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一日
郑照看向平湖,平湖点点头,昨晚之事都告知了拂娘。“临清那边大哥也经常住,地方也清净,适合读书。”
拂娘听见读书,也不再纠缠,转而打点起行李轿马来。见众人各自忙活,醇娘走上前,屈膝行礼道:“多谢少爷。”
郑照纠正道:“表哥。”
醇娘笑道:“是,多谢表哥。”
郑照道:“我们启程去临清,表妹在京中可有旧交?”
醇娘摇头道:“没有。”她踌躇着说道:“表哥,我可否与你们一同去临清?”
郑照点头,他本来没打算撒手不管,只是不想她为难,如果她要留在京城,或者去别的地方。
江山无限,京城一隅。
下马车换船,运河上船篷几乎连成一片,遮盖了整个渡口。
郑照坐在船头,突然问道:“系统,在吗?”
系统:在。
郑照道:“你一直在记录日志吗?”
系统:是。
郑照道:“原来的世界我从宫中被赶去皇陵,这个世界我从国公府被赶去临清,人生重来一次,我一点变化都没有,这要怎么记录?”
系统沉默一会儿才问道:宿主想留下来吗?
郑照笑了笑,说道:“想啊。”
如果不用晨昏定省,如果不用尔虞我诈,如果不用提防明刀暗箭,浪费时间交际……
谁不想锦衣玉食的一生?
系统道:“日志记录宿主的一生,任何决择都由宿主做主,宿主也不用顾虑重复做一些决定是否会妨碍日志记录。”
郑照笑道:“我每次都用右手推门,你会记录下来吗?”
系统:日志是全息视频。
全……息……视……频……每次字都懂,连在一起就不懂了。郑照问道:“如果我现在自尽的话,下一个世界可以去有全息视频的世界吗?”
系统:世界顺序属于实验流程,宿主不可干预。
与系统闲聊消磨时光,第二天中午就到了临清府,早有家人接到消息在码头等候。
庆国府在临清的几间铺子都是大少爷郑炼在管,他妻子也是临清人,显然打算等郑煜袭爵分家后就在临清定居。
老爷郑祯想让郑照跟着郑炼,但郑照想大哥郑炼应该不想跟他住。
不知道赁个房子多少钱?
无论多少钱,郑炼都奉妻命掏了。他们既然到了临清来,为的就是自己住。他甚至在来之前就找好了一座比较远的宅子。
“三弟,舟车劳顿两天了,先和姨娘回去好生歇着,今晚大哥给你接风洗尘,临清别的没有,南来北往的吃食可比京城全!”郑炼说话都带着生意味儿,比起国公府的少爷来,他更像一个商人。
郑照和拂娘回去歇下了,翠安领着丫鬟们安置东西,醇娘见了也过来帮忙打扫房间。
临清位于运河边上,文人学子、达官贵人、贩夫走卒、赶考举子,只要从南方进京,几乎无不通过临清。无论你从哪个地方来,都能在这儿找到自己家乡的厨子。
“辉春记以搜罗各地美食著称,这一席就叫做人间风味,但最值得尝的却是这个酱菜。”郑炼拿筷子尝一口酱菜,“这酱菜是你嫂子家的独门秘方,就凭这个方子,仅仅五年时间就成了临清排得上的富绅。”
郑照夹起一根酱菜,晶莹剔透,尝起来爽脆可口,还带了一丝甜味。作为酱菜来说,确实是很好吃的酱菜,但天底下比酱菜好吃的食物太多。
他放下筷子,又喝了一口酸笋鸡皮汤。
“三弟,这也就是船行得快,你若晚上回来都未必能吃到辉春记这整个宴席。”郑炼解下腰带,松快了肚子,继续吹嘘吃食,“不知道哪家混小子娶亲,排场派头挺大,请了辉春记,四海楼,老餮坊,这三家临清最好的酒楼,连开三天的流水席,这我听了都想去吃啊。”
郑照吃得半饱,问道:“大哥,临清可有好的金石铺子,我想请人刻个印?”
郑炼道:“金石巷,一巷子都是金石铺子,至于刻得好,铺子里的工匠哪刻得好,要请先生大家!”
“只随便刻个印用,不用大费周章。”郑照笑道,“再者那些先生大家,我也请不动。”
他大概心中已经有了印稿,今晚回去画出来看看,稍微改动一下,明天去找人刻出来便是。至于石料刀法之类的差不多就行,反正他现在画的兰花也没多好。
“那好,我明儿派个伙计陪你去。”郑炼说道,“这些商人奸滑得很,遇上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各个都以次充好,漫天要价,没个机灵伙计看着,大少爷就是大肥羊。”
郑照道:“麻烦大哥了。”
第12章 世界编号:1
“临清城最好的印鉴都在这诚致斋。”伙计引了郑照到门口,“少爷若是看中了什么,就跟小的说,小的来和他们交涉。”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郑照看了眼两边的匾额,迈步走进了诚致斋。
“哎呦,这位相公面生得很,里面请,看茶。”程掌柜笑呵呵的拱手迎上来。
他子承父业经营诚致斋已有十三年,如今儿子也跟他一起坐店学习生意。卖金石印鉴的都是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没点闲钱的人,哪会来买无用的印章,来买印章的新客,都可能是回头客。
“相公是想买现成的印章,还是有了印稿?若只有印文,添些润笔,小店也有相熟的先生可以制成印稿。”程掌柜边说边伸手请郑照坐下。
所谓篆刻,自然分篆和刻,一般都是文人篆,匠人刻。而篆又分印文和印稿。
印文是印章的内容,印稿是将印文进行书写布局,其章法设计最见高下,所以说治印关键在写印稿。
篆刻大家皆自篆自刻,更耗费精力眼力,面对多如过江之鲤的求印者,无不打出“俗文劣石不应”的幌子来挡人。
“已有印稿,只需选料着人刻了。”郑照闻着茶香道。
程掌柜笑道:“印章之基在取质用料,店内的金玉木石,皆从南北运来,每件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不知相公可有偏好?”
“自然是石料。”郑照喝了一口茶,“掌柜可有推荐?”
“相公若问起石料,我这必须说是寿山石,青田石,昌化石和巴林石了。”程掌柜对儿子挥了下手,“去取那块羊脂冻。”
色如白瓷,质地晶莹,呈半透明,唯独石料中部有个白云斑块,瑕疵瞩目。
程掌柜拿起石料对准阳光,说道:“相公你瞧,这块石料通透,一点絮纹都没有,难得的上品啊。”
瑕疵太明显,真是可惜了这底色,郑照摇头问道:“有无再好些的?”
程掌柜喝了一口茶,心思转了转。
更好的石料他当然有,但是该不该拿出来是另一回事。
这位相公面生得很,听口音也不是临清附近的人,身家底细不明,那么他买得起什么样石料就要看掌柜的眼力了。
“我年纪大了,不太管事了,现在这些石料都是我儿在打理。”程掌柜转头对儿子说道,“虎子,你同相公说说石料。”
程虎子应声走到郑照跟前,他在这位相公进门时就仔细打量过。
年纪小,通身气度不俗,应该是个读书人,不是附庸风雅之辈。
衣服合身料子不错,举止从容,家境优渥,有眼界有见识。身后跟着那个仆从,看起来像做生意时老练精明的伙计,难道是出身于商贾之家?
就赌一把他是有钱人!
程虎子道:“相公舞文弄墨,刻印定要常用,我家有块田黄石,轻易不能拿出来,公子稍等片刻,我去取来。”
田黄石,色如桂花,质地细柔,温润若脂,肌理有萝卜纹。
一两田黄三两金。
郑照接过,于手中把玩的片刻,仍觉爱不释手。他本来打算找一个白色或者青色的石料,与写好的印稿更合,可见到这块石头,进门前的打算就不重要了。
印稿可以再写,喜欢的石料难寻。
郑照看向一脸担心害怕盯着石料的程掌柜,把石料放回程虎子手里的瞎子,说道:“掌柜,就是这块石料了。”
程虎子一脸喜色,程掌柜也舒了口气,满意看向儿子:“去把秤拿来,给相公看看这块石料多重。”
“石料六两。”程虎子给郑照看了一下秤,”承惠白银二百两,可以收银票。”
郑照拿起茶盏,他身后的伙计上前一步,和程掌柜讨价还价。
郑照好整以暇的想起印稿来。
之前他打算刻的印文是照无眠,如今却要换个适合这田黄石的。
照见天地心?不行,太宏大了。
樊川照日?有些生僻。
不如,阳光常照。
“少爷……少爷……”郑照回过神,伙计悄声说,“小的还价到了一百八十两,刻印不用另外加钱。”
郑照道:“可以。”他对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程掌柜说道,“可否借用一下纸笔,我现在画印稿?”
“相公不必客气,虎子,给相公取笔墨纸砚过来。”程掌柜笑道。
郑照接过纸笔,埋头设计起印稿,四个字不多,但章法需与篆法同一,布排就需要多次修改。
他在纸上涂涂改改,田黄石就放在他手边。
“程掌柜!”门口走进来一个文士,他长身玉立,相貌俊秀,口中直呼程掌柜,极为熟稔。
“昀恒?”未等程掌柜回话,程虎子就大步走到门口,兴奋的说道:“我听伯父说你回来准备迎亲,不在家里忙,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
“来给你们发请帖。”卫昀恒从袖中取出两个帖子交给了程虎子。
程虎子看着帖子,犹豫着说道:“你要迎娶吏部尚书的千金,我们这种商人难登大雅之堂,就不去了吧。”
卫昀恒道:“虎子你说这话就见外,当初我爹断了手指,不能再刻印,你们给了我们十两银子,还让我来写印稿,赚些银钱补贴家用。我如今翻脸不认人,成亲都不请你们,哪配做人?”
程虎子听了这话感动,把帖子收下,说道:“你不嫌弃我们,我们就去。”
“我是诚心请两位去。”卫昀恒笑着看向程掌柜,“昀恒今日来也是有事拜托程掌柜。”
他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推到程掌柜手里,说道:“去年我写了印稿,一直想篆刻出来,前些天我回到临清,却没抽出时间,今日好不容易来了,掌柜,帮忙加急刻好,我两日后就要用。”
“我结识的一些官宦子弟,他们都要过来赴宴,还有好多国子监同学。大家都是读书人,到时候免不得吟诗作对,读书论画,定会动用印章。我既已成婚,之前的印就有些不适合,必须要换个。”
“你之前那个石料也不好,确实该换。”程掌柜不接银票,推回到卫昀恒手里,“昀恒,你这钱我不能要,这印两日后你来拿,算我们父子送你,贺你新婚的。”
“不,程掌柜,这钱你必须收下,石料也都是买过来的。”卫昀恒坚持把银票塞到程掌柜怀里,趁他没来得及开口,又把印稿拿了出来,“程掌柜,别说这个了,你先看看印稿。”
程掌柜接过印稿一看,说道:“寥寥长风……两日足够了。”
卫昀恒笑道:“程掌柜,用那块田黄石吧。”
程掌柜这才低头看向怀里的银票,赫然是二百两,他以为最多不过五十两,看来卫昀恒真的是青云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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