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 第40章

作者:青色兔子 标签: 天之骄子 爽文 穿越重生

  在柔夫人回到府中之时, 吕布已歇了一觉,惦记着要去清点俘虏的人马,免得少记了他的功劳,因此见宠妾女儿回府, 也没有多的话, 只训斥道:“外面起了兵, 你们偏要这会儿跑出去添乱!出了事儿怎么办?”

  柔夫人不敢反驳, 行礼认错。两位小姐也很畏惧父亲, 都躲在后面。

  吕布上马,扬鞭一挥, 那马便泼凤似地冲出去了。

  黄莺儿见柔夫人受训,并不安慰, 只望着府中男主人远去的身影, 烦恼道:“怎么整天打仗?就没一天安生日子过。今日想吃块热豆腐,派人找遍了长安城都寻不出新豆子来。”

  柔夫人心中烦恼远胜于黄莺儿, 然而被她拿住了要紧把柄,不敢公然翻脸,只搂着两个继女, 低头往府中去了。

  不知吕布后宅这段公案要怎生了结。

  未央殿中, 刘协指着长安地图给曹昂看,问道:“子脩,给你做三辅,如何?”

  汉时长安京畿分了三处,执掌的长官合称三辅, 分别是京兆尹、左冯翊和右扶风,每处都相当于一个郡。若为三辅,好比郡太守,只是地理位置紧要,乃是守护京都的重地。

  以曹昂的年纪资历,要骤然擢升为三辅之一,那必然是因为深得皇帝信重的缘故。

  曹昂微微一愣,顺着皇帝手指的方向,看向地图上的长安京畿,一时没有说话。他与皇帝相伴日久,对答之时便渐渐不再揣测皇帝用意,只凭本心反应。

  “不过急不得,”刘协思量着道:“你若太扎眼了,对你父亲也不利。”

  虽然曹操已有荀彧辅助,但到底还是借兵袁绍,在袁绍眼皮子底下。若是曹昂的长子曹昂在朝廷做了三辅,那以袁绍的性情,很难不对曹操起疑。到时候曹操要有所行动,便多有不便了。

  曹昂明白三辅的要紧之处,也明白皇帝的回护之意,笑道:“只要能给陛下做事,什么官职都无所谓。要不,臣往三辅手底下做个校尉?”

  刘协看他一眼,微微一笑,手指敲在地图长安京畿之处,道:“你可知道如今的左冯翊与右扶风都是谁?”他不等曹昂回答,又道:“一个宋翼,一个王宏,都是司徒王允同郡的友人。”

  王允执掌朝政,要紧之处都放上了自己人。

  如今刘协虽然借着解去围城之困的势头,要王允承诺了皇帝提前亲政的话。但承诺与实践之间还隔了天堑鸿沟。刘协只是封赏贾诩、曹昂等几个人,没什么太大影响。王允也乐于以此来实践诺言。

  但时日久了,当皇帝真正要动用影响到王允根基的力量时,就不知道王允是否真能急流勇退了。

  与京畿三辅重地的掌控权比起来,尚书台里放个人,投诚的将领封个侯爵,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现下凉州叛军退而不溃,据守潼关;西陇大军又至,马超还绑了淳于阳。外敌未清,自然不能再起内乱。

  所以刘协用起“亲政”之权来,也是小心衡量的,不愿在此时再激化与王允的矛盾。然而更不能久拖,最好能不动声色,把王允原本的小集团给瓦解了。

  刘协正与曹昂商议,就见贾诩送完张绣归来。

  “文和来得正好。”刘协笑着示意贾诩上前,“这事儿再没有比文和更妥当的人了。你在凉州军中经营多年,如今总有交好旧友仍在凉州军中吧?”

  贾诩不清楚皇帝打的什么主意,没有把话说满,道:“原有的旧识好友,多数都跟随张绣投诚,已来到城中。还有几个仍在凉州军中的旧识,不过说得上话而已,算不得亲厚。”

  刘协却是很了解贾诩的心理,微微一笑,道:“文和谦虚了。你选几个靠谱之人,要他们劝说李利、李暹等人带兵投诚朝廷。就说如今你在朝中做了尚书仆射,很受朕器重,能担保李利、李暹等人无恙。”原来是要劝降。

  刘协又道:“不要用朕的名义。朕要的,乃是他们主动投诚,明白么?要快些。”

  这里面有个主动与被动的关系。朝廷与凉州军之间,董卓刚死的时候,凉州军中慌乱无主,是渴望被赦免的那一方。等到王允拖延出大祸来,凉州军十万之众围城之时,朝廷无力招架,王允派人和谈,朝廷是弱势的一方,被李傕等人拒绝。再到如今李傕、郭汜身死,凉州军力量被削弱,逃往潼关,此消彼长,凉州军又再度成了弱势的一方。然而此时朝廷内忧外患,刘协不愿夜长梦多,因此要以贾诩为桥梁,诱惑凉州军来快速主动投诚,解决这一处外患。

  贾诩心领神会,下去操办。他虽然嘴上不敢说满,但私下行动起来却是颇为用心的,因为知道自己刚归附朝廷,急需功劳傍身护体,谋求更大的话语权。

  “你带人在城外东西侧巡视。”殿中又只剩了君臣二人,刘协吩咐曹昂道:“切断凉州军与西陇军之间的消息往来。若是给李利等人知晓韩遂、马腾已经到了长安城下,不知又要生出多少变数。淳于阳被捉的消息也仔细些,不要宣扬出去。若是两边能分别悄然解决,便是最好的结果,再不需动干戈了。”

  曹昂领命而去。

  他已经习惯皇帝的行事风格,既然皇帝没有提救淳于阳的事情,那便是另有安排,他也不必多问了。

  长安城西侧三十里的山间密林里,淳于阳被扎扎实实绑在树上。

  锦衣小将马超此时卸了甲,在淳于阳对面的树边倚靠而立。几个亲兵在不远处埋锅造饭,竟有肉香阵阵。

  马超看一眼将落的夕阳,再看一眼闭目养神的淳于阳,开口道:“你该不是吹牛吧?你真是皇帝身边的校尉?”

  淳于阳此时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早知道这一仗会输,他死也不会在一开始报了姓名。他眼皮不睁,惫懒道:“我就是吹牛的啊。皇帝身边的人都在宫里,怎么会跑到这荒郊野岭来,跟你这狗东西撞上。”

  马超虽然擒住了淳于阳,但是帐下兵马没办法包圆人数相当的叟人士兵。而叟人忠诚度并不高,眼见领兵的小将被敌军擒住了,便都撒丫子钻林子跑了,若不是跟随淳于阳的小头目是汉人,恐怕都没人回宫跟皇帝报信。

  淳于阳跟在皇帝身边,知道小皇帝当初能抠出这一千叟人兵马来是多么不容易。好嘛,一次全给他散光了!这就是活下来了,也没脸回去见小皇帝了。

  马超年纪不大,人却机灵,道:“若不是皇帝身边的校尉,身边哪里来的蜀地士卒?这些异族人,都是各地进献给皇帝的吧?”

  淳于阳怒道:“你话怎么这么多?没打够给我松绑,咱们再打!”

  马超笑道:“我已是打赢了,做甚么要再同你打?”他想了一想,示意亲兵取了刚烤好的鸟腿来,接手递到淳于阳嘴边,“吃不吃?”

  鸟肉焦香诱人,淳于阳从昨晚半夜开始,又是赶路又是打仗,最后还给直挺挺捆在树上大半日,早饿坏了,忍不住吞咽起口水来。

  “来,你好好答我一句,我就喂你吃。”马超笑着,把那鸟腿凑到了淳于阳唇上,目光转向东方长安城所在的方向,又收回到淳于阳面上,开口问道:“皇帝若当真要救你,最可能会派谁来?”

  淳于阳狠狠一口咬住香气四溢的烤鸟腿,一边大嚼一边含糊道:“最可能?皇帝自己来呗。”

  马超一愣,笑容冷下来,甩手丢了鸟腿,掐着淳于阳的腮,把他嘴里还没咽下去的肉都给扣出来,冷声道:“小爷给你肉吃,你倒拿小爷当消遣!”

  淳于阳差点流下委屈的泪水。他是真的这么认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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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淳于阳到嘴的肉给扣出去了, 又气又恨,盯着马超,目中好似要喷出火来。

  马超自己吃着一只完好的烤鸟腿,心里盘算着事情, 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淳于阳方才对战之时没察觉, 此时被绑在树上, 近距离看马超, 才觉出马超长相与汉人不同来。只见马超皮肤为棕褐色, 头发虽然是黑色的,但是比常人的却要粗糙许多, 高鼻勾眉,好似羌人。

  淳于阳嘴里没肉, 闲着也是闲着, 问道:“你是羌人?”

  马超翻个白眼,道:“我祖父早年被免官后家贫, 娶了羌女为妻,有了我父亲。我呢,也不知道我娘是谁, 大约也是羌人。”

  “难怪我看你长的也不像汉人。”淳于阳又道:“方才咱俩对阵, 一开始不分上下,后来你突然弃|枪|用剑,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准确的说,淳于阳只觉眼前一花,对方的剑便断了他的矛头, 压上了他的脖颈。但是淳于阳肯定不会说这种叫敌人骄傲的话。

  马超把烤到焦香的鸟腿骨头都在嘴里咯嘣咯嘣嚼碎了,闻言一挑眉毛笑道:“这是我自创的剑法,我管它叫出手法。只要我一出手,管你是谁,都要败下阵来。”

  淳于阳“嗤”了一声,不想给他捧场,但忍不住在心里回味最后落败的一刻,对马超口中所说的“出手流”心痒不已。

  后世《阵纪》有载:剑用则有术也。法有剑经,术有剑侠,故不可测。识者数十氏焉,惟卞庄之纷绞法、王聚之起落法、刘先生之顾应法、马明王之闪电法、马超之出手法,其五家之剑庸或有传。①

  马超的出手法名列五大家之一。

  这会儿马超本人一出手便制住了淳于阳,也没什么稀奇了。

  两人都是少年人,此时还没有太多算计,交流了几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马超瞅着淳于阳,也欣赏他方才身手,笑道:“你想学啊?你若愿意跟着我,那我就不杀你了。”

  淳于阳觉得马超是个神经病,刚还从他嘴里扣肉,这会儿又要招揽他。

  马超本就是混血儿,又生于边地,价值观其实比起汉人来,更贴近于羌人。而羌人所奉行的,乃是“不立君臣,无相长一,强则分种为酋豪,弱则为人附落,更相抄暴,以力为雄”,更不会讲究什么礼贤下士。在马超看来,既然淳于阳被他打败了,不想死的话,那当然要追随他这个强者。

  淳于阳很想也一个白眼翻回去,但毕竟还在人家手上,就算不被杀了,吃几马鞭也挺难受的,更没必要。所以淳于阳没接这茬,换了个话题,道:“你带兵出来这大半天,不回去跟你父亲汇合吗?宫里接到消息来救我,少说也要上万人马,你就这点人马,能做什么?”

  马超道:“你想套我的话?我父亲率领大军驻扎在灞桥,几万大军随时可至,捉到你我就让人回去传信了。你就想知道这些吧?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又跑不掉。”

  淳于阳听到“灞桥”,脸色难看起来。

  后世李白感叹“年年柳色,灞桥伤别”,音韵之美,无与伦比。然而灞桥之所以会成为历代墨客骚人歌咏不断的场所,乃是因为此处为长安要冲,凡自西入峣关的军队,一定要经过灞桥,正所谓“束东衢之走辕,拖偃蹇以横曳,若长虹之未翻”,乃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马腾率领西陇军队,占据了灞桥。而凉州叛军溃逃东撤,很可能会退守潼关。两边一东一西,便将长安死死扼住了。若是马腾与凉州叛军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淳于阳心中焦灼,身子一动,又被绳索捆回树上,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要怎样才能警示远在宫中的小皇帝呢?

  马超在旁看他露出急色,笑道:“长安城中的人都不急着来救你,你又作甚要为长安城中的人发急?”

  淳于阳怒道:“你懂个屁!”

  马超面色一冷,地上随手捡了一截粗树枝给淳于阳堵到嘴里去,道:“我陪你等一夜,若是到明天太阳升起来之时,还没有人来救你。那我也不会带着累赘上路,只好将你杀了。”

  马超当然也不是菩萨心肠要做好事,他既然早已通知了身后大军,那这显然是一场设好的埋伏,要勾着长安城中人来救淳于阳,而后大军围剿,尽情斩获。

  城中人没有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来救援,肯定已经想明白了情形,这一夜的时间已经足够彼此排兵布将。不同之处在于,马腾、韩遂的西陇军,没有背后的压力,他们只要奋力向东,攻打长安即可。而此时的长安城却是腹背受敌——至少马腾等人此刻所知道的消息里,哪怕李傕、郭汜已死,但长安城东侧来自凉州叛军的压力并没有消失。

  在这种情况下,长安城还会为了皇帝身边一个小校尉出兵吗?

  马超的耐心不多,对淳于阳的信心也不多。

  他最多只愿意再等一夜。

  而另一边退守潼关的凉州叛军余党,却是军心散乱,无所适从。

  原本按照贾诩给李傕、郭汜等人出的计策,因为朝廷迟迟不肯赦免凉州军,那么不如死战。若是能攻占长安,杀死吕布、王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为董卓报仇,而后效仿董卓旧事。若是不能攻占长安,那么也可以劫掠京畿三辅的财物妇女,而后顺势西归,回到家乡。

  谁都没想到,十万大军围城之下,内中出了个叛徒,一个张绣杀了俩主将,出主意的贾诩也归降了朝廷。

  李傕、郭汜一去,凉州叛军中除了旧将樊稠、胡封还能说上几句话,便只有李傕的子侄李利、李暹等,还算是能齐聚人心。

  但是李利、李暹等年轻无措,又失去了贾诩这谋士。更何况因为贾诩投降了朝廷,更叫众人怀疑,难道贾诩最初出的主意,就是要以凉州军祭天,来作为他投诚朝廷的跳板?

  李利等人退守潼关,清点人马。

  原本驻守函谷关的凉州军,便不过三五万之数,后来能聚起十万之众,也是一路西来,路上原本散了的凉州军不断加入进来积攒的。如今主将一死,又被追杀,众凉州军便都作鸟兽散。

  李利这一番清点,却见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只还剩三万余人,都是当初叔父从凉州一路带出来的老兵。这三万兵,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家当了。以三万兵力,是无法与朝廷相抗的。

  虽有老将樊稠等人,出谋划策,要诸君稍安勿躁,与西陇军韩遂等人通过音讯之后,再做决断。

  但是李利身边,另有接到贾诩消息的谋士,私下对李利、李暹等人道:“事已至此,唯有投诚朝廷,才是生路。”

  李利已没有战意,却还有忌惮,道:“就算投诚朝廷,王允、吕布等人又怎么肯放过我兄弟二人?”

  那人便道:“逝者已矣。罪过都是死去之人的。将军青春年少,从前不过听命行事,如何能算罪过?今日领兵投诚,更是大功一件。君不见那张绣已封了宣威侯,贾诩也做了尚书仆射。两位将军若有意,我这便去信给贾诩,从前同在帐下也有几分交情,请他从中斡旋,保我三万凉州军。”

  李利与李暹对视一眼。他们逃到潼关,兵少马疲,粮草断绝,以二人的见识交往,一时间也想不出解困之法。没有粮草,只两三日,手底下的兵就要哗变。

  李暹便道:“非是为我兄弟二人,而是为了麾下这三万兵马。总不能叫他们陪着葬送了。如此,就有劳了。”

  贾诩正要是表忠心、攒功劳之时,早上才领命而出,傍晚便揣着李利亲手所写的降书来了未央殿。

  刘协看了贾诩呈上来的降书,笑道:“文和(贾诩字)真乃神速。若事事都如此妥当高效,在尚书台只做仆射是否屈才?”

  贾诩心中一跳,尚书台中再要高时,只能是顶替王允的位置了。

  刘协却像是无心一语,很快扫了一眼降书内容,道:“李利亲自来送的书?他人在何处?”

  贾诩道:“未奉召,不敢擅入。如今只等候在宫门外。”

  刘协笑道:“他们才吃了败仗,又死了主将,正如惊弓之鸟。你那友人能说动李利亲自前来,可知辩才无双。文和身边,看来各个都是人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