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色兔子
消息传到长安城中,刘协听完符节令与中藏府令的汇报,沉默良久,道:“那孙坚死时寿数几何?”
符节令道:“年方三十七岁。”
三十七岁,正是个将军最成熟的年纪。
刘协心中痛惜,又问道:“孙坚死后,他帐下兵马归属于谁?”
中藏府令道:“那孙将军自长沙郡北上而后,帐下兵马总有万人之数。如今孙将军一死,他的儿女都在舒县,路途遥远。他的侄子孙贲却不能服众。孙将军帐下兵马,半数为袁术所收拢整编。”
刘协冷哼一声,看不上袁术这等行径,顿了顿,道:“你二人远道而来,不辱使命,朕心甚慰。且下去歇息,待朕召见,伺后自有封赏。”
符节令与中藏府令都连称不敢。
符节令泣道:“如今传国玉玺与陛下书信,都不知落在何方。当日孙将军接到书信,说此事重大,恐袁术等人侵夺,秘而不宣。如今孙将军猝然而死,不曾留下遗言,其子孙后人亦不知此事。小臣愧杀!”
刘协温和道:“朕说你们做得好就是做得好。孙坚夜战,受暗箭而死,这谁又能撂倒?”他捏了捏眉心,安抚完二人,叫他们退下,自己坐在案后沉思。
小黑狗已长够了身量,此时从案几下爬出来,扒着皇帝的膝头跳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安稳稳又趴下去。
董卓被战事拖住,朝廷初平元年西迁,如今已是初平二年的正月,他却还没有来到长安。
长安城中,皇帝最大。
刘协获得了长达半年的相对自由。
连小黑狗跟着他,也逐渐变得性情平和了,不再稍有动静,便惊慌不已。
刘协抱狗起身,道:“去大长公主府。”
闵贡等人这一年来,早已习惯,闻言便为皇帝换上便服,出皇宫往大长公主府而去。
刘协在相对自由的这一年来,敲打过几遍身边侍从之后,在内宫范围内,算是可以做到说一不二了。至于朝堂之上,他囿于年龄,真正能插手操控的事情并不多。
在长安城中这一年,刘协经常出宫往阳安大长公主府上去。
在旁人看来,这是皇帝的亲眷府邸,又有皇帝的亲姐姐长公主刘清在,皇帝时时造访,乃是人之常情。
却不知刘协驾临阳安大长公主府不过是个幌子,入府之后,逛一圈,换套衣裳,刘协便作公子哥打扮,在伏德陪同下,出府往长安城中去了。
这次也不例外。
刘协见了伏德,一开口便问道:“米可备下了?”
伏德笑道:“都备好了,就在外面马车上。”
刘协笑问道:“朕的备好了,你的呢?”
伏德道:“陛下与臣,两人共十斗,总计二十升,都备齐整了。”
刘协抚掌笑道:“此前是谁劝朕,不可行此鲁莽之举的?怎么也跟着朕胡闹起来?”
伏德无奈,摸摸鼻子,叹气道:“这一年来跟着陛下,多少荒唐事也做了。若是给母亲知晓,非捶我不可。再添一桩,又算得什么?”
刘协微笑道:“你再过几年回看,便知此时随朕所行断非荒唐事,都是天下事。”
伏德也不知是认可了,还是自知不好与皇帝争辩,只风度翩翩一笑,道:“总之陛下下令,臣照着做便是。”
君臣二人出了公主府,上了马车,照着早已标记好的路线,最终停在长安城西南一隅的一处客舍门前。
这处虽是客舍,却与别处营业不同,既不曾挂幡,也不曾站人迎客。
若不留心时,便如寻常人家住处一般。
刘协下车,与伏德一前一后走入客舍内。
高高的柜台后坐着个道士模样的老头,一抬头见进来一位年轻华服公子与一位小公子,不禁一愣,看着两人没有作声。
刘协一步踏进门槛内,左右一望,见里面整洁干净,却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最后看向那老道士,笑道:“老伯,我跟哥哥是来舍米的。”
那老道士有些犹疑得站起来。
来舍米的人不少,从来都是穷苦人,麻衣粗服,就算饿瘦了,也能看出做惯体力活的模样来——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华服少年。
老道士有些戒备得问道:“二位公子,从何处打听来的地方?”
刘协避而不答,反是笑道:“我心向道,为舍米前来,难道五斗米教竟不肯收容我与兄长二人?”
原来朝廷西迁,定都长安城之后,刘协多次出宫,暗访城中情形,惊觉汉中五斗米教的张鲁已把义舍开到了长安城中。
这五斗米教与黄巾军,虽然都是借着道家学说起事,但彼此之间并无沟通联系,一在帝国东部,一在关中。起初是张鲁的爷爷张道陵做的领头人,死后传给了儿子张衡,张衡死后,张鲁杀了另一位创教人,夺权上位,成为了五斗米教的头目。
这五斗米教的核心组织理念,便是舍五斗米给义舍,就可以加入。义舍会为天下的信徒提供食宿。而信徒到了义舍,只能取用自己真实所需的,若是贪婪多取,便会受到上天的惩罚,令他肚痛生病。
后世看来或许可笑,但此时战乱饥荒频仍之时,一个能为所有信徒免费提供食宿的组织,是可以发展到相当庞大的。而这种宗教信徒的模式,又使得他天生具有强大的动员能力,必要时转化为军队,战斗力也丝毫不弱。
刘协早已看中了张鲁的势力,如今只缺一个契机,将他拿下。
此时刘协诘问,老道士便有些站不住脚。
五斗米教的理念,乃是天下投奔之人,只要缴纳五斗米给义舍,那是一定要收下的。
老道士忙道:“我没说不收……”
刘协点头,示意伏德。
伏德便招呼门外人手,“把马车上的米都卸了。”
“哎……”老道士没见过这架势,挓挲着双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刘协微微一笑,道:“若是你做不了主,不如请义舍中能做主之人,出来一谈?”
老道士看他神色,一愣道:“你知道我们方祭酒在义舍之中?”
就听老道士背后,内室中传出来一道粗嘎的男子声音,“黄老伯,请来客小友入内说话。”
刘协迈步要入内。
伏德在他身前一拦,低声道:“表弟……”
两人在外,便以兄弟相称。
刘协低声道:“想想出府前,我同你说的话。”
此时看来的荒唐事,伺后回看,都是天下事。
伏德皱眉,心中天人交战,一瞬过后,只按紧腰间佩剑,却是走在刘协前方,若有危险,也能护住皇帝。
内室光线昏暗,不曾点灯,一名络腮胡的壮硕男子,一身麻衣盘腿坐在床上。他双手按着膝盖上的一个长条布包,里面该是藏着武器。
刘协自伏德背后转出来,望着他,笑道:“见过方祭酒。”
祭酒乃是五斗米教中的职位,教中分为二十四部,每部的头目便被称为祭酒,由他倒酒祭神。
方祭酒在内室听到外面的对答,原以为来者乃是成人,只嗓音稚嫩些,没想到来人竟然真是个孩童,观之不过十一二岁模样。
方祭酒松开了按着布包里长刀的手,道:“原来是个小家伙。”他的目光转向身形修长的伏德,道:“这是你弟弟?长安城中哪里不好去玩,却来义舍胡闹。”
刘协并不生气,平静道:“张鲁可曾说过五斗米教不收孩童?”
方祭酒一惊,这小子直呼教主之名,真是好大的口气。
方祭酒这才定睛细看刘协,两道粗眉渐渐倒立起来,口气也严峻了,“你究竟是谁?”
刘协挠了挠下巴,道:“你们教主多年前曾在长安城与佳人春宵一度。没想到那佳人暗结珠胎了。”
方祭酒睁大了眼睛。
伏德也觉诧异,皇帝如何知道此事?
刘协慢悠悠道:“那个珠胎,就是我。”
伏德:噗。
作者有话要说:信口胡诌刘小协,亥亥还是那个亥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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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方祭酒一惊, 盯着刘协,道:“你是说……你乃天师之子?”
张鲁自称“师君”,为五斗米教第三代天师,底下人也都尊称他为天师。
刘协微微一笑, 默认了。
方祭酒盯着刘协, 心里却冒出许多想法。这一年来, 天师因与益州牧刘焉亲好, 被任为督义司马, 与别部司马张修一同拿下了汉中太守苏固。张修杀苏固后,天师又杀张修, 占住了汉中地界,除掉了许多朝廷官员使者。五斗米教也随之声势大壮, 在汉中无人能匹敌, 逐渐往外部发展。他这次来长安城义舍,就是身为教中的先遣人员, 肩负着宣讲五斗米教,吸纳新信徒的重责。谁知道路上走漏了风声,给汉中朝廷的余党知晓, 拦截捉拿他。他不慎受伤, 几乎是逃到了长安城,这才不得不在义舍内休养。
刘协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
方祭酒仔细看刘协,暗忖,这小少年约莫十一二岁。十一二年前, 天师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果真来长安城有过□□愉也未可知。看这小公子,锦衣华服,也不像是寻常人家出身。他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再看刘协,便果真觉得有几分像天师模样,只更俊美些,想必小公子的母亲是位美人无疑。
只是这方祭酒心中仍有疑惑,盯着刘协,粗嘎道:“你如何知道自己乃是天师之子?你母亲告诉你的?你母亲又是谁?又如何知道十多年前的……咳咳,如今做了我们教的天师?”他虽然络腮胡子满面,又孔武有力,却是个粗中有细之人,否则张鲁也不会派他来长安城试探形势。
刘协仍是微微一笑,道:“我母亲的身份,贵不可言。”
伏德在旁,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匪夷所思得扭头去看小皇帝。
刘协仿佛是察觉了他的视线,低咳一声,没把话挑明,却是向方祭酒道:“我很愿意同你讲,只是恐怕我父亲知晓之后,会很不开心。”
方祭酒一愣,旋即会意过来。若眼前这小公子所说都是实情,天师如今在汉中有妻有子,如何愿意这等阴私之事给属下知晓。他想到天师的手段,忽然有些后怕,忙道:“是我鲁莽了。”还好这小公子晓事,不曾告诉他。
方祭酒沉默了片刻,道:“那你找来义舍,可是要我带你去见天师?”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伏德,又道:“若只带小公子你一人去,却也容易。只是你需等我几日,待此间事了。”
一个孩子,左右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刘协也不问他此间有何事,道:“非也。我若自己走了,我母亲岂能放心?”
方祭酒笑道:“是了。我该送你们母子二人都往汉中才是。”
刘协:……
方祭酒看他不应声,又狐疑起来,道:“天师却不会来长安城,你难道是想要天师来见你?”
刘协叹气道:“我这里有一封书信,要劳烦你呈交给我父亲。”
方祭酒接过信来,却见是火漆封口的,道:“天师见了这信,便能知晓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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