小娘子掀开幕篱,一双灵动的杏眼盯在他脸上,先是好奇,继而疑惑,最后是惊喜,“您是小福王?”
李玺失笑,“福王就福王,加什么‘小’字?”
小娘子也笑了,规规矩矩行礼,“臣女见过福王。”
李玺对这种单纯活泼又没什么架子的贵女极有好感,不禁问:“你是哪家的?”
小娘子脆生生道:“家父黔州州牧崔沅,嫡母是长宁郡君。”
李玺顿时笑了,暗搓搓抠了抠魏少卿的腰带。
巧了不是,神仙姐姐的女儿!
魏禹可就笑不出来了。
什么叫四面楚歌?
什么叫前有狼后有虎?
这场小金虫虫保卫战,越发难打了。
郑嘉柔看到李玺,自然欣喜异常,但没表现出来,只是三分严厉七分温柔地唤了声:“兰心。”
“母亲。”崔兰心摘下幕篱,小鸟一般扑到郑嘉柔怀里,“是小福王。”
“见过福王。”郑嘉柔福了福身。
“郡君安好。”李玺还了个晚辈礼。
郑嘉柔不敢多看,很快移开视线,转身拍了下崔兰心,“在贵人面前,不许失了规矩。”
崔兰心俏皮地吐吐舌头,腻在她怀里撒娇。
郑嘉柔笑笑,给她理了理被幕篱压歪的金钗。
李玺怔怔地看着,眼中不无羡慕。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别人家的母亲如何跟儿女相处,和祖母待他不一样,和姐姐们待他也不一样,是独属于母亲的严厉,又不失关爱。
杨氏从来没给过他这样的温情。
郑嘉柔其实一直关注着他。
许是母子天性,顿时读懂了他眼中的神色。
她走过去,极其自然地帮李玺顺了顺腰间的络子,温声道:“是兰心那丫头撞坏的吧?王爷勿怪,回头我打一个新的赔给王爷。”
她的手指纤细白嫩,如莹莹美玉,岁月并未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梳理络穗的时候,轻轻柔柔,又很熟练,仿佛填补了小福王心头缺失的那一块。
李玺低头看着,喉头发哽:“没有坏,郡君已经帮我理好了。只是,又想要郡君的新络子,就假装坏了罢。”
郑嘉柔掩唇一笑,藏住了眼底那抹心疼。
崔兰心眨了眨眼,“原来还能这样……玺哥哥可真聪明。”
郑嘉柔横了她一眼,“哪个是你哥哥了?别浑叫。”
“叫哥哥也没错。”李玺笑道,“郡君是祖母的养女,我该叫声‘姑母’,姑母的女儿自然唤我‘哥哥’€€€€就是不知道妹妹贵庚,也许是姐姐也说不定。”
“我十四了,比玺哥哥小两岁。”崔兰心机灵道。
李玺勾唇,“那确实是妹妹了。”
魏少卿:呵呵。
一刻钟不到,交换了姓名,问清了年纪,可以啊!
郑嘉柔注意到他,温声道:“这位便是魏少卿吧?”
魏禹心头微动。
深宅妇人,刚从偏远的黔州回到长安,怎么就能一眼认出他这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
李玺傻白甜地把他拉到前面,一脸显摆:“姑母猜得没错,这位就是书昀兄,现任大理寺少卿,也是我在学宫的先生,还是我……最好的好友。”
“后学见过夫人。”魏禹压下心头的疑惑,从容施礼。
郑嘉柔微笑着,还了半礼。
崔兰心同样礼数周到,只是似乎有点怕魏禹,行完礼就躲到了嫡母身后。
郑嘉柔从袖中掏出一枚半月形的玉€€,双手递给李玺,“上次见面匆忙,没来得及送福王见面礼,这枚玉€€伴我多年,王爷若不嫌弃便收下吧!”
崔兰心惊讶道:“这可是母亲的心爱之物,连我都舍不得给。”
李玺摇摇头,“崔妹妹一说,我倒不敢接了。”
“王爷既唤我一声‘姑母’,便不要推辞了,也不是什么好玉料,只是戴得年头长些罢了。”
李玺眨眨眼,“收了玉,可还有络子?”
郑嘉柔掩唇轻笑,“想要多少有多少。”
李玺咧嘴笑笑,大大方方地收了。
当然,不能白收,转手解下腰间的莽纹玉佩,递给崔兰心,“我给妹妹的见面礼。”
崔兰心眸子一亮,却没接,只期待地看向郑嘉柔,直到郑嘉柔点了头,才开心无比地接了。
魏禹:呵呵呵。
成吧,“定情信物”也有了。
济安香铺的这场意外会面,很快就被暗卫画出来,马不停蹄地送到太极殿。
李鸿脸色铁青,“居然把当年我给她的新月玉€€还给了小宝,这是表明了要跟我划清界限!”
姜德安嘴角一抽,“奴瞧着,郡君只是疼爱小王爷,想把最心爱的东西给他做个念想。”
李鸿:“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她就是狡猾心硬又诡计多端!”
姜德安:“……”
“会不会是您大张旗鼓要选妃,伤了郡君的心呢?”
李鸿哼道:“我说要给自己选妃了吗?”
姜德安一怔,继而笑道:“原来是给雍王选的。”
“除了老二,还有小宝。”
姜德安又是一怔,“福王不是已经选定魏少卿了吗?”圣旨都颁了,聘礼也下了,全长安城都知道了!
“儿戏罢了,岂能当真?”李鸿灌了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难不成我是后爹吗,真能眼睁睁看他娶个男妃?”
姜德安默默吐槽:就怕您这王妃一选,离小福王叫您亲爹会越来越远喽!
食肆中,李玺和魏禹一人一碗羊杂汤,吃得浑身冒汗。
魏少卿不着痕迹地套话。
小福王毫无心机地入套。
话题始终没从郑嘉柔身上绕开。
李玺昨日就打听好了,滔滔不绝地描述了一下这位长宁郡君当年在长安时有多风光,多聪慧,多讨人喜欢,不仅会抚琴谱曲,还精通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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