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 第52章

作者:青色兔子 标签: 天之骄子 爽文 穿越重生

  而在一旁的柔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好在吕布的人马及时赶到,倒是暂时救下了黄莺儿性命。

  黄莺儿见柔夫人向吕布吐露实情,心知自己性命此时只在吕布手上,忙膝行上前,一行泣一行喊,道:“将军救我!原是尚书大人逼迫我来行此事!他骗我做了女儿,如今却又要来杀我!”

  “王允何在?”吕布攥紧了黄莺儿的脖颈。

  黄莺儿面色青白,知无不言,道:“咳……上次见面,王允就在观中。从前见面,有时约在山脚下的逆旅后院……咳咳……”

  吕布万万没想到枕边人竟与王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想到从前以为柔夫人有孕,恐董卓察觉,他铤而走险,宫门外伏击董卓,竟全是王允设下的圈套。一想到他今日毫不设防,前来道观求子,一腔诚心爱意,也全为王允利用,布下杀局。吕布只觉口中铁锈味浓重,恐怕一开口就要喷出血来。他头痛欲裂,要倚靠着手中长刀,才能直身而立。

  原来他曾有的惶恐愤怒,原来他遭受的天下讥笑,不过因为王允鼓掌之间的小计谋。

  一念至此,吕布仿佛又看到了王允向他看来的眼神。

  那样的不屑、轻蔑,不愿视线在他身上稍作停留。

  “咳咳咳……”黄莺儿拍打吕布的手渐渐无力松落。

  吕布回过神来,大掌一松。

  黄莺儿直直坠落下去,横倒在地,面色紫胀,已是没了呼吸,竟给吕布恍惚中活活掐死了。

  柔夫人虽知黄莺儿可恨,然而贴身婢女就此殒命,亲见吕布杀人,也觉胆寒,跪坐在地,见吕布目光扫来,不禁瑟缩躲避,恐怕自己就是下一个黄莺儿。

  “走!”吕布目光扫过柔夫人,冷硬漠然,心知道观不是久留之地,率众而出,带着一腔狂怒仇恨,直扑黄莺儿口中山脚下的逆旅。

  王允等候在山下逆旅中。

  这是他的习惯。

  当初宫门外使吕布扑杀董卓,他就坐在百丈外的马车中监视。

  如今杀吕布,他也坐等在山脚下的逆旅中,随时掌控情况。

  杀吕布,嗐。

  王允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心道,他做出这个决定,只能怪吕布。小皇帝初生牛犊,不知利害,退凉州军之事成了,便以为自己能理政事了。哪里会这么容易呢?又偏信吕布,甚至要放吕布往三辅之地去。小皇帝看不清楚,他却看得清楚。吕布一旦带兵出城,手下这三万兵马便成了私兵,假以时日,尾大不掉,公然又是一个董卓。届时他固然要放权,这大汉天下又不知要改姓归谁。

  一回生二回熟,有杀董卓之事在前,王允此时如法炮制,再杀吕布,已是驾轻就熟。可惜朝中如他眼光长远之人没有几个,杀吕布便又不同与杀董卓,只能他自己秘密行事,不好联盟行刺杀之事,事后也不可张扬,总要顾及小皇帝的情面,只好谎报为山匪流兵所为。

  王允事事想得周全,只等山上道观传来捷报。

  谁知先见观中起火,又见了山门逃下来报信的两个手下,王允便知事情有变,只不知黄莺儿是否已杀,会否暴露了他,忙派人催问安排在道观外的暗哨,却不见一人回来。

  王允再也无法气定神闲喝茶了。他虽精于暗杀,却不通兵法,不懂要在山脚再伏一队人马,又要遮人耳目,只简装轻行而来,心知今日失手,再要杀吕布已无机会,钻入马车,忙就往城内赶去。

  吕布提着一颗心,冲到山脚下,却见逆旅之中人去店空,查马粪犹有余温,便知人未走远,当即带人沿路狂追。

  当下王允在前乘马车逃入长安城内,吕布带兵骑马追击在后。

  两方人马一追一逃,至于长安城中道大街上,吕布带兵冲过王允马车旁,擦肩而过一瞬间,吕布认出了王允的车夫。

  此时车夫便好比后世的司机,都是用亲信之人。

  吕布与王允相处日久,见过王允车夫许多次。王允也见过吕布牵马亲兵许多次。

  此时吕布认出王允的车夫,勒马掉转,长刀伸出,劈落了马车车帘,见车内端坐的,正是尚书王允。

  王允眼见已身处闹市,量他不好动手,心中稍定,抚须道:“温侯这是作甚?”

  吕布才知柔夫人假孕之事,又知黄莺儿为王允义女,且才从道观伏击中死里逃生,连番横遭王允羞辱,此时一见王允惺惺作态的模样,只觉热血上涌,头痛欲裂,哑声道:“我若不杀你,来日终被你所害!”一语未毕,夺过亲兵长戟,力沉右臂,直贯而出,“噗嗤”一声,洞穿了王允腹部,将他钉死在马车之中。

  王允低头看向穿过小腹的长戟,竟觉不出疼痛,只觉浑身力气飞速散去,眼见是活不成。

  他口唇翕动,无声苦笑。

  一代权臣,横死时的遗言却是“布,当真莽汉”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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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城外东山阴面, 张绣骑马回到约定的半山腰山泉旁。马脖子上挂了一串滴血的鹿耳。跟随在他身后的亲兵马上都驮着猎得的活物。

  张绣向早已在泉边的马超叫道:“超弟,你今日所获几何?”

  马超却并不理会,只仰头望着山顶。

  张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便见山顶隐有烟起, 却也看不清究竟。

  马超回过神来, 道:“你看那烟。”

  张绣道:“约莫是道观走了水。” 他又问道:“阳兄还在山上野猎么?他今日起了兴。”他叫同为将军的马超为“超弟”,却称呼比他官阶低的淳于阳为“阳兄”,两人都比他小,然而淳于阳却是皇帝信重之人,自然不能以年龄官阶而论。

  张绣下马, 走到马超身边, 蹲身就着山泉水洗手, 一面等着淳于阳回来, 一面闲聊道:“明日温侯赴任三辅之地,超弟可要去送行?”

  马超在泉边坐了, 仍是望着山顶那烟,心中觉得蹊跷, 闻言道:“我与他素无交情,作甚要去送他?”

  张绣以泉水抹了一把脸, 看着马超年轻的侧脸, 笑道:“我是羡慕温侯, 得陛下信重。”他与马超都是降将,一年半载间,等闲不会给他们兵马, 允他们出城,往外地赴任。

  马超收回视线,道:“你羡慕什么?淳于阳说, 你刚归降,便领了五千兵马,出城追击凉州军,至于潼关。你若要跑,多少机会跑不了。既然没跑回来了,他们自然信你。”

  张绣尴尬一笑。

  马超看张绣神色,道:“原来是真的,我还当是淳于阳骗我。看来只是不放心我。我随他来东山野猎,也只能带十余人。淳于阳自己带着百余人,不就是防备我跑了吗?”

  张绣假装低头喝水,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

  忽听得马蹄声自上而下,淳于阳领着亲兵归来,马背都空着,一无所获。

  张绣起身相迎,高声笑道:“阳兄今日怕是手气不佳。你往山顶去,野物难寻。”

  淳于阳策马奔至近旁,毫不停留,道:“上马跟我走!”

  张绣与马超都是一愣,看他神色凝重,都知出事了,忙都翻身上马,率领亲兵,跟随在淳于阳之后。

  三人各领亲兵,一路往长安城内而去。

  张绣与马超伴在淳于阳左右,问道:“出了何事?山顶为何起烟?”

  淳于阳只道:“你们跟着我。一会儿我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事儿做好了,陛下必然赏你们!”

  张绣一喜,道:“这是陛下安排的差事?”

  马超只沉默跟随,心中自有思量。

  两人跟着淳于阳,一路来到长安城主街上,忽见前方兵卒涌动,道路不通,正是吕布杀王允之处。

  吕布盛怒惊惧之下,当街公然杀死王允,长戟贯出,望着钉死在马车上已无起伏的尸身,胸中激愤稍退,理智回笼,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的蠢事。

  他环顾左右,却见街上百姓早已躲避干净、藏入了沿街商铺之中,还有几处门板留了缝隙,缝隙里露出许多窥探的眼睛。

  而不远处城中守兵已集结前来,密密麻麻,总有千人之数。

  吕布与王允入城,一逃一追,早惊动了守兵。待到吕布当街杀王允,守兵小头目已带了千人赶来。

  吕布身边的亲兵道:“将军,事已至此,不如速去!”

  又有亲兵道:“原是王允下毒手在先,将军走了,便再说不清楚。不如到陛下面前辩驳一番。”

  吕布举棋不定,虽然觉得杀了王允事大,就是小皇帝也不好保他。但若叫他就此离去,他却舍不得麾下三万精兵。

  吕布摘了将印,递給亲兵,道:“你去齐整了众人,叫他们从速出城。我原是明日要赴任三辅之地,今早行一日,料也无碍。”他却是要先出城去了,既避开了朝廷制裁,又保住了自己人马,原是打得好算盘。

  吕布看向为首的守兵,心道,这些守兵人数虽多,却好似羊群一般,自己带着这几十精兵横冲一番,总能突围而出。

  谁知吕布话音未落,就见远处烟尘四起,又一队人马杀到眼前。

  吕布原当是城中守军,咬牙准备硬冲,到了眼前却见是淳于阳等人,看其模样,似是野猎归来,松了口气,道:“你让一让。今日事情复杂,来日我再向陛下陈明。”

  淳于阳却面色冷硬,横刀立马,道:“温侯,你当街杀了尚书王允,我却不能放你走脱。实情如何,自有有司论断。”他身后一人道:“早知温侯胆大,未想到却是如此胆大包天。”

  吕布看时,却见那说话的人乃是张绣。从前两人同在董卓手下,吕布为董卓义子,张绣为张济侄子,曾有过数面之缘。后来吕布杀董卓反出,背叛了凉州势力。

  吕布冷笑道:“原是你这黄口小儿。凭你二人,也想拦下我?”他知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当即长臂一伸,拖回洞穿了王允的长戟,带着淋漓鲜血,往张绣面门扎去。

  斜刺里一杆长|枪突出,架住了吕布这一戟,却是马超自淳于阳背后转出来。

  一时间,淳于阳、张绣、马超三人与吕布战在一处。淳于阳所领百名亲兵将吕布的人团团围住。吕布亲兵经过道观一番血战,已是减员力竭,又见来人乃是朝廷兵马,与观中死战不同,不过稍作抵抗,便都被擒住捆绑起来。

  而吕布虽然悍勇,经验丰富,然而才经一场死里逃生,又接三位小将齐战,到底支撑不住,一处破绽便给三把兵刃架在了脖颈处。

  吕布弃兵下马,道:“我要见陛下。”

  淳于阳以刀相迫,道:“你杀了尚书王允,自有律法治你。你这样危险人物,岂能再见陛下?”便叫马超与张绣缚住吕布,要将吕布押赴牢中,交给廷尉审理。

  “我乃大将军温侯。”吕布昂然道:“谁敢审我?”

  那守城的小头目至此才回过神来,无措道:“这、这……”

  淳于阳亮出身份,道:“我将人提走,押赴有司。你带人安置百姓便是。”

  那小头目答应着,忙又派人往上汇报去。

  淳于阳将被捆成粽子的吕布推入马车内。

  吕布道:“淳于阳,咱们也算略有交情。你抬抬手,我日后必定报答。”

  淳于阳道:“我素来敬服温侯武艺。只是朝廷自有法度,得罪了。”

  吕布靠到马车一角,在辘辘的车轮声中,看着坐在对面已死的王允,只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剧烈的疼痛起来。

  不过半日光景,他怎么走到这步田地?

  杀王允自然是要杀的,就是重来一次,他仍是要杀王允。董卓、柔夫人、黄莺儿、王允蔑视的眼神……从前义父丁原……许多人的面孔在吕布脑海中飘过。他看清了他们的脸,却看不清自己过往半生。

  他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时光景呵……

  以王允声望,朝中文臣百官,必然不能放过他。他杀人事实确凿,也无可辩驳。就算小皇帝有心想保他,朝中百官力阻,未必也还能用他。朝中有人会为他说话么?没有人。就连最好说话的皇甫嵩,恐怕因为此前抢马一事,也对他怀恨在心。他从前也未曾刻意结交过皇帝身边的这几个校尉,然而面子上一向过得去。谁料到淳于阳这傻逼如此迂直,浑然不懂变通。

  温侯、大将军、三万精兵、西陇俘获的几千良马……

  都没了……

  甚至他这条性命,也要保不住了。

  吕布不再去看王允青色的尸面,仰头望着晃动的车顶,吐出沉沉一口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