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孤生
当初为了救刘秀,他曾经用自己的机会去救回了他。
自从那一年开始,蔡绪宁的身体状况其实有些比不得从前了。
尽管这具身体本来就是系统给予的,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阻碍,但是在平日里,那些微妙的细节变化总归还是有些感觉。
这些年来他们经常分割两地,也不总是时常在一处。刘秀虽然察觉到了蔡绪宁比从前,要畏寒怕冷了些,却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倘若他知道,这一年来就不会总是逼着蔡绪宁吃药了。
蔡绪宁这个人其实有些狡猾。
长久与刘秀的相处,让他清楚,欺骗,对刘秀来说那是一个不可逾越的忌讳。
但他的某些行为其实一直都在这个边线上试探,不然也不会多次被刘秀抓到小辫子。
咳。
而现在又好像陷入了这一种,说与不说都有些令人头疼的处境。
系统曾经松口过,但那是在刘秀有所作为之后。在这之后的年岁间,蔡绪宁一直都没有再纠结过这个问题。
他踩在了一个模糊的边界上。
只是蔡绪宁与系统这种模糊两可的心知肚明,在刘秀的面前显然是过不了关的。
蔡绪宁的手指搭在刘秀的腰腹上,那种热意顺着接触的肌肤传递而来,让人感觉到温暖。刘秀任劳任怨当着他的大型抱枕,甚至还把蔡绪宁的整只手都握住。
好温暖。
刚入秋,蔡绪宁就忍不住如此感慨。
他轻声说道:“是在鲁山之后。”
蔡绪宁自然可以选择不说,刘秀也不会发现那个节点是在何处。
只不过想了想他曾经对刘秀许下的种种诺言,哪怕有些言语已经遗忘在过去,但仍然记着的东西,至少还是要履行。
“是吗?”
刘秀喟叹了一声。
他的手在被子下摩挲着蔡绪宁的手指,两人的手指都算不上光滑,毕竟都是勤于武艺的人。
“如果我不问,阿绪就不说。”刘秀敛眉,“你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性。”
真是令人可爱又可恨。
刘秀想起今日朝会之上的劝说。
虽说是朝会,其实刘秀也没有严苛到逼迫每人每天都要上朝。除了固定时间的大朝会之外,他只有在处理相关事务的时候,才把负责的官员叫来。
而今日便是如此。
虽然天下平定,可短短一年的时间并不足够让各地都重新恢复,如何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休养生息,让国库日益充裕起来,这便成了首要的大事。
民生问题从来都不容小觑,在这整整一年的时间内,刘秀都没有放松过。
邓禹跪坐在下首,忍不住笑起来:“总觉得这几日陛下的脾气好像有些急躁。”他与刘秀是老乡,又在少年结识,说起话来总归是有些放松。
刘秀漫不经心说道:“阿绪好些时日都不愿留宿宫中,让我好生着恼。”
帝王说出这话的时候,殿内只有几个亲近的朝臣,只是哪怕这样,他们也忍不住侧目以待。
邓禹轻轻咳嗽了一声:“陛下,这般事情,就不必同我说了。”
刘秀看着手头这送上来的文书,蔡绪宁从前所传出来的造纸法子已经随着刘秀的登基而传遍天下。
有了朝廷的大力推进,造纸术从最开始的昂贵逐渐演变到了最近虽然不说非常廉价,但已经到了寻常人家也能咬牙用上一用的地步。
而送往陛下案头的文书,自然也从竹简布帛,逐渐蜕变成了这般的存在。
他淡淡笑起来。
“话是你要问的,回答了你又不满意。仲华说说,你这算是什么道理?”
听着帝王话里的笑意,大殿内的人自然知道陛下心中并没有感到不快。
邓禹道:“这些毕竟是陛下的私事,想必蔡先生也是不欲我们知道太多。”他一本正经说出这话的时候,心中自然是想过蔡绪宁会是如何表态。
邓禹对蔡绪宁的态度总比其他人来得稳重。
或许是因为当年他曾经被蔡绪宁救过,这一命之恩,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刘秀道:“既然知道是我的私事,那就不必过问太多。”他顺口把这话说完,随后点了点桌上的文书。
“这一件事是谁处置的?”
帝王的声音冷了下来。
等到正事处理完了,朝臣们基本上都离开了,倒是邓禹还没有离开。
帝王的姿势显得松散了一些,笑着说道:“怎么还不走?难道是打算留下来加班不成,我可不会给你加班费。”
邓禹听着有些奇怪的词汇蹙眉:“加班,加班费,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还是从前蔡绪宁与刘秀聊天的时候,随口所带出来的新词汇。
刘秀笑眯眯地与他解释了其中的含义。
邓禹笑道:“蔡先生总是有着诸多奇思妙想,我还从来都不曾去过岭南,不知是否那处地界的人都如他这般令人钦佩。”
帝王的笑容淡了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浑身上下的气息冷了些。
“他仿佛活在在不同的世间。”
刘秀抛下这句有些暧昧不明的话,看着邓禹说道:“说说看是有什么事情罢。”他知道邓禹是不会做无用功的事情,既然现在留下来了,想必就是有事要说。
邓禹轻叹。
他知道陛下的敏锐,应当是猜出了他的来意。
“方才陛下的那句话应当是对我说的,这确实是您的私事,但您现在登基已有一年,宫中后位空虚,而您膝下又无子嗣。现今这个问题虽不严重,可再往后,却会越发成为不少人的心结。”
邓禹诚恳说道。
这一趟浑水他并不想踏入,但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皇帝究竟有没有皇后,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皇帝到底有没有后继之人。尽管下下策可以过继兄弟的子嗣,可这到底并非最好的解决法子。
“以仲华之意,此事应当怎么解决才是最妙的?”刘秀挑眉,语气有些幽冷。
邓禹欠身。
“倘若陛下不愿有人威胁到蔡先生的地位,那就只留下子嗣,而不让生母靠近。便让此人一生安顺就已经足够。”他所提出来的主意并不正统,也不君子。
可某种程度上确确实实是在为蔡绪宁所考虑。
明面上,陛下并没有张扬过他与蔡绪宁之间的关系,但在私底下他却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分毫。
而蔡绪宁行事当真是光明磊落,洒脱自然,也是从不避讳。
有意见的人自然是有,但是正如邓禹所说,现在并不严重。但是现在不严重,并不意味着日后还会如此。
文人的口诛笔伐,邓禹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他所提出来的法子,也是当下最容易最好的选择。
也能让蔡绪宁避免接下来的讨伐。
世人总是如此,两个男子相爱,他们并不会认为这当真是一份多么美好的情谊,尤其是在两位身份悬殊的君臣之间,只会更多去以为是臣下蛊惑了君上。
刘秀与蔡绪宁之间的关系,或许在他们之间是对等的。
但是放到世间,所有的口诛笔伐都只会落在蔡绪宁身上。之于帝王,那只不过是毛毛细雨。
这确实不公,却是无法变更的事实。
邓禹的话,让刘秀沉默了少许。
然后帝王笑起来。
他道:“仲华,你所提出来的法子,又或者说你所想象过的所有可行的法子,我都已经思考过。”
刘秀下了坐具,漫步走到邓禹的身边。
他有些无奈说道:“任何一个可以得到后代子嗣的法子,都必然会失去阿绪。”
邓禹微冷。
他为刘秀所考虑过的事情感到战栗,但仔细一想,却又无可厚非。
刘秀毕竟是天下之主,他所考虑的自然不该只有蔡绪宁一人,还有他打下的这个天下。只是他刚刚的话……
邓禹有些狐疑:“陛下的意思是?蔡先生并不会接受?”
刘秀摇头,淡淡说道:“不,阿绪会坦然接受。他甚至会帮着处理完所有的事情,稳妥等到孩子诞下之后,才会离开。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尽管蔡绪宁从来都不说,但他确确实实是喜欢一人,就会为那人掏心掏肺的性格。倘若刘秀这么做,他甚至不会有半点怨言,因为他认为那是帝皇也无法抛下的责任。
但是倘若刘秀当真往那边踏出一步,当这件事情开了一个头,那所有的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阿绪对感情的执着,可从来不浅。
可如果不纯粹,他宁愿一分都不要。
人之欲.望,自然想要两全其美,可当无法做到的时候,刘秀不可能会舍弃蔡绪宁。
又或者说他会优先选择的,从来都只有蔡绪宁。
邓禹眨了眨眼,似乎无法理解。
“难道蔡先生也不打算留下自己的子嗣?”
刘秀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说道:“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把传宗接代看得极为重要。”子嗣对于刘秀,也不过是为了稳定朝纲才需要的筹码。
这筹码能有,自然是最好。
可是无法得到,那也就作罢。
邓禹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犹豫再三,似是不能理解,却也没有贸然下任何的评价与判断。
“虽然从前并不能理解陛下与蔡先生为何会有今日这般的相处,但是仔细想来,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而这性别换上一换,倒也没有多大的差别。”他缓缓微笑,君子如玉,“只是蔡先生会有这样的选择,我并不奇怪。可是陛下又怎么会这般呢?”
邓禹在许久之前就认识刘秀,甚至早在一切征伐的开端之前。
在长安相处的那几年,刘秀虽然有些独来独往,但是与他的关系也非常不错
少年时期,刘秀还不如现在的功力老道,在行事言行之中,总归还是会流露出几番破绽。从那个时候他便知道,刘秀温柔谨慎的表象之下,隐约藏着一头凶猛之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